回到原点

　　家远便开始向城里的网吧和游戏机室出发，一间间地搜寻，几乎把城里的所有网吧和游戏机室都走遍了，但还是不见祥东的踪影。他开始变得有些沮丧和急躁，可当他快踏出网吧的门并想要放弃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忽然间就找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家远立即扭过头来，仔细看了看这张侧脸，没错，的确是祥东，他正认真地打着网游，头往前伸，脖子弓着像个老爷爷，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紧电脑屏幕，右手食指狂点着鼠标，左手放在键盘上快速地敲打着。
　　家远一步一步地走近祥东，站在他旁边，盯着他看。起初祥东并没有留意，依然很认真地玩着网游，还以为是某个路人羡慕他玩得好，所以在看他比赛呢！不过后来他越玩就越不对劲，总感到那人是在盯着他的脸，而不是电脑屏幕，他只好转过头来，大声呵斥到：“你在看什么呀……”当他这么一看，他就被吓呆了，张着嘴巴说不上话来，他这才知道，原来那人是家远。
　　家远还戏谑他说：“玩得不错，继续玩吧，不需要理我。”
　　祥东赶紧摘下耳机，还不好意思地嬉笑着。
　　“你还好意思笑，你知不知道你一声不响就这样走开，你家人会担心的，还有，你做出这些偷鸡摸狗的行为，到底还想不想我把你当朋友看？我真不敢相信，一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居然会骗我，要不是春莹跟我说，我还被你蒙在鼓里呢！”家远提高了音量，喷了祥东一脸。
　　祥东只是低着头，说：“我知道，我只比你小一年，我也不是什么小孩，这些问题我也会去想，我也会害怕。”说到这，他抬起了头，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家远，继续说： “ 可是他们呢？他们有没有想过我啊？”
　　听了祥东的话，家远似乎听出了他的苦衷，便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温声细语地说：“我也知道，你绝对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你会这样做，必定有你的无奈。每一件事情如果牵扯上两个或者更多的人，被牵扯的人不管谁对谁错都是有责任的。所以我才没有叫你爸妈来，刚才我和他们通电话，我听到的是他们的理由，而现在，我只想听你的理由。”
　　“那不用说，他们肯定是说我不努力学习，整天放学就是去网吧之类的话吧！就会贬低我。”祥东的话中带出了一丝怒气。
　　家远点了点头，说：“如果不是这样，那你就说说到底是怎样的？”
　　祥东张了一下口，又合了嘴，犹豫了半天，才终于肯说：“是，我的确是每天都往网吧里跑，可是我不只是玩啊！我那些游戏都是可以赚钱的，像那些武器装备都是可以变卖的。”
　　“但是你也不可以影响了你的学习啊！”
　　“又是学习。”祥东的态度很是不屑，眼光已从家远身上移走。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我相信你老师一定有跟你说过，只有通过学习，你才能走得更远，离开那个小镇，到城里去生活。你看春莹和祥云就知道了，他们考上了一中，到了城里读书，三年后，他们和我也是通过学习，考到好的大学，去的地方就更繁荣了。”
　　“你说得不错，婆婆也跟我说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是现在我觉得所谓的读书都已经变味了，一天到晚就对我说成绩，说分数，我考不到好的分数又怎样，他们就只会死读书，要玩起游戏，他们肯定不如我。”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种能力运用在学习上呢？”
　　“家远哥，现在你是跟我谈心的，你就别老跟我说学习了，除了学习，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做，我现在就想去打工，想快些融入社会。”祥东说到打工，便微笑起来，他看似很满意这个话题一样。
　　“打工？”家远听到祥东说出“打工”两个字后，惊讶得连眼睛都撑开了不少，并复述了那两个字。

　　面对家远的回问，祥东并没有感到不自在或者要去回避，反而更加高兴，他用闪着光芒的眼睛看着家远，似乎要用这种眼神去博得家远的支持一样，不过他还是说到：“对啊！就是打工啊！我喜欢去打工，喜欢花自己亲手挣的钱。”
　　“只要有责任心的人都喜欢自己挣钱花，但是你现在说这个还早吧！你现在应该是要学习，以后工作的时间多得是，况且，你可能只是三分钟热度，是想挣钱去打网游吧！还有啊，打工这么辛苦，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撑下去呢！”
　　“不会的，家远哥，我既然能这样说，自然有我的道理，我当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敢下决心啊！现在我最怕的就是别人像你这样净说一些我不会听的话，所以我一直都在想一个能说服我爸妈的办法。”祥东顿了顿，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地灵机一动，再说：“要不这样吧！家远哥你帮我一同去说服他们吧！我求你了，好吗？我的幸福生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啊！”祥东一直在乞求着家远，完全不肯放过他，誓要得到他的应可，所以家远没有任何拒绝的办法，只好先答应了。
　　“好吧！我帮你劝劝他们，但事先说明，你的做法我并不赞同啊！还有，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能成功，所以你不要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劝你啊，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
　　“知道了，谢家远哥，你真会照顾小的，怪不得我们小时候做游戏，都让你做老大了。”祥东听到答应后就一直乐呵呵地直笑个不停。
　　“好啊！现在我答应了你，你该安心地跟我回去见你爸妈了吧？他们两个为了找你都找到我家里来了。“
　　祥东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这会子，他终于露出一丝胆怯了，身子向左转了四十五度，视线尽量地从家远身上移开。
　　“你就不用躲了，这是你自己闯的祸，你迟早要面对的，不过幸好有我在，我会尽量帮你把惩罚减到最轻的。”
　　祥东听后，又转回了身子，问：“真的？”
　　家远点了点头，祥东相信了，才敢跟家远回去。这一路上还好好的，当他俩站在门口时，祥东还是有所退宿，家远只能拿出大哥的范儿，把他给拦住了，并推着他进屋子。
　　屋内的人儿，还在说着：“你叫我怎么不心急，他都失踪一天了为什么还不报警啊？”
　　“婶婶，你就先冷静一下吧，家远说他知道祥东在哪儿，他很快就会带他回来的，就再等一会吧，好吗？”春莹安慰着说。
　　“你在发什么神经啊！这事儿光彩吗？家远说等一下就等一下啊，你在这边瞎嚷什么，报警有个屁用啊，如果一报警，整个村，整个镇，甚至整个城都知道咱们家丢了孩子了。”祥东的爸凶狠地骂到。
　　此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屋内的人听到开门声，坐着的都站了起来，大家都往门口的方向望去。当看到是家远和祥东后，祥东的妈高兴地跑了过去，搂住了祥东，哭着说：“你这兔崽子，到底去哪了，要妈担心死了。”
　　而祥东的父亲则气冲冲地冲了过去，右手高高地举了起来，并重重地往祥东的屁股上打去，生气地说：“你这个不中用的儿子，咱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还有脸回来见我。”接着又狠狠地打了好几下。
　　祥东吓得直哆嗦，眼睛带着泪，只是还没有滑落，与其说他哽咽着说不出话，倒不如说他是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祥东的母亲潜意识地把祥东挪到一旁去，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父亲的巴掌。
　　家远和春莹看此情况，立即上前拦住祥东的父亲，并劝说他，要他冷静。
　　家远先说：“对不起伯伯，刚才我忘记先打电话给你了，害你们担心了这么久”
　　春莹也说到：“伯伯，你先冷静一下，既然祥东都已经回来了，那他一定是知道错的了。”
　　原以为祥东会向父亲说声对不起的，谁知道他却大声地吼了声：“我为什么要认错，我
　　又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这话反而更激起祥东父亲的怒气，他推开了家远和春莹，冲到祥东身旁，用力地把祥东从他母亲的怀中抢了过来，狠狠地给了他两个耳光。
　　祥东终于流泪了，不过他却哭得一声不发。
　　祥东的母亲大声骂祥东的父亲下手重，而他又在骂她心太软，就这样起了场口水战，邻里街坊都走过来看戏了。
　　这祥东也怪调皮的，就是不肯认错，又害怕父亲追上后打他，只好拼命在屋内闪躲，春莹和祥东的母亲都只顾着去阻拦，不幸的是，他们中的其中一人竟不小心把婆婆和公公的牌位都给撞倒了。四人看着眼睛都发呆了，睁着嘴巴不敢说话，春莹连忙蹲下来想去收拾。
　　家远再也沉不住气了，大声冲他们吼道：“这里是我的家，你们三个要吵架的，请滚出我家，现在你们是站在我屋内，那你们三个全都给我住嘴。”
　　三人甚觉不好意思，合上嘴不敢说话，祥东的母亲立即把祥东拉了过来，与祥东的父亲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都过来坐下吧！”家远皱着眉头对众人说，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内心达成了一致，才敢走过去，分坐在几张木制椅子上，都不敢直视家远。
　　“祥东，过来吧!”
　　祥东看了一下母亲，只见母亲摸了摸他的头，小声对他说：“去吧！”他才起身，走到家远身旁。
　　“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吧！”
　　“说……说什么……”祥东满脸疑惑，不知家远要他说什么。
　　“刚才在网吧你不是说得很有道理，很有激情吗？你忘了？那我也帮不了你。”
　　祥东脑子突然一闪，全都想起来了，但是他还是不敢说，犹豫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家远看他如此，只好转过身来，对着祥东的父亲，说：“你们知道他为什么离家出走吗？不是因为被你打，被你骂走的，是你们逼他做他不喜欢做的事，他才走的。”
　　“逼他？我们又没逼他做什么啊！”祥东的母亲不解地看着家远。
　　“我不知道我哪里逼他了。”祥东父亲冷冷地说。
　　“你逼我上学。”祥东立马插上嘴来。
　　“我还没听过上学是逼的，我们小时候是多渴望能上学，你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祥东父亲骂到。
　　家远看了看两人，深吸了口气，才说：“也许在你们这些大人眼中，上学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上学真的是苦是累，愿意上学的倒无所谓，反正高考也只是那么几年的事；可是不愿意的呢，那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煎熬。”
　　祥东的母亲站了起来，走到祥东面前，拉起了他的手，说：“妈知道你读书辛苦，但是你不读书，难道你想像我们那样在田里干活啊，来，还是快跟你爸道歉吧！”
　　祥东却摇头道：“妈，我真的很不想上学，也不想在田里干活。我想……”
　　“那你想干啥，就想整天窝在家里等吃？”祥东父亲大声地插了一句。
　　“他想打工。”家远替祥东回答。
　　“打工？”祥东的母亲和春莹都表现出很惊讶，再说：“打工，那不就是比上学更辛苦。”
　　祥东在众人的疑虑和惊讶中，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就是想去打工，不喜欢上学。我知道打工很辛苦，但只要我乐意去做，对我来说就是值得的。我不想我的路都是被你们安排的，我知道你们这么辛苦供我上学，就是想我完成你们上学的心愿，以后能挣大钱，然后成家生小孩。可是将来我也要我的孩子上学、成家、生小孩，这不就跟在家耕地、挣钱、成家、生小孩一样吗？”
　　“儿子，你还年轻，将来会后悔的。”祥东的母亲继续劝他。

　　“也许你们会觉得我肯定吃不了苦，将来会后悔。但那也是将来的事啊，至少我现在不后悔。如果总是想着将来会怎样而害怕做一件事，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爸、妈你们就让我自己决定吧！”
　　“打工打工，你以为就这么容易啊？现在全村人谁不期待你能考上一中啊，你说要去打工，有什么出息啊，我还有什么面子啊！”祥东父亲再次狂躁起来，凶狠的眼神盯着祥东，还用手有力地捶着自己的胸膛。
　　“你怎么老顾着自己的面子啊？”祥东母亲说。
　　“你觉得村里人会在意你的家事吗？他们只会在无聊的时候八卦你几句，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贴在庙里的红纸也只会看一看就算了。现在你该担心的不是你的面子，而是你该怎么当好一位父亲，这才是你能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的。”家远挡在祥东与他父亲面前，想要阻止将要发生的“战争”。
　　祥东父亲听后，凶狠的眼神一下子全没了，留下的只有惊呆，也许是被家远的话吓着了，他完全没想到家远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听起来很中用；也许是因为顶嘴的是家远，他在别人家不敢乱来吧！
　　“你怎么知道我就没出息了呢？你不让我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呢？”
　　祥东父亲才晃过神来，指着祥东说：“你找不到工作就别回家。”说完就气冲冲地走出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春莹着急地问。
　　“婶婶，你现在去陪伯伯吧！祥东先在我家住一阵子，放心，我会看着他，不让他再出走的了。”家远劝祥东母亲说。
　　春莹很是听家远的话，也帮着劝，祥东母亲暂时也没了想法，只听他们的，对他们点了头后，便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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