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

　　豆沙跟木沐回来的时候，张妈正在院子里掐着豆角。

　　“哥，我先把东西拿上去。”豆沙说完就抢了木沐手中的袋子蹬蹬瞪的跑上了楼。

　　木沐刚要开口，人就没影了，他宠溺的笑一笑，小屁孩跑这么快，一定上去藏钱了。

　　“张妈，外公他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吗？”木沐搬了凳子坐张妈对面，熟练的弄着豆角。

　　“昨天来的表少爷偶尔会过来看看老爷。”张妈快速的掰着豆角，嘴上也不含糊：“三小姐一年差不多回来三四趟，每次回来只待几天就又出去了。”

　　木沐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问：“三小姐？”他突然想起楼上靠阳台的那间房是锁着的。

　　“今年刚好是22个年头了，名字叫乔敏。”张妈咂着嘴摇头：“是老爷已过世的亲兄弟家的孙女，从小被老爷收养了。性格倒是挺好，我是看着三小姐长大的，就是皮了一些，现在在外面读大学，穿的那叫一个时尚，就很电视里的明星一样，小少爷，您不知道，那衣服的领子低的啊，都能看见...”

　　“这样啊...”木沐看着张妈挤眉弄眼的模样，忍不住制住了，思索着说：“张妈，外公生日快到了是吗？”

　　“快了，下周一就是。”张妈语气放缓着说：“每年的这个时候，家里都会来一些人，小少爷，到时候您别太在意，可能会听到一些不太中听的话。”

　　“我知道。”木沐若有所思的回道。

　　中午吃饭的点上，菜刚端上桌，老爷子就慢悠悠的回来了，准的就跟神仙一样。

　　木沐跟豆沙大眼看小眼，一脸的佩服。

　　“出去一趟，对这四周的环境有没有留意？”老爷子抿着白酒，啧啧的说。

　　木沐吃完嘴里的菜，起身拿了酒瓶给老爷子满上酒，回道：“有，都有看，挺好的，就是..”

　　“吵。”豆沙接了下去。

　　“吵？”老爷子不赞同的说：“越繁华的城市越吵，你们信吗？”

　　豆沙跟木沐一同摇头，才不信呢。

　　“汽车满大街跑，喇叭声就不会断，偶尔还会有警车呼呼的过。”老爷子目光悠远：“这里我住了大半辈子了，还算清静，你们啊，是不习惯，过些天就适应了。”

　　“外公，我们很喜欢这里。”木沐摸摸头，笑道。

　　“别杵着了，吃饭吧。“老爷子享受着不再是他一个人吃饭的那种孤寂气氛，心里很舒坦。

　　“外公，后边那条河里有鱼的吧。”豆沙扒着碗里的饭：“院子里放着的鱼竿我能用吗？”

　　老爷子扫了一眼豆沙：“大热天的鱼都躲水底下了，别把自己晒脱皮了。”一下子多了两个外孙子这件事，老爷子还有点懵。

　　“我等天凉一点再去。”豆沙冲老爷子露出那两颗小虎牙。

　　吃了午饭，老爷子就出门了。

　　豆沙拿了饭菜喂着大花，撇撇木沐：“哥，别来回晃动了，大热天的，一会又出一身汗。”

　　“我坐不住啊。”木沐搓着手，心情万分澎湃，因为老爷子临走的时候丢下的一句话：我出去给你买自行车。

　　“豆沙，外公怎么还没回来？”木沐等的就差上窜下跳了，跑过去抱起豆沙问了不下十遍的话语：“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豆沙在木沐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哥，他才出去不到半小时。”

　　“不到半小时吗？我怎么觉得过了很久了啊。”木沐拿下巴戳戳豆沙的头顶，喃喃自语。

　　当老爷子推了一辆黑色的凤凰牌的28大杠回来的时候，木沐眼睛都亮了，摸摸这，摸摸那，爱不释手，喜欢得不得了。

　　豆沙也稀罕了，村里就见丫丫家有一辆，还是旧的，这么新，还这么好看的也就在县城里才会有。

　　“骑车龙头要把稳，不能两边摇，身子向前弓一点，要坐好，保持平衡，两脚踩在踏板，手脚要配合，不要怕摔。”老爷子看着外孙子猴急的样子，竟一下子没绷住严谨的脸，笑出了声：“骑车要眼、脚、手并用，眼睛要朝前看，不能只顾着脚底下，还要注意身体的重心，要稳要快。”

　　木沐小鸡啄米的点头，笑的特单纯：“外公，这车子一定很贵吧？”其实他更想说，花了多少钱，他得记下来，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数目较大的金额他都要记在本子上。

　　“这不是你现在的年纪该想的。”老爷子似是知道木沐心中所想，哼了一声：“别尽说一些没用的。”

　　木沐嘴角一抽，得，那我说点有用的吧

　　“外公，我就在院子里骑吗？地儿会不会小？”

　　“去门口的那块空地上。”老爷子说完就先一步走了出去。

　　木沐小心翼翼地将自行车推出去，豆沙跟大花一起追了上去。

　　“一定要稳，不要慌。”老爷子在后边扶着。

　　木沐双手扶稳龙头，双脚放在踏板上，全身绷紧，呼气吐气来回做了几遍，全神贯注，双眼还紧盯着踏板，右脚用力一踩，车子动了，再用力一踩，自行车挪动了一小步，他兴奋的龇牙咧嘴笑。

　　“哥，加油。”豆沙在旁边给木沐打气，大花也跟着叫了几声。

　　继续这样一步一步的，渐渐的木沐试着双脚踏上去，刚骑了一米多远，还没来得及欢呼，车子一偏就倒了下去，他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膝盖上的皮蹭破了，当场就流血了，小石子搁进皮肉里，疼的他猛地吸了口气，脸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

　　豆沙急的跑回院子里拿了湿毛巾出来给木沐擦着膝盖上的灰尘，动作轻慢的不去碰那几块伤口。

　　木沐给豆沙抹干净鼻涕，又拍胸脯保证自己会小心，就爬起来继续练习。老爷子看着木沐肯坚持，眼中闪过赞赏的神色，男孩子就是不能畏畏缩缩，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怎么成家立业，学会一样东西，哪有不付出的。

　　“外公，我要转弯了。”木沐慢慢地蹬着，扶住把手慢慢的拐弯，手紧紧地握着把手，手心的汗水流了太多，有点打滑，木沐心里紧了一下，车头在这时完全不听使唤，左右摇摆着，勉勉强强地在老爷子的帮助下骑了一个来回。

　　终于踩了好几下踏板，自行车平稳地向前进了好一段路程，木沐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兴奋的喊道：“外公，放手吧，我可以了。”老爷子接到命令，缓缓的放开了手。

　　木沐越来越起劲，越来越快了，心跳就跟车速一样飞了起来，可正当他开心时，车头不听使唤了，“啪”的一声，他连人带车一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左腿被车轮子压红了一大块，很快就肿高了，伤势不严重，就是看着挺惊心动魄的。

　　豆沙眼泪直打转，难过的吸着鼻子，又是给木沐揉着腿，又是给木沐的伤痕上涂着口水，紧张的就跟木沐是受了多严重的伤一样，搞的木沐在老爷子一脸诡异的神情下尴尬的干笑。

　　歇够了之后，木沐再一次满怀信心的踏上自行车，上车、摔倒，上车，摔倒……

　　就这样循环不止，没过半小时，老爷子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木沐看着老爷子气喘吁吁的样子，他笑呵呵的说：

　　“外公，基本要领我都会了，您回去吧。”

　　老爷子想想也是，撸起背心抹了把脸上的汗，又交代了几句就转身回了院子。

　　“要不明天再学吧。”豆沙有点担心的看着在车子上摇摇晃晃的木沐。

　　“不成，拖久了反而不好。”木沐用力蹬着，心里不停的念叨，一定行，一定行!平衡，平衡，要保持平衡。

　　效果还真有，自行车越来越稳了，木沐绕着空地骑了一圈，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会骑了，立刻扭头朝着豆沙高兴的喊道：“豆沙，哥会骑了。”大声欢呼，脸上的笑容绽开了花

　　豆沙突然瞪大眼，脸色发白，恐惧的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个声音，木沐全身血液凝住，转过头看到大树的时候，吓的乱动扶手，越急越乱，车子一个急转弯，滑了出去。

　　啊--

　　伴随着一个惨叫声，木沐从车座上直接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了树上。

　　豆沙终于在大花的吼叫声中，从那种极度害怕的状态清醒过来，慌张的跑过去，

　　“哥？哥？哥？”一声比一声尖锐，就跟凤凰泣血的啼鸣一样。

　　“耳朵要聋了。”木沐困难的抬起头，用手摸了一把脸上温热的液体，一张脸都被血液模糊了，刺鼻的血腥味让他愣了愣，才干着嗓子道：“豆沙，我额头上是不是有口子？”

　　豆沙的脸比木沐的还要恐怖难看，好像受伤的是他自己，他身子不断的发抖，眼泪瞬时就落了下来，扯着脖子大声尖叫：“外公，我哥撞到头了！”

　　正在屋子里听着收音机的老爷子闻言焦急的跑了出来，一看木沐满脸是血，也吓的丢魂了，张妈随后也跟着跑了出来，吓的大叫。

　　“给我待在家里！”老爷子背起木沐冲着跟在他后面的豆沙喝道。

　　豆沙衣服上沾满了血，眼神空洞，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他滚动着喉咙说：“你保证他不会有事！”

　　“我保证。”

　　老爷子背了木沐大步走了出去，脚步急切，等送到医院的时候，老爷子才把憋了一路的气吐了出来，外孙子才刚回来，真要有个好歹，那他也就把这条命搭进去算了。

　　哎，学个自行车怎么就会出这么大事？老爷子无奈的摸着脸上的汗水，发白的嘴唇抖了抖，从兜里拿了药瓶吃了几粒药，靠在椅子上等着。

　　木沐出来的时候，是自己走出来的，老爷子在听到医生说只是皮肉伤之后，脸上又挂上了肃然的表情，好似之前的关心担忧是错觉。

　　“木沐，木侑不成人样了！”老爷子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蹲在路边的豆沙，紧着声音叫道。
　　豆沙眼睛红的滴血，布满了红丝，嘴唇被咬的血淋淋的，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活力，木沐给吓了一跳，顾不得头上的疼痛，飞快的跑过去抱起豆沙，大力的拍着豆沙的脸蛋，一声声的喊：

　　“豆沙？说话啊？怎么了？”

　　“哥.....”豆沙眼神渐渐的恢复了一点焦距，忽然搂紧了木沐，声音很轻：“我以为你要离开我了。”

　　“乖，医生说我的伤不重，也不影响脑子。”木沐温柔的在豆沙脸上，鼻子上，额头上落下一个个吻：“要是小鬼把我抓走了，我一定会在地府里撒泼，就喊我弟还在等着我呢。”而且我媳妇还没讨呢，这句话木沐没敢说出来，怕说了小屁孩又跟他急，莫名其妙。

　　“外公，木沐他真没事？”豆沙用手摸着木沐额头的纱布，心疼的扁嘴。

　　“怎么？你希望他有事？”老爷子扯扯嘴角，提着药大步朝着院子走去，心里忍不住揣测了起来，真没见过哪家兄弟像他们俩这样的，好的一个鼻孔出气了。他也不知咋想的，就突然开口吐了一句。

　　“就是缝了几针而已。”

　　“缝针了？”豆沙惊叫：“什么叫缝针了？缝哪里了？”

　　“就是我额头上，呃....就是拿针在皮上戳了几下，跟你缝衣服是一样的，也不是很疼拉，就像是被蚂蚁咬了。”木沐轻描淡写的说，他绝对不承认之前在医院战战兢兢的是他。

　　豆沙听的毛骨悚然，板着小脸认真的说：“哥，车子别学了！”

　　“那怎么行。”木沐用沾了口水的手指在豆沙的嘴唇上摸着：“不学的话我这伤岂不是白白受了？再说了，等我们上学了，我还要骑车带你。”

　　豆沙张大嘴哇哇大哭，哈喇子全部滴在木沐身上了。

　　“豆沙，还别说，我刚才真以为自己飞起来了。”

　　木沐想要安慰豆沙的效果一点没有，豆沙哭的更凶了，满脑子都是他哥头破血流的样子，心底那个梦想更加的确定了，长大以后一定要当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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