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初恋物语

　　在很多年以后，叶瑠还能记得那天的细节。雨势从小变大。她的刘海被染湿，贴在冰凉的额头上。

　　她觉得自己是做了场噩梦。最后是怎样的结局来着。她穿着印染着花瓣的浴衣，她听到烟花凌空绽放的声音。

　　而他。青峰大辉。他又去了哪里。

　　这一天到来得很快。

　　好在穿戴并没有耗费叶瑠太多时间。她在傍晚时分往举办祭典的神社走去。通往那边的道路已经有不少人。半途中青峰发了封邮件，说会晚点到。叶瑠只好坐在石阶旁的石椅上等待。

　　绫音和若松并没有来祭典。他们原先下午就打算过来，结果绫音家忽然要接待上门拜访的亲家，所以参加祭典的计划泡了汤。已经准备妥当的叶瑠只有只身一人。她把要向青峰解释的说辞默默背诵了好几遍，生怕绫音和若松取消行程的事会让青峰觉得自己之前是在撒谎。

　　神社附近的人越聚越多，叶瑠眼看天色越来越晚，终于按捺不住给青峰打了通电话。

　　在很长时间的“嘟”声后，等来的是刺耳的忙音。叶瑠有些疑惑，但还是安慰自己也许是青峰没能听到呢。于是她发了条“你到哪里了？快到了么？”的邮件过去，想着如果青峰看到了，应该会给自己回电话。

　　一等又是半个小时。离约好的时间早就过去许久，神社附近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叶瑠不断看着手机屏幕，上面的数字一会一变。信号满格，电量尚且充足，叶瑠不断伸长脖子往攒动的人群里望几眼，她担心万一是青峰的手机没电，两个人可千万不要在这里错过。

　　带着孩子过来的父母。和情人手牵手走过的情侣。他们在经过叶瑠身边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看一眼。

　　叶瑠用舌头舔着发干的嘴唇。夜晚的风吹得人都有些瑟瑟发抖。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是满脸的焦急和无措。她用掌心把手机都捂得发烫，原本梳得整齐的刘海早已不规整的贴在脸颊上。

　　在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一个半小时后，叶瑠收到了一封邮件。手机震动的一瞬间她几乎整个人都要蹦起来了，然后她怀着一点期待打开邮件，才发现是绫音发来的。

　　绫音在邮件里抱怨了一下亲家的婆婆多么烦人，又说早知道她应该翘掉这样枯燥无趣的家族会议。最后还是关心一下绫音和青峰约会。

　　“你们两个怎样？差不多要放烟花的吧，记得把握好哦！”

　　如果不是绫音的提醒，她都快忘了烟火大会这件事。

　　她没有回复绫音的邮件。多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并不是件好事。何况也许再过一会青峰就会来了呢。

　　只是——

　　她还要等下去么？

　　可是青峰确实说了会晚点到。他家走过来是要比从自己家走过来远一些。也许中途遇到什么事了呢。也许他的手机没电了，而他早就到了呢。

　　叶瑠在脑海里不断构想着青峰之所以还没到的理由。就像在回答一道不知道答案的论述题。

　　空气中弥漫的潮湿让叶瑠有些喘不过气。她坐在石凳上，因为快到烟火大会的原因，原本待在附近的人也都走得七七八八。

　　她从石凳上起来，拖着发硬的双腿往石阶上走去。上面有许多小摊，卖章鱼丸的套圈的，卖面具的大伯不小心把零钱散落在地上。他拱下腰，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铜板捡起来。

　　叶瑠停在鸟居旁边，人还没站稳，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响声。

　　她看到凌空绽放的烟火，炸开时的声音刺痛了她的耳膜。她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屏幕，仍旧没有打进来的电话或未读邮件。时间栏安静的躺着。信号栏依然是满格。桌面背景的绿苹果也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是电量已经所剩不多，原本绿色的电池槽变成了暗红色。

　　她用指尖划过屏幕，在时隔一个多小时后又发送了一封邮件。

　　“你到了么？遇到什么事了么？”

　　只是这一次叶瑠已经有了强烈的不会收到回复的预感。

　　她靠在鸟居上叹了口气，抬头，看见原本晴朗的天空笼上厚厚一层乌云。烟火大会后有不少人都离开了神社。周围的摊贩也都准备收摊。叶瑠想，再等半个小时吧。再等半个小时，祭典应该就会彻底结束。

　　她靠在漆着红漆的鸟居旁，安静的垂下头。

　　而如同上天都要这一晚变得那样悲壮，没一会叶瑠就感觉到鼻尖和脸颊上落了几点冰凉的潮意。她抬手一抹，于是手背上也落上了纷纷的雨点。

　　啪啦啪啦。

　　接着是头顶，额前，肩膀，嘴唇。

　　下雨了。

　　她四处环顾了一圈，转身躲进了一旁的一个捞金鱼的摊档下。虽然短浅的边缘仍旧无法遮挡掉大部分的雨水，但起码比全身暴露在外要好。

　　下雨了。

　　她又在心里默念一遍。

　　一对年轻情侣就蹲在叶瑠的脚边，穿着粉色浴衣的女孩子只捞了一条网就破了，嘟着嘴抱怨一条根本不够，又在察觉到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后猛的站起来，“背上都淋湿了！”

　　“没有啦。”男孩子把女孩子挡在身后，“这样就不会淋湿了，满意了么。”

　　叶瑠收回视线，浴衣边角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又看了眼手机屏幕，还是没任何消息。

　　在电量还剩最后一点点的时候，她给绫音打了通电话。这是今晚她打了无数通电话中唯一一通听到对方声音的。

　　“叶瑠？”

　　“是我。”

　　“怎么了？你们看完烟火大会了么？外面都下雨了。”

　　“嗯。我……”叶瑠把欲哭的情绪用力克制住，“其实我等到现在青峰都没有来。”

　　“……哎？”绫音显然很震惊，“他还没来？怎么会？都过去那么久了？”

　　“我不知道。”叶瑠蹲了下来，“打他手机，给他发邮件，都没有回。”

　　“……”

　　“我只是想问问看你有没有什么消息。若松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没有……”绫音显然也很茫然，“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哦……这样么。”

　　“那你还在神社？你等了一个晚上？”

　　“……手机快没电了。”叶瑠机械的张合嘴唇，“等雨停了我就回去。”

　　“哎？下这么大雨，要我去接你么？”

　　只有这一句话，让叶瑠无法克制涌上来的泪水。

　　“不用了。”她抬手捏住鼻梁，“下一会就会停了吧。你别出来了，雨很大的。”

　　“你真的没问题么？”

　　“手机快没电啦。”叶瑠笑了笑，“我挂了。等我回去再说。”

　　她挂了电话，望着没有丝毫减弱的雨势深吸了口气，在身边情侣的惊异目光下冲进雨里。身体几乎是在刹那间就被淋湿。她走过鸟居，石阶，穿进人行道上。木屐让她没法快步走动，只有踩着碎步快步走着。

　　她很想趁着这种时候大哭一顿。但冰冷的雨水又让她的泪水瑟缩回去。她的视线都被遮挡了，只有不断的往前走，拐过一个又一个路口。

　　“叶瑠！”

　　叶瑠脚步一顿，放下挡在眼睛上面的手，朝一旁定睛望过去。

　　“绫音？”在确认对方就是自己的好友后，叶瑠咧开了嘴笑了，“超大的雨！雨超大的！全身都湿了！”

　　绫音自然没法笑出来。她撑着伞，手里还拿了一把伞。她看着叶瑠，心里大概是不好过的。

　　“我打你电话你都没接，所以我就来了。”

　　“都说手机没电啦。”叶瑠连眼角都弯了起来，“真不耐用啊，其实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只剩5%的电了。”

　　“你还好么。”绫音用伞挡住早就全身湿透的叶瑠，“要先去我家么。”

　　“不用了。”叶瑠摇头，“我直接回家好了。”

　　“真的不用去么？”

　　“嗯。”叶瑠接过绫音递来的伞，“伞我明天还给你。明天见了。”

　　那一晚叶瑠就感冒了。她缩在被窝里不住的发抖，身体忽冷忽热。隔天醒来，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直到她出门，除了绫音发来询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家的邮件外，再没有收到任何信息。她换上校服来到学校，自己的脸色想必非常的差，以至于平时和自己没太多交集的部员都来关心自己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感冒了。抱歉。”叶瑠勉强露出“真是太倒霉了”的笑容，穿过人群来到绫音身边。她抬手指指自己的喉咙，“我要假唱了。千万别跟茅野老师说，她会杀了我的。”

　　绫音担忧的看着叶瑠，“叶瑠……你真的没事么……”

　　“好奇怪啊。我身体一向挺好的，真不知道是怎么了，淋下雨就感冒了。”叶瑠避重就轻的回答。

　　绫音没再多说，两个人按照茅野老师的指示坐上了学校租来的大巴，往比赛会场驶去。

　　会场里已经坐满了人。桐皇合唱部等在准备室。绫音和叶瑠把随身带的包放在中间的大桌子上，中途若松给绫音打了通电话，说他很快就要到会场。虽然绫音已经用了最轻的声音说话，但还是被叶瑠听到了。她在绫音挂掉电话后满是歉意的看向自己的时候冲她潇洒的笑。

　　“若松要来？”

　　“啊……嗯。”绫音点点头，“说是快到了。”

　　“哎……他还蛮贴心的嘛。”叶瑠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了，“其实之前青峰也说过如果有空的话会来看桐皇比赛来着，到底会不会来呢。”

　　“叶瑠……”

　　“不知道我们前面的两个学校会唱哪首歌呢。”叶瑠拧开水瓶的盖子，“听说是合唱方面的名校啊。”

　　等前面两个学校唱完，桐皇被领到了舞台中央。那里有已经搭好的台子，像阶梯一样。叶瑠站在最中间一层的最右边，所以要一直走到最里面。她旁边就是绫音。开唱之前，她感觉到绫音轻轻握了握自己。

　　舞台上的镁光灯太过刺眼，以至于眼底的观众席都成了黯淡的一块。

　　叶瑠看到茅野老师冲弹钢琴的同学抬手致意，然后就是歌曲的前奏响起。低声部，中声部，高声部，然后就是一段和声。

　　一首歌唱下来，最后全体鞠躬。叶瑠跟在绫音身后走下台阶，进到幕帘里侧。回到准备室，叶瑠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就连绫音都注意到了，她抿抿嘴，来到叶瑠身旁。

　　“是……青峰发来的？”

　　叶瑠点开那封刚刚收到的邮件，发件人确实是青峰。

　　“比赛辛苦了。很抱歉没能赶过来。还有昨晚的事。很想跟你详细解释一下。等你有空了就回邮件告诉我吧。”

　　“怎么了？”绫音很着急想要知道青峰说了什么。

　　叶瑠没回答她，而是很快的回了句“我现在就有空”。只是半分钟后，她就接到了青峰打来的电话。

　　她抿抿嘴，按下通话键，“……？”

　　“昨晚……真的很抱歉。”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来昨晚应该真的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么。”

　　“本来准备出门了，结果五月她忽然腹痛。她父母刚好不在家，所以我就先带她去医院了。”

　　“是么……”

　　短暂的静默后，青峰又继续讲述，“……拦了车，一路到了医院才发现手机落在家里了。检查又耗费了一段时间，结果说是急性肠胃炎，于是只好陪她留在医院输液。”

　　“……”

　　“我又不记得你的电话号码，所以没能及时告诉你。等回到家已经是凌晨，我想到你今天还有比赛，就没给你打电话。真的很抱歉。”

　　“呵……”叶瑠下意识的摇头，“那……桃井同学她还好么。”

　　“嗯。打完针就回来了，再吃些药就好。”

　　“怎么会突然……急性肠胃炎……”

　　“她从小肠胃就不太好，估计趁着父母不在家又偷吃了什么吧。”青峰顿了顿，换上另一种语气，“你……等到很晚？昨晚下雨了，你……”

　　“桃井同学没事就好。茅野老师要我们集合了，我先挂了。”

　　叶瑠兀自按掉通话键。握着手机的右手垂下。

　　“叶瑠……”绫音揽住叶瑠的肩膀，“他说什么了？他因为五月爽了你的约？”

　　“但是也不能怪桃井啊……”叶瑠的眉头拧在一起，似笑非笑，“她生病了嘛。肯定是要比我重要……但是……”

　　她用握着手机的右手挡住自己的脸。

　　“但是……我就不能难过一下么。”

　　“……叶瑠……”

　　“我只想小小的哭一下。”她将额头抵在绫音的肩膀，“让我稍微哭一下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