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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大约是因为今天是新年的头一天,电话铃声响个没完,吵了一早上,何丛文觉得头都要炸了。
“干什么!”何丛文的耐心已经过了最高点,连说话的口气都带了炸药味。
“呦呦呦,何天王好大的脾气呀,是哪个不开眼的玩意惹你生气啊,老娘去教训教训他。”打何丛文手机而又自称老娘的,从古自今只有沈若雪一人。明明长了副大家闺秀的样貌,说出的话却粗糙的很,十足的女汉子,真不知道在生长进化的过程中出了什么致命的错误。
“找我有事?”何丛文放软了声音,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
“晚上有个直播,新片的宣传,你来一下吧。”沈若雪倒是直接,一点都不客气。何丛文皱了眉头“方哲平呢?他不是主角么?你那部戏,我只是客串了下……”沈若雪是急吼吼的性格,还没等何丛文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和我提那个王八蛋!贱人!神经病!为了个女人…你妹啊!丛文,多少恶心哦,在片场你都没看见过,对着个电话吧唧吧唧的亲嘴,真TM的恶心死老娘了……”何丛文扶额,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好随口问了句:“你现在在哪?”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在公众场合,最好不要乱说话,不然明天的娱乐新闻又热闹了。
“在徐立峰的办公室。哦,对了,我听徐总说,你自己成立工作室了。真好,羡慕死老娘了,要不,你把我买了去吧,姐价格便宜质量好,包你不亏!”何丛文可以想象电话那边,满头黑线和冷汗的徐立峰,表情定是囧到可爱。
“几点?”何丛文翻了翻桌边的记事本。简非是个做事细致的人,行程表往往备有电子版和纸质版两种,用以防备电子产品歇菜。
“六点半吧。”沈若雪转过头询问了下徐立峰的意思“徐总说要你来公司一趟,好像有事。”何丛文叹了口气,无事不登三宝殿,徐立峰果然天生是个贱人。
何丛文连着几天都没有和安佑冉碰面,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圣诞节后,何丛文一个劲的早出晚归忙工作,为了不让安佑冉叫早,何某人连唯一的弊病都不治而愈了,许佩珊虽然不明所以,但自然是乐见其为。
“找我做什么?”何丛文坐在徐立峰面前,一贯的优雅与从容。“自然是恭喜你啊!工作室新开,怎么样也要请我喝杯薄酒吧?”徐立峰笑的很奸诈,眼神却很温柔,看的出说的是肺腑之言。何丛文向后靠着椅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些年,我给你打工,賺的钱都够你去法国勃垦地买个酒庄了,你居然还想问我讨酒,让我情何以堪?”徐立峰笑着塞了支烟给何丛文,何丛文抬手挡了一下:“最近抽太多了,今天嗓子不舒服。”徐立峰自讨了没趣,把烟送进自己嘴里,随手把眼前的东西一推“你怎么看?”
何丛文觉得,杨言初的样貌无论在什么时候看到,都有一种寒气从背后升腾。“能怎么看?”何丛文低头喝茶,看不出什么神情。
“其实”徐立峰开了口“陆有财被抓进去的时候,我挺开心的,心想这个乌龟王八蛋也有今天。”徐立峰开口笑了下,笑的有些勉强“可我没想到他会自杀。”
徐立峰顿了顿,看着何丛文,良久的沉默“你觉得陆有财会自杀么?”徐立峰的眼里流过一丝异样的神采。他看着何丛文,目光炯炯,霎那间,他似乎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样的答案。他笑了,笑的很苦涩“原来你也这样想,杨言初…实在…是……”
徐立峰没有把话说完,但何丛文却知道下半句……杨言初实在是太狠了,赶尽杀绝,寸草不留。像陆有财这样的人,绝对是宁愿和你同归于尽也不会孤独赴死的性格,所以,死路一条……
两人对望着,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同样的信息,杨言初,果然够狠……
“诶……”徐立峰叹了口气,大约是话题过于沉重,于是他自动换了话题“我手上有个电影新本,张和硕的,你知道的,张老头,整天爱拍历史剧,文艺片,叫好不叫座的那个。说是拿了熬了两年的剧本,就等着拿奖的,有兴趣不?”徐立峰是个生意人,最烦这种文绉绉的片子,不是为了拿奖,他才不愿意投资。
“这么大方,不像你的为人啊?”何丛文笑的有些放肆,却又是一出别样的风景“你手下男艺人那么多,何必要找我?我现在的价格可不便宜哦,徐总,悠着点,小心肝颤。”徐立峰收了玩笑表情,认真地说道:“价格好谈,你让简非来一趟就是,我保证绝不还价。”
何丛文看着徐立峰,一脸戏虐的神情:“不怕我让你倾家荡产么?”徐立峰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说正经的,我想梁思思得奖。你知道的,我刚签了她,这孩子有灵性,只是运气不好。”何丛文挑了挑眉“那也不一定非我不可啊?本子好导演好演技好,你还怕什么?”徐立峰无奈的摇摇头:“唉…还不是哪个张老头,说男主不是你,女主想都别想……”
何丛文闻言也吃了一惊:“那么大阵仗,到底要我演谁?”
徐立峰没好气地扔出一句“南唐后主李煜!”
大约是因为大早被手机轰炸,坐在车上的何丛文难得有了一丝困意,眼皮重的几乎抬不起,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身体的疲乏都被放大了几十倍,甚至上百倍……果然…好累啊……
黑暗…像块厚重的布,扑面而来…
“丛文,我至今为止演过很多角色,老师、律师、政治家、记者、医生..."“可是...我从来没有演过我自己..."眼前的男人还是那样的完美,精致的像个会说话的瓷偶,琥珀色的瞳仁,浅浅的笑靥,仿佛时间被凝固了似的,所有的画面都只停在了那一瞬间…遥远的瞬间…
“嘭”巨大的响声撕破夜的宁静…
好多好多血…仿佛一大丛鲜艳的花朵,在脚边兀自盛放,迎风摇曳。何丛文只是呆呆地站在,看着那些红色的东西汇成浅浅细细的河流,在黑色的柏油路上,弯弯曲曲地蔓延开来,丑陋的好像一条蛇…
“碰”一个少年慌慌张张跑过来,正巧撞在何丛文身上,好大的力气,胳膊疼的似乎麻木了。男孩跌在地上,揉着自己的手腕,似乎也受了伤。男孩低着头,长长的头发盖住了他的大半个脸,样貌有些模糊,但苍白的脸色,慌张的神情却是掩盖不住的,而右眼角下缀着的一颗浅红色的泪痣,在黑夜中显得特别突兀……他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这张脸……怎么……在哪见过?
何丛文猛然从沉睡中醒来,心惊的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战鼓似的声响,偌大一个车厢里,似乎只能听见清晰的“呯呯呯”,满脑子都是心脏跳动的频率…好可怕…
简非终于回来了,他娘的病有了好转,所以简非整个人都带着喜气,难得一见的和颜悦色。他拉开车门,正瞧着何丛文捂着胸口,一脸心惊的样子。
“怎么了?怎么?”简非一脸焦虑,伸出手就去探何丛文脑门的温度,何丛文回过神来,轻轻地挡了一下:“没事,没事。”简非怒道:“这么冷的天,你出那么多汗,怎么会没事?”何丛文抬手摸了一把,果然额头上都是冷汗,湿漉漉地沾了一手,被风吹着,有些微微的刺骨。“没事,只是做了个梦。”他对着简非轻轻一笑,淡淡的,有些疲惫。简非的心往下一沉,何丛文的梦大多都是不好的,心理医生说这是应激性心理障碍。事关何丛文的个人隐私,简非不好问的过于仔细,只好装聋作哑。
简非坐上车,顺便关了车门,之前的好心情消散的一干二净,心疼,担心,忧虑,每种情绪从眼神里飘过,何丛文都觉得有些自责,这些无条件对他好的人,总是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何丛文正想着怎么开口去劝慰一下简非,简非却自己开了口:“家里那孩子,你准备怎么办?就这样养着?”想到安佑冉,何丛文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简非…”何丛文犹豫了一下。
“啊?”简非不明所以。
“你相不相信……”何丛文顿了一下“借尸还魂?”
“你魔怔了吧!”简非惊的跳脚“你觉得安佑冉是……”段易暄三个字最终没有被简非说出口。
何丛文点点头,又摇摇头,恍惚而迷离的神色。
“疯了!疯了!你真是疯了!!这怎么可能!!”简非的脸色很难看,相当难看。
何丛文苦笑着,没有说话。
简非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我找人去查查,虽然我是不信,但既然你想留他在身边,总归还是要调查清楚的。”
何丛文望着简非,眼神软软的,像是一汪泉水,简非被看的毛骨悚然,立马别过脸去,装着在看车外的风景。
陪沈若雪录完影,正好过了八点。沈若雪最近被经纪人批评长肥了,为了看上去上镜,午饭也没吃就等着录影。这会饿的连眼睛都冒绿光了。“丛文,跟姐走,带你去蹭好吃的!”沈若雪看着手机,一脸兴奋。对于这个才过25,却天天自称姐和老娘的女人,何丛文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若雪啊…你什么时候和徐立峰一样有心机了?”何丛文坐了下来,一桌子没几个人,但都是相熟的脸孔。
“切…你是想说老娘今天像个拉皮条的是不是?”沈若雪扑到旁边人的怀里,假装抹着眼泪“陈熙姐姐,何丛文欺负我。”
“丛文,别怪若雪了,是我央着她,让她带你来的。”说话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样貌普通,过目就忘。但在影视业,陈熙都可是响当当的名导。
“我只是和她开开玩笑,小孩子么,说话总是没轻没重的…”何丛文招牌似的微笑,让包厢里的气氛都融洽了不少。
“其实,我手上有个本子,25集的电视剧。”陈熙从身后拿出一刀装订好的文本,递给何丛文。“丛文,你知道我近年来拍了不少商业片,但也卖的不错,只是这样的片子,别说观众,我都觉得腻了。”陈熙抬手点点文本:“这本子真的不错,我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准备,得奖的机会颇大……”何丛文听到最近不由得哑然失笑,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这样,难不成现在只要不是商业片都是能拿奖的好本子?真是滑稽的说法。
何丛文认真翻了翻本子,一时间包厢里安静了下来,只有书页翻动时发出的“哗哗哗”。
何丛文轻轻合上本子,抬眼问到:“陈导,本子的确不错,可是我看了下,主角年龄和我不符啊,化妆技术再好,我也演不来16、7的年纪啊?”何丛文端着茶杯,笑得很含蓄。
“不,不…其实我只想找你帮个忙?”陈熙连忙解释到:“我最近也认真找过了,按主角的设定,挑了几个不错的苗子,想请你来帮忙面试一下,最好能指导一下,毕竟都是孩子,演技这方面多少有点青涩。因为不是商业片,资金并不是很充裕,所以只能请你吃个饭,厚着老脸希望你卖个人情。”陈熙说的很慢,态度却很诚恳,说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何丛文想了想,很爽快的答应了。忽然他又想起一事来:“陈导,关于面试,我能推荐个人选么?”陈熙喜不自禁:“丛文推荐的人,一定是最好的。”
何丛文摆了摆手:“也是个孩子,没什么表演经验,还不一定能入了陈导的眼,陈导看看就行,不必特别当真。”
陈熙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她是个严格的人,不会特别卖谁的面子而如何如何,典型的名导风格,何丛文当然知道,说出的话,只不过大家都是假装客气一番。
何丛文出了包厢去接电话,打完了却不想马上回去,一个人站在过道里透透气。酒店装修的很大气,欧式的奢华氛围,宽大的落地玻璃,至尊的高度,仿佛站在巅峰,仰视众生般的高傲。
“怎么?在看风景?”声音有些冷,不是熟悉的人。何丛文转过身来,说话的男子穿着细格纹灰色棉质衬衫,深蓝色的修身马甲配同色的西装裤子,黑色的皮鞋上闪着油亮的光泽,一副贵公子般的打扮。
何丛文背上的皮肤不自觉的收紧,野兽般的警觉,是人类对于危险来临时最自然的反应。“
你好,杨总。”何丛文的眼底依旧波澜不惊,一脸平静。演了那么多年的戏,总是能比常人更能控制面部的表情。
天生的演员,连酝酿情绪的时间都可以忽略不计。
“好啊,何天王。”杨言初笑起来的时候,右眼角的泪痣忽闪忽闪的,明明只是浅浅的红,却看起来像淬了鲜血抹了朱砂似的,红艳艳的一颗,让人移不开眼。“听说,你最近拣了只小猫?”
何丛文心惊了一下,但面上依旧笑着:“哦?杨总哪里得来的消息?我这人生来就对动物毛发过敏,是从来不养宠物的。”
杨言初依旧笑着,只是眼睛藏在镜片下面,神色看的有些模糊:“是吗?猫这种动物,我也是不太喜欢的。因为总是养不熟。”杨言初装作苦恼的样子摇了摇头“而且小猫的心思鬼着呢,实在不讨人喜欢……”
“哦~对了,我听说你去看了陆有财……是么?”杨言初不正经的时候,话音很飘,有些轻浮。
何丛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说道:“锦上添花人人会,雪中送炭未必有。我何某人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君子,热闹没赶上,只能去看看落水狗,当个笑话而已。”何丛文依旧说的风轻云淡,眼神里却有了种不一样的东西。
“何天王到是好兴致。”杨言初挑挑眉,笑的更灿烂了些:“对了,说起来,星宇娱乐已经正式更名为AK娱乐国际。何天王,以后合作的时间还多的是,我们来日方长啊。”杨言初伸出手,笑意盈盈。
何丛文把手伸了过去,轻轻握了一下,却被那人抓住手腕。杨言初一个用力,何丛文没有防备,被那人生生拉到怀里。
杨言初的手,冰冷的似乎不带温度一样,皮肤却似水蛇一样的滑嫩。他靠近何丛文的耳朵,轻轻地哈了一口气,带着诡异地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何天王,多管闲事的习惯…很不好…得改…”
何丛文闻言又是一惊,回过神来,想把人推开。杨言初却自己放了手,白皙的面容,细长的眉眼,眼角一颗淡红色的泪痣忽闪忽闪地……
“改日再见。”杨言初挥挥手,消失在走廊拐角。
何丛文依旧立在原地,恍惚中,杨言初的脸和梦里少年的脸重合了……
右眼下方的红痣自顾自地闪烁着,忽明忽暗……
宛如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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