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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你冷得像火
(十一)你冷得像火
那人沉静地望着她,带着温柔的笑意,说:“若绮,我回来了。”
方若绮挂断电话,双脚不受掌控地,朝着她的方向踱去,眼看吞没了原本不远的距离。
而后,她听到谁打着颤的声音问:“你怎么回来了,黎华?”
那声音,恁地像是她。
“因为你想我了啊。”
方若绮不客气地一拳砸到黎华胸口:“说真话。”
“好好,我是顺便来看你。”黎华吃痛地挤眼睛。
“哦。”
女人是这点最奇怪:太中下怀,难免怀疑;怀疑一旦成真,又要沮丧。
方若绮沮丧地问:“哦,顺便。那么,回来的主旨是什么,你不是要退休,在澳颐养天年吗?”
“主旨是来问问你,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诶?”
“来问问你,今晚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方若绮不置信地睁圆眼睛:“从布利斯班到台北,十多小时的航班,只为问我,是否有空一起吃饭?”
“所以,你有空吗?”
方若绮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助理小荷率先一步抢过话锋:“有空有空。您是约方小姐晚餐夜宵,还是早午餐;今天明天,还是星期天?”
方若绮恼了,将小荷推至一旁,活色生香教训一顿,临了压低声音道:“做得好。”
如此这般之后,方若绮向导演告了假,又嘱咐纪翔练好再约对戏,拎了手袋,走到黎华身旁,假意气定神闲地说:“助理答应了你,我也不好反悔,走吧。”
两人到停车场,在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前站定,方若绮才发现,黎华又换了座驾,嘟囔道:“真烧包。”
黎华不做分辩,故自取出车匙,不想掉到地上,他蹲下去拾,久没站起来。
方若绮觉得不妥,俯身去看,但见他脸色苍白,额头渗出汗。
短暂的重逢之中,黎华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他的笑容素来有口皆碑,天空也照亮;故而,她只当他一如往常,风神俊秀。
此刻,那笑容去了,她恍惚觉得,他的眉宇间,缠着恹倦之情。
方若绮慌着去扶。
黎华却摆手,又隔一会儿,才站起来。
届时,他已恢复常态,笑嘻嘻地将车匙递给方若绮:“喝了些酒,你来开吧。”
“老大不小了,该收收心,整日声色犬马,当心身体吃不消。”
牢骚管牢骚,方若绮依然听话地接过钥匙,上了驾驶位。
黎华并非讨厌的那一型酒鬼,言行不癫不燥,又无酒气缠身。
最紧要的,她喜欢他,服侍他、照料他、为他收拾残局,因而俱成了一种幸福。
黎华唯唯诺诺:“所以来找你吃素。”
“什么嘛,找我就是吃素。”方若绮不服气,“我好歹是色艺双绝、艳名远播的一代天后,好伐?”
“哪里有人这样形容自己?”黎华哭笑不得地去揉方若绮的头。
“我就是。”
“好吧,色艺双绝、艳名远播的方天后,我们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亲自下厨煮的东西。”
方若绮不置一词,将车泊到路边,才一字一顿地问:“你、确、定?”
不怨方若绮惊讶,她那厨艺,一向不上台面。圈内甚至不知由谁创作了一句歇后语:方若绮下厨房——后果不堪设想。
许多年来,哪有人肯送上门来自取灭亡?
黎华不慌不慢地回答:“如果方天后肯受累的话。”
方若绮将信将疑地调转车头,取路回家。
她扫荡冰箱,拼拼凑凑,煮出一道奶糖鲫鱼,端到黎华面前。
黎华端详一番,又用那种很牙疼的方式,无声地笑,故左言他:“若绮,你怎么会这么美……”
方若绮很受用。
常言道,要抓男人的心,必先抓男人的胃。
果不其然,这菜刚端上来,再怎么美味,充其量只是抓了黎华的鼻子,他已然投诚倒地,膜拜她下得了厨房、入得了厅堂。
正待得意一番,黎华又颤颤得开口了。原来刚那句只讲了一半,后一半是:“做事却这么不讲究?”
方若绮大怒。她怎么不讲究了?
不就是家里恰好没有牛奶了,拿甜豆桨替代了下;不就是家里恰好没有豆腐了,拿奶酪替代了下;不就是家里恰好没有白菜了,拿黄豆代替了下;不就是家里也没有鲫鱼了,就拿火腿肠代替了下;不就是代替了这么许多之后,还硬要坚称自己煮得是奶糖鲫鱼吗?
至于出此恶言吗?
方若绮老实不客气地落座黎华对面:“不是都怨你?”
“哦,怨我?”
“食材不充分,我才失败了。我的药柜空了,冰箱也空了,又不见你来添。”
方若绮很委屈。她似乎忘记了,在黎华缺席的三年中,她是怎样拼命三娘,怎样女汉子一样的存在。
可以柔弱,谁要坚强?
可以撒娇,谁要独立?
所谓女强人,不过是没有机会,做个小女人。
方若绮渴望黎华将她揉入胸怀,安抚后许诺:以后我来照顾你。
黎华却只是眯起眼睛,淡淡地笑:“没有我,你也会过得很好。你一直很好。”
方若绮这才省转:她在做什么?给三分颜色,就开染铺。轻易忘记了,给她的温柔,便是给她了。她却不可得寸进尺,求他的施舍。
黎华没有施舍的义务。他不是她的了。他是别人的了。
方若绮于苦涩中,矜而不言。
不在沉默中认命,就在沉默中奋起决心挖墙脚。
黎华方面,见骤然冷凝的氛围,十分经验地觉悟:他又惹麻烦了。紧着千般讨好,万种陪笑,磨破了唇舌,赌咒“食材负次要责任,我负主要责任”。
空中花园固然高贵,终是一场空。有台阶可下,务必要下。
方若绮故不作得理不饶人的准备,转口说:“只要你对我说,我一直在等你说,你也早该说的话。一句话,三个字,我就原谅你。”
黎华道:“叫外卖?”
方若绮:“太了解我了。”
比萨送到了,于芝士、菠萝与火腿中大快朵颐。
黎华反倒对牢打入冷宫的“奶汤鲫鱼”,装好一碗,兀自饮起。
方若绮不解:“你不是很嫌弃?”
“不敢。在物资奇缺的艰苦条件下,方天后这‘奶汤鲫鱼’,是很难得了,别有一番风味。”
“真的?”
“穷世界,找不出第二人,煮出这味道。”
“总有一种被打趣了的感觉。”方若绮撇嘴,“你吃管吃,若是消化不良,或是食物中毒,后果自负。”
“真有自知之明。”黎华啼笑皆非,转眼,舒朗的眉目紧凑起来,他急地说抱歉,夺路到卫生间。
境况换得太快,方若绮愣在原地。
卫生间内起了干呕的声音。
方若绮面色不大漂亮,嘟囔道:“知道你是天王,要不要这么会演?”
跟至卫生间,才发现,黎华着实呕得难过。
方若绮起了急:“这是怎么了?”
黎华勉强空出片刻,将她推至门外。
隔着道门,他将水喉打开很大。但方若绮知,他一定十分辛苦,她踌躇着不知如何。
约莫十分钟,黎华步出来,已不见前一刻的尴尬,只是两颊略为潮红。他陪笑说:“酒劲儿起了,绝不是因你的料理。”
方若绮哪里顾得为本不以为荣的厨艺辩白:“你要不要躺一躺、歇一歇?”
“不必,倒是想借你的地方淋浴,身上粘腻得很。”
“好,好。你洗吧,我去帮你找换洗的衣物。”
“你还留着我的衣物?”
“不,我准备拿蕾丝吊带裙给你换。”
“哈哈,我不确定我们穿同一个码。”
方若绮沉声道:“当然我都留着。”
黎华也叹气:“这么念旧,不知好是不好。”
“去你的念旧。我是恨浪费,改日尚可捐给难民,为什么要丢?”
黎华眯起眼睛:“只是这样吗?”
方若绮恼羞成怒:“少贫嘴,当心你的东西连你,通通被我丢出去。”
方若绮自黎华三年前落在她家的衣物中,取了件恤衫、仔裤,送到卫生间。她没想到,黎华动作太快,已落了衣衫,步入淋浴间。
淋浴间窄窄一方,只同她隔着四面透明的玻璃墙。
时间是十分奇妙的法度。认识得太久,方若绮几乎忘记了,黎华是多么美妙的存在;几乎想不起,见他第一眼,她就知他与众不同。
这就是缘分,一定是出于某种深度的起因。
方若绮第一次见黎华,是在一次业内聚会。当时,黎华正同三五好友交谈;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再也没有忘记他容颜。
那三五好友,分别是高雄、彭胡、郝友乾,和出演洪七公没来得及落妆即来赴约的马智文。
好吧,缘分的起因,也许并无深度。
缘分多肤浅,黎华即有多美丽。
黎华一直是供认的美男子,美男子在演艺圈不是稀奇;他贵在美而不娘。
能做到美而不娘,一来归功于内在修养,二来离不开外在天赋:多以贵公子形象示人的黎华,实则拥有纤毫毕现肌肉线条。
在与之划清界线的三年间,方若绮可以勒令自己,断了对黎华的思念;却从来阻不断,缅怀那宽肩窄臀的倒三角身材。
方若绮浑身燥热,她想,她实在应该做些什么。
将手中拿的换洗衣物,一概掉落地上,或不是明智之举。
“若绮?”水流下的黎华应声唤她,未睁开双眼,似在梦里般,声音糯糯的。
方若绮应激性地闭上眼睛,大喊“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以证清白。
暗中却庆幸,她那双大得离谱的眼睛,素来闭不实;在上下眼帘的缝隙,她的焦点,依然为他的肱二头肌牵引。
方若绮自信,金像影后的演技,必能良好地掩饰贪色。她完全有能力,扮演一个为送衣物误闯浴室、满腹局促与内疚的良家女子。
扮演?噫!难道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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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一)你冷得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