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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冷面笑了……
继陈一陶去J市比赛,把对他一往情深的余袅也勾搭走了之后,林吾也提前请了几天假,离校返家,罗罗怕在宿舍玩游戏会影响一苗,干脆每天都去网吧通宵,白天偶尔回来睡上几个小时,或者干脆睡在网吧。
一向莺莺燕燕喧喧嚷嚷的宿舍一下子清净过头了,让陈一苗写论文的速度提高了不少。成稿的那一天,她惴惴不安地捧着油墨尚新的论文去传播学院办公楼敲开了董平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董平一个人,人很是放松,坐在老板椅上,两脚上下交叠着翘在办公桌上,带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见陈一苗敲门进来,也不觉得自己的姿势有什么不妥,只是把耳机摘下来挂在脖子上,转头看着陈一苗。
陈一苗深吸一口气,双手捧着自己的论文递过去,颤颤巍巍地道,“董教授,我来交论文的。”原本她想和以往一样把论文放在董平桌上就走,没想到董平却点点头,直接把论文接了过去,翻看起来。
一瞬间,陈一苗觉得自己连脉搏都消失了,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站在董平面前。
董平先是扫了一眼题目,然后便把不合时宜的双脚从桌面上撤了下来,轻轻点头道,“算你聪明。如果你不选这个题,肯定通不过。”
陈一苗不解地,“呃?”
董平伸手把电脑显示屏挪了挪,冲着陈一苗,那里面播放的视频正好就是莫老院士在裕珑宾馆的那场讲座,还偏偏就定格在她问问题的那一幕,也不知董平是不是故意的。
陈一苗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老师您也去了?”
“你做学生的都去了,我如果不去,怎么有脸让你叫我老师。”董平淡淡地扫了陈一苗一眼,不过目光却并不像平时那么冷厉,陈一苗本来还下意识地想缩头,缩到一半觉得好像后背并没有冒出冷汗,还奇怪地瞟了董平一眼,后者却已经继续翻看论文了。
论文一共有十几页,陈一苗写了整整一星期,想着董平怎么着也得看上半天。这下,陈一苗更觉得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不知如何是好,董平拿着论文站起身来,把自己的位子空出来,跟陈一苗说,“你坐。”
陈一苗哪敢坐他的位子,不过得了这令,也便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翻看着茶几上摆放的专业书籍打发时间。
办公室里没开空调,只开了一扇窗户,陈一苗刚进门时还觉得有些闷热,这一坐下来,却觉得有董平在一旁,似乎起到了天然降温的作用。凉爽倒是凉爽了,只是总感觉如坐针毡,不停地瞄着董平的进境。
令陈一苗欣慰得是,董平翻看得很快,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便放下论文,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陈一苗也赶紧把手里的书放下,正襟危坐等着董平的判决。
董平仰头看着玻璃窗的塑钢窗框愣了一会儿神,清了清嗓子转头对陈一苗说,“你认识尹京华?”
陈一苗被他的跳跃思维弄得一愣,觉得尹京华这个名字从董平口中说出来,更加惊悚和惹人厌,嗯了半天才道,“我知道他。”又忙撇清道,“也只是知道而已,不算认识。”
董平笑笑说,“是这样啊。”这还是陈一苗头一回见董平露出笑容,不过却辨不清他这个笑容的意义,还没回过神来,就又被他下一句话炸晕了。“他前两天来找过我,说不管你论文烂成什么样,让我手下留情。”
陈一苗既生气有害怕,生气是因为尹京华竟然用烂来形容她的论文,怕则是怕惹恼了董平麻烦就大了,连连摆手辩解道,“老师,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那个尹京华他……我跟他真的不认识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就是那天在裕珑宾馆碰到他……”电光火石间,当天的场景回放,陈一苗在脑海中捕捉到尹京华说过的两个关键词,“表哥”、“董平”,她像被噎着了一样,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发出声音,“老师,你不会真是尹京华的表哥?”
“我宁愿不是。”董平语气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不过陈一苗还是敏锐地听到了他话语中的不情愿。
她不知道他们表兄弟之间有什么纠缠,直觉自己不能纠缠太深,忙道,“老师,那个他……尹京华说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知道这门课我……我还需要提高,如果我的论文写得不够好,我愿意拿回去修改。”
董平敲了敲陈一苗的论文,轻蔑地一哂,“尹京华算个什么东西?”
这句话倒是极对陈一苗的胃口,几乎要忍不住狂点头称是,不过她还没那么幼稚,只是在一旁不自在地赔笑。
董平抒发完对尹京华的怨气,拿起陈一苗的论文,又随手摸到一支笔,边圈圈点点边对她道,“你的论文我大致上看了一遍。切入点很好,说说你的思路。”
这时的董平目光很犀利,很专注,陈一苗虽然因为惯性还是有些紧张,但是准备充分所以并不害怕,整理了一下思路,便侃侃而谈道,“我的思路是这样的,如果只是报道那场讲座,那么唯一的焦点不过是莫老院士的身份,并没有太多内容,顶多也就是一则简讯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浪费那么多的篇幅。但是如果能对讲座内容能加以提炼,我们就可以深挖这里面的新闻线索。
首先我们从报道的标题上就能胜人一筹,再从讲座内容进行发散,就可以辐射到很多的相关内容,我们可以做的就不只是一则报道,完全可以做成一个专题。那么对普通受众来说,我们传达了人物、地点、时间、事件这一完整的内容,而对于专业人士来说,我们同时还传达了学术动态。这样这个新闻素材才算是用尽了。”
董平静静地听着陈一苗的话,边在她论文上奋笔疾书,等她说完好一会儿,才丢了笔,轻轻击了几下掌,缓缓展开一个笑容,这个笑容陈一苗看得很清楚,很温暖,是善意的笑容,让她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董平对陈一苗点点头,说,“陈一苗,其实你没发现,你的新闻敏感性很强。我不管你是用什么办法或是认识什么人,单凭你能参加这次讲座,就是很大的成功。你刚才的分析也有很大提高,引用的影像资料虽然光线、角度都不算最佳,不过以你目前的能力来说,算是上乘,所以你这次的论文肯定可以通过。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按照我的提议,重新把逻辑层次梳理一遍。千万别把这么好的一个选题砸在你手里。”
董平惜字如金,除了在课堂上,平日里话很少,陈一苗当下受宠若惊,晕晕乎乎地接过论文,机械地跟董平道了谢转过身。听见董平在后面道,“陈一苗,你有没有兴趣再跟我学几年?”
陈一苗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再跟董平学几年的眼下之意,就是做他的入室弟子,读他的研究生。这个重磅消息砸下来,陈一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暗道,董老师,咱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她苦着脸一手抓着门把手,拧过身子尽量恭敬道,“董老师,我还没考虑过读研的事。”
没考虑过才怪,她准备跨专业考法学院的事儿系里不少人都知道,保不齐谁最快,便会传到董平耳朵里。
董平却没期待得到她的回答,神情轻松地冲她摆了摆手,陈一苗如蒙大赦般口齿不清地又说了句“董老师再见”,闪身出门,深吸一口气,胸口却还扑通扑通地狂跳。
从和莫老院士谈过专业的问题后,她不是没想过继续攻读新闻学,不过攻读新闻学硕士是一回事,跟着董平度过三年的研究生生涯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董平的学术水准当然没得说,每年外校报考他研究生的人总是前仆后继,可本校却鲜有问津者。以董平那冷血动物般的性情,她如果做了他的研究生,就要时不时跟他阴冷的目光相对,想想都是一种煎熬。
陈一苗甩开头脑中可怖的念头,想着赶紧把论文搞定,别耽误假期的双专业课程,快步回了宿舍。
罗罗昨天又去了网吧,陈一苗离开的时候宿舍里没有人她便把门锁上了,结果一回来,发现宿舍门是开着的,只当是罗罗回来补觉,打开门才发现余袅的床上被子下面拱起一个大包,欣喜地跑过去,隔着被子拍拍余袅,“翠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被子颤颤的,却没有余袅的声音。
陈一苗当她在开玩笑,便跑去扯她的被子,哄道,“咦,睡着了?你忘了这么睡会做噩梦的。快起来,快起来,姿势不对,起来重睡。”
被子被余袅抓得死紧,一苗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拽了下来,尽管余袅很快便把头转了过去,但陈一苗还是看见两个眼睛肿肿的,通红通红,大吃一惊,“怎么了这是?”
“没事,昨晚没睡好。”余袅伸手盖住眼睛,咕哝着道,就是声音里浓重的鼻音彻底出卖了她。
陈一苗试探着问,“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大陶比赛输了?没关系啦,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就输了呗,你别替他难过啦。”
余袅嘴里嘟囔了句什么,陈一苗侧着耳朵都没听清楚,刚想追问,余袅看见她手里拿着的论文,转了话题问她论文通过了没。
“没。董老师让我拿回来修改。”这回论文被打回来,陈一苗却丝毫不觉得灰心丧气,听见余袅问起,便神清气爽地答道,也没有再称呼董平为董怪怪。下午的一席长谈,让她对董平有了新的认识,除了隐隐多出了些尊敬,还因为他对尹京华的避之不及和自己如出一辙,生出了些许微妙的“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余袅盯着陈一苗的论文皱了会儿眉头,撕了纸巾胡乱擦了把脸,便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卫生间开始洗漱。
“袅袅,你不多睡会儿了?”陈一苗追着余袅进了卫生间,小心翼翼地问。袅袅是余袅的小名,因为听起来别别扭扭,谁叫余袅就跟谁急。
不过今天,余袅则好像没听见,刷着牙口齿不清地说,“躺着闷,出去走走。”
“那我陪你吧。”说不出为什么,陈一苗就是觉得余袅这次回来有点不对头,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
余袅利落地把头发简单地梳成一个马尾,从镜子里对着陈一苗堆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你的董老师不是让你修改论文吗?你做你的事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丢不了。”
陈一苗干笑了两声,看着余袅出了门,忙拨通陈一陶的号码,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起来。
“喂”,陈一陶的声音很是慵懒,鼻音很重,像是还没睡醒,“谁呀。”
陈一苗开门见山地问,“大陶,你们比赛输了?”
“什么?”陈一陶清醒了些,笑了两声,“吱呀”一声,应该是从床上坐起来的声音,“喂,我说陈一苗,你也太看不起你哥哥我了吧。我陈一陶从小到大就不知道输字怎么写?……你笑什么笑,我说错了吗?……这还差不多。”
后面的两句话声音明显小了很多,应该是陈一陶捂住了话筒。而且陈一苗也根本没心情笑,不用想也知道,陈一陶旁边肯定还有别人。
陈一陶的风流韵事,陈一苗早就见怪不怪,连生气也懒得跟他生气,也猜出余袅眼睛红肿的真正原因。她应该是发现了吧,七八年的暗恋付水东流,再怎么情深似海,也比不上陈一陶身边那些没有多少真心的莺莺燕燕,任谁也受不了。
陈一苗深深吸了口气,尽可能平静地道,“拜托你专心点跟我说话。你到底跟余袅说什么了?陈一陶,你不会太过分了吧,好歹她也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你但凡把她看得跟我这个妹妹似的,就不会这么欺负她。”
“余袅?我……我没见她呀。她也来J市了,这么巧啊。”陈一陶的疑惑并不像装出来的,接着又捂了话筒,“喂,你去打下前台电话,我问问看这两天有没有人找过我。”
按键音,陈一陶礼貌的询问声,可能是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挂了询问电话后,陈一陶关切地道,“前台说没人来找过我呀,她到底怎么了?”
“她真的没去找你?”陈一苗再三确认,愈发觉得一头雾水,“那你跟我说说,这几天,你除了比赛都干嘛了?”
陈一陶无辜地答道,“没有啊,我除了比赛,就是在宾馆休息了。”接着便听见他“嗷”地叫了一嗓子,接着便气急败坏地道,“你掐我干嘛?好啦,好啦,我想起来了。我们昨天比赛全部结束了之后,大家就去夜总会玩了嘛。我是进去了,不过还没等喝酒呢,我就走了呀,前后也不到十分钟,就算想勾搭美女时间也不够吧。”
打小一块厮混了二十年,陈一苗自然能听出陈一陶有没有说谎,想着果真是眼见为实,往常余袅也没少听陈一陶的传闻,却都没像今天这样。她接着面无表情地问道,“那好吧,你现在是跟谁在一起呢?陈一陶,我再告诉你一遍,你这样糟蹋好姑娘,早晚会有报应。”
“朋……朋友呗。”陈一陶反常地没有跟陈一苗唱反调,说什么他对每个女朋友都是真心,可惜缘分不够之类,反而支吾起来,手机里接着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喂,你好,我是陈一陶的朋友……”
话音里带着笑意,话尾气息上扬,好像没有没说完却硬生生断在友字上。
陈一苗一听是个男生的声音,隐隐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没往深了想,只是长长吁了口气,问了声好,就对重新拿回手机的陈一陶道,“哥,余袅的心思你再傻也该明白,你既然不可能跟她在一块儿,还是好好去跟她谈一谈吧。别耽误了她。”
陈一陶沉重地应了声“嗯”,便把电话挂断了,陈一苗叹了口气,努力静下心来修改论文,好容易按照董平的建议重新理出个头绪,才惊觉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余袅一直没回来,她不放心地掏出手机给余袅打了过去,暗骂自己把余袅给忘了,歉意地道,“袅袅,你在哪儿呢?吃饭了吗?袅袅,你听得到吗?喂……喂……”
“……”,电话接通了,余袅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小喵,我现在……在回家的车上。”
“翠鸟,你到底在哪儿呢?这会儿回咱们那儿的火车早就没了。”陈一苗一听腾地站起身来,恨不得能顺着手机发出的电波伸手抓住余袅。
余袅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听上去很是虚弱,“我真的在回家的路上。我……坐的汽车。我有点晕……”
“你怎么这么急着回家呀?有什么事儿不能跟我说呢?你一个人行吗?”余袅晕车晕得厉害,大一第一次回家的时候坐汽车,直接吐到快要虚脱,从此她回家从来都不会坐汽车,陈一苗一听,急得说话都带上哭腔了。
那边又是好半天的沉默,就在陈一苗以为余袅挂断电话的时候,才听她有气无力地道,“没事,有朋友送我。你放心吧,我先挂了,到家给你发短信。”
陈一苗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嘟嘟声,一种无处抓挠的无力感让她甚至有把自己的论文撕成粉碎的冲动。
一个是自己兄妹情深的亲哥哥,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姐妹胜似姐妹的死党,她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觉得无比难受。
“陈一苗,陈一苗……”楼底下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陈一苗满腹怨气正愁无处发泄,正巧来了个撞枪口的,她拍案而起,恶狠狠地甩上门,便冲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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