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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做了一个梦,像是回到了京师,但是,却又不是京师。
可是,我看到容若了。他剑眉星目,静海深般的眸子一直看着我,说不出的深邃,一张脸说不出的标致,修长的身架上穿着一袭白色的软缎袍子,身材举止中难以说出的优雅。
可是他却像是不认识我一样了。
那个梦境里面有很多人,明珠,五格儿,阿玛,额娘。
他都记得,独独忘记了我。
我听见五格儿说:“容若,过来见见堂伯和伯母,”然后像是带着诡异的笑,之后又说“还有惠儿。”
他与众人一一见礼。
是了,这是明珠家的大堂,而我,就站在父母的旁边,可是,容若却不认识我。
我急得想要喊他,却是喊不出一句话来,就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我发不出一点声音,然后,是父母和明珠之间互相称赞的声音。
这样的对话让容若感到厌烦,而我看见他眼里的自己一直是噙着笑的,不对,这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为什么要笑,我为什么一直在笑。
他不喜欢我了,告退的时候连看我都不看一眼,他讨厌我了。
然后是场景一换,是容若的书房,我跟着他进去,就看见了候在那里的颜容,然后,挂着我的画像的地方却是另一女子的画像,颜容在对着我笑,可是那笑里面分明藏着恶毒,我哭着喊着就去伸手撕那墙上的画,撕着撕着,却是自己的脸被毁了,我看见容若在笑,他在笑。
“你再也不能让我不快乐了。”
我想我是疯了,真的疯了。
可是这时候却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耳边只听得母亲的声音:“惠儿不怕,惠儿不怕,乖,不疼了,不疼了。”
可是我还是困在那个梦境里面出不来,那黑暗的镜像就像是要把我一辈子困在里面,然后是明珠笑着将我送进了皇宫,然后是容若娶了妻子。
“我不去,我不要去那里。”
嘴里不停喊着这些话,却是没有人应我,哭累了,喊累了,然后自己就像是认了命一样,安静极了。
“好了,烧退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有人在我耳边说话,然后,有人松了一口气般。
睡了很久很久,直到清晰的疼痛袭来,才想要睁开眼睛。
触目是一片白茫茫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却听见央歌的声音,里面带着欣喜:“小姐醒了。”
我努力眨了眨眼睛,试图去适应这突来的光明,却仍旧感到眼睛酸痛,母亲和父亲已经赶来,我试图起来,却是被母亲赶来抱住。
她大哭起来。
我伸手抚着她的背脊:“别哭,额娘。”
我不知道自己梦里哭了喊了多久,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嘶哑无比,这时候父亲立在一旁安慰母亲道:“好了,惠儿已经没事了。”
我抬头冲阿玛笑了笑,但觉得嗓子像是被烧过一样,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要喝水,站在一旁的央歌知晓,急忙端来了茶水。
母亲这时候已经放开了我,伸手接过央歌递来的茶水,水汽缭绕间,母亲的眼角布满殷红,心里一阵感慨,眼却已然湿润。
母亲将茶水吹了吹,确定不是很烫便送到嘴边:“小心烫。”在看到我眼里的湿润之后,便又急急问着:“又痛了吗?”
我脸上挂着泪痕,呆呆看着她,心想,我再痛,也是不及她的心痛来得难受,随即摇了摇头,就着母亲的手又喝了几口水,然后小声说道:“额娘,惠儿不疼了。”
刚刚清醒的思绪还在整理着那个梦境,母亲见我晃神,以为是伤口疼痛需要休息,便叮嘱了几句离开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才想起要同央歌问起时日来。
央歌说已经是六月末了,我足足睡了将近一个月,她说我一直发着噩梦,像是进了什么地方出不来一样,额娘那时候每每看着我哭喊便也落泪得厉害。
“小姐,夫人是真的疼你。”末句,央歌一边帮我擦着脸上轻起的薄汗一边说。
我重重“嗯”了一声,继而又陷入沉思,但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抓住央歌的手问:“我受伤的时候,京师有知道吗?”
她支支吾吾避着不谈,我急了,想要下床去问父亲,她抓住我的手将我按在床上:“知道知道,京师知道了。小姐赶紧躺下吧。”
“那容若呢?”
“听说府里上上下下避着不让知道,但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表少爷想要来看您,却被关着连大门都不让出了,之后听说旧疾复发,醒来后一直不说话,然后像是不认识一般,这可急坏了所有人。”
“你说,他谁都不认识了?”
“却也不全是这样,表少爷还是会去学堂什么的,像常人一样,只是没再嚷嚷着要来看您。”
“那,就是只忘记了我。”
“小姐……”
“央歌,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忘了也好,省的以后难过。你下去吧,我累了,想再睡会。”
我不待央歌走出去便翻身睡下,耳边却一直是央歌刚才的话。
他谁都记得,唯独忘了我。
我又想起他在梦里,唯独不去看我,即使是看到我,眼神里也带着厌恶。
想着想着就又睡着了,期间听得耳边一阵叹息,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却是母亲坐在床边,我慢慢起身,抱住母亲,大哭起来。
母亲拍着我的后背,像小时候一般哄着我:“乖,惠儿莫哭,已经没事了。”
我却仍旧哭泣不止,死死抓着母亲的衣服,仿佛这个怀抱能够留我一辈子似的,从此我再无喜忧。
过了一会儿,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来,突然就笑了:“母亲的衣服脏了。”
她低下头,然后也笑了:“吓死了,一会哭一会笑的,想要吓死额娘啊。”
泪眼中,母亲的笑有着一丝放心,然后我在她想要开口的时候抢着说道:“一个月躺在床上,都没洗过澡,现在身上全是药味,好臭啊。”
她担心伤口,想要制止,但被我一撒娇,便只好妥协,唤来央歌,让她吩咐下去准备热汤沐浴,然后在央歌和阿嬷的帮助下,将我从床上扶了下来。
一个月未活动的筋骨就像是生锈一般,每动一下都很艰难,索性浴桶离床的距离不是很远,一切准备好了之后,我坐在烟雾缭绕的浴桶中,母亲并未离去。
她从央歌手里拿过骨梳,一点一点替我梳着头发。
“惠儿的头发又黑又亮,这一个月来,额娘天天为惠儿梳理着头发,才知道额娘对惠儿的照顾那么少。”
我握住母亲放在我身上的手,“额娘对惠儿很好,只是一直是惠儿不懂事,总惹额娘生气。”
央歌和阿嬷早就出去了,房间里只留下我同母亲二人。
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我们都不出声,只有母亲替我清洗身体的时候溅起的水声。
那温暖包裹着我,舒服地“哼”了一声,然后粘着母亲批准明日我可以出行,直到她答应之后,才在出浴之后睡在了铺着薄薄锦被的床上睡下。
这一觉,却是什么也没有梦见,睡眠好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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