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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烟灰缸
我第一次买的烟灰缸是很普通的玻璃制品，除了亮蓝的颜色，毫无美感可言。
买它的时候走了很远，远到陪我去的小楼都开始抱怨。
她说不明白为什么放着之前看过的那么多或别致或新潮或另类的烟灰缸我不买，偏偏要走到脚软来买这只又土又丑还一碰就碎的东西。
我当时也不明白，现在想来，或者只是为了摔碎它。
把烟灰缸带到他们那边时，扬的评语和小楼如出一辙，一面斜眼瞟着我说“实在很怀疑你的审美观”，一面将它收到了柜子的最上层。
罗站在一边，用他一惯的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我们，然后在一只满是烟蒂的杯子里弹了弹烟灰，问我，“怎么想起要带这个来？”
“我逛街的时候看见了，想起你们这里好象没有，所以就顺便买了。”
我记得当时我是这样回答的。
但回去之后，我写了首诗，里面有这样的句子。
“你问我为什么要送烟灰缸给你
我笑
如果你是我男朋友
我会告诉你
我想要你每次抽烟的时候都能想起我
不管你是坚持抽同一个牌子
还是时不时的换换口味
可惜你不是
所以
我说
装烟灰实在不符合你家那个杯子的品味
饶了它吧”
小楼照例是我的第一个读者，看完以后，用很怪异的目光看着我，“要给他们看吗？”
“不要！”我一秒钟都没有考虑就一口拒绝。
“为什么？”她问。
“如果让他们看到的话，会怀疑我暗恋某人的。”
小楼笑得更怪异，“难道你没有？”
“不知道。”
我想了三秒钟，给了她一个完全不是答案的答案，然后去睡觉。
小楼在某些时候会完全的忽视我的意愿，比如这一次。
她带着几分恶作剧的表情，在扬生日那天的晚饭桌上将那首诗念了出来。
扬当时坐在沙发上，那只烟灰缸放在他右手边沙发的扶手上。听小楼念诗的时候，他燃起一支烟，斜斜的看着我。
罗坐在我对面，脸上还是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高深表情，轻轻的转动他面前的酒杯，在那旁边，放着他惯用的那只装烟灰的杯子，里面仍然满是烟蒂。
小楼念完以后，房子里似乎突然静了下来，连音乐的声音也似乎变得异常遥远。
气氛变得微妙而有些尴尬。
我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就如同在众人面前被剥了衣服，下意识的想要找什么来掩饰。
“其实……那个……不过是……随便写来玩……”
罗轻轻笑着，打断了我的话，“诗是不需要解释的。”
“不错不错。”扬将那支燃到一半的烟架在烟灰缸里，端起了酒杯，“为这首诗干上一杯。”
气氛在碰杯声中重新热闹起来。
我看了仍带着恶作剧般笑容的小楼一眼，心里后悔得要死。
我宁愿没给她看过那东西，甚至宁愿从来没写过那种东西。
而她居然还嫌不够一般，在那里说那句“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扬挑着眉，一面喝着酒一面微笑的看着我。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要出汗，于是站起来去拿放在包里的面纸。
我的包挂在沙发后面的架子上，我走过去的时候，过长的衣摆碰到了放在沙发扶手上的烟灰缸……
我从来不知道玻璃摔碎的声音会有那样刺耳。
我几乎要跳起来。
大家似乎都被吓了一跳，齐刷刷的看向我。
“哎呀，”我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片，“碎了啊，真抱歉……”
“算啦，反正那么丑的东西摔了也没什么，”扬笑着，拍拍我的头，拉我起来，“小心伤着手。过来吃饭吧。”
我把捡起来的碎片扔到垃圾篓，玻璃的反光中看到罗那双带有淡淡笑意的眼，莫明的，就好象被那碎片割伤一般痛了起来。
扬的生日在一片杯盘狼籍中收了场。
扬像是喝醉了，早早的就进了卧室。
而我开始收拾那一地蓝得扎眼的碎片。
罗走到我身后，轻轻的问，“那个烟灰缸，是不是你故意摔碎的？”
我的手僵了一下，回过头，“为什么这样问？”
他只看着我，笑而不答。
于是我耸耸肩，继续自己的工作，直到最后一块碎片被扫进垃圾桶。
过了三天，我买了第二个烟灰缸。
木制的，散发着淡淡的原木的清香。
罗看着我把它放到他们的茶几上，笑意从眼睛里溢出来，甚至笑出了声，“这个似乎比之前那个还丑啊。”
我也笑，“但它总算不会被摔碎了。”
“唔。”他笑着肯定。然后轻轻的弹动了一下手指，指间的香烟轻轻的抖动了一下，一点灰白色的烟灰轻轻的落进了那个烟灰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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