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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水泊初立
上回书说到,花宝燕嫁与秦明,清风山虽添一员猛将,却也在冯允执心中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创痕。她日日忧心宝燕受欺,可那丫头也不愿牵累兄嫂,只说万事都好。可以娇艳的面庞一日日暗沉下去,惶恐忧思常笼眉间,允执哪里看不出来。宝燕不说,允执亦不好多问,只夫妇每每思及,相对叹息。
此事过后,山寨虽表面如常,然内里人心,却已悄然变化。转眼已是政和七年春,那宋江见清风山人马渐多,粮草筹措日益艰难,更兼连番大战,早已是青州官府的眼中钉,恐难长久支撑,便生出投奔梁山泊之心。
山寨内,宋江将此意一说,众头领皆轰然叫好。秦明、黄信等新降之将,自知已无退路,自然无有异议;花荣虽觉梁山路径未知,然信服宋江决断,亦点头称是。唯有燕顺、王英等旧日头领,略有不舍,却也知大势所趋。
众人商议定,便焚毁山寨,收拾细软,率领大队人马,并各家老小,浩浩荡荡投梁山泊而去。
与允执而言,既以落草,终归得寻个暂安的去处,与其在这州府跟前坐以待毙,倒不如水泊天险中暂避一时。只是思及两月前尚是清风寨体面的簪缨贵客,而今以是草寇家眷,世事变幻,步步艰险。空垂泪,怎奈何?
人马过对影山,恰逢吕方、郭盛比武,方天画戟相交,豹尾彩绦纠缠难分。花荣见之,遂张弓如月,一箭分两戟,艺惊四座,赞声不绝。
“如今可是风光了,怕是不日美名传上梁山,连那晁天王都要高看几分呢。”见他归来时红光满面,允执心下亦喜,却又仍不住揶揄。
花荣也不恼,前日宝燕婚事二人吵得颇凶,允执几日都不与他说话。如今莫说是揶揄调笑,便是尖刻讽刺,他心下也舒坦些。
劝收吕、郭二人后,又遇石勇得宋江家书,言到宋父病逝,于是宋江辞别众人,独自返乡奔丧。
再又数日,终至那八百里水泊之外。但见烟波浩渺,芦苇丛生,山排巨浪,水接遥天,端的是个险要去处。早有梁山哨探船支迎来,问明来历,飞报入内。
允执坐在车中,掀帘望去,只见水荡山雄,气象果然与清风山不同。却能暂避官兵,然入了此门,便真真是落草为寇,再无回头之日。父亲一生谨守臣节,若知爱女最终栖身于这水浒草莽之中,不知该何等痛心。
转头看见花荣坚毅的侧脸,想及二人风雨同舟的情义,罢了罢了,日子总要过下去。
大队人马渡过金沙滩,上了山寨。那梁山之主“托塔天王”晁盖,并军师“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等一班头领,早已在厅前相候。双方见礼,互道钦慕。
晁盖见花荣一表人才,秦明威风凛凛,皆是当世豪杰,亦大喜,当即大排筵席,为新到头领接风。
允执跟在花荣身侧,以幕篱遮面,冷眼打量。只见那晁盖果然气宇轩昂,有豪杰之风;吴用青衫羽扇,眼神深邃;公孙胜道骨仙风,不似凡俗。她心中稍定,看来此地头领,并非全是粗莽之辈。
她摘下面纱,与花荣并肩而立。却见周遭目光为之一凝。花荣本就生得好,是官军里一等一的相貌,如今身边站着一位谈吐风雅,气韵高华的女子,真如明珠美玉,相得益彰。众好汉多是草莽出身,何曾见过这般品貌的官家女子?有那啧啧称奇的,亦有目光灼灼、言语间略带轻浮调侃的。
“花荣兄弟好福气!娶得这般一位天仙也似的娘子!”
“嘿,听说是高官人家的女儿,这通身的气派,与俺们寨中的婆娘就是不同!”
此等话语,如芒在背,允执不甚自在,只能垂首敛目,紧紧跟着花荣。
清风山众人入伙,梁山实力大增,房舍营建、职司分派、钱粮分配,千头万绪。允执随着花荣,被安置在山南一处新建的院落,比清风山宽敞许多。
晚间熄了烛火,夫妇二人闲话,言初上梁山泊所见。
“这梁山人物,比之清风山倒算好些。”山间春夜尚有余寒,允执往花荣身侧靠了靠,寻个舒服的姿势偎在他怀中。
“你道是晁天王为何如此看重?”花荣轻拍着人肩膀,哄孩子似的。
“自是因着秦明、黄信皆是青州军出来的,总不至是为王英他们。”孰轻孰重,她自然看得出来。
“不止如此,今日席间我打听了些许。梁山如今步军有林教头,水军有三阮,独独缺这马军……”花荣是行伍世家,生长军寨,兵马武备自然留心。“弓骑迅捷,重甲威猛,皆不可缺,我与秦、黄二兄弟本就长此道,也算是急人之困了……”
允执于军事一道所知了了,他难得细细分说,她亦听得入神。
月华点点洒落,描摹丈夫英俊容颜,允执心上一软,白日里那些微的不快,皆化尽了。
她忽想到了什么,侧过身,软了声音,在人耳畔轻言:“原是如此啊,妾还以为,是某位将军对影山一箭分双戟的英名,叫人不敢看重呢。”
后续的言语,尽数淹没在细密的亲吻与羞赧的娇嗔里。
梁山的第一晚,夜露寒凉,春光旖旎。
然而,金乌东升,烦忧亦来。
允执是个闲不住的,闺阁里便爱与人交游,偏生在梁山碰了壁。阮氏三雄的母亲、妻子,皆是爽利泼辣的渔家妇人,见她说话文雅,举止端庄,背地里常笑她“娇怯”、“不像咱江湖中人”。而如林冲娘子张氏那般温婉知礼的,又因自身遭遇,多半深居简出,只在内宅打理家务,见她时常问及山寨事务、钱粮来去,反倒觉得她心思活络,所虑太多。
这日,她独坐窗前,心下烦闷。花荣忙于军务,宝燕亦有自家日子要过,在这偌大山寨,她竟似个多余的闲人。
一股强烈的排异感与无力感攫住了她。她本就不长于缝补炊爨,更不愿浑浑噩噩,在这“替天行道”的大旗下,做一件丈夫身边的风雅点缀。但愿能找些活计,哪怕只是打发无趣时光,寻一方立锥之地,至少证明自己并非无用之人。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渐渐清晰。她需得有一桩正经事体,既能发挥所长,又能稍稍触及这山寨运行的肌理,或许……还能为将来,积攒一分转圜的余地。
这正是:
雄关险隘非吾土,锦绣心肠困草庐。
欲向风波寻立处,且将慧眼观乘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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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执这个梁山上得着实不舒服,她急需建立自己的社交圈子,摆脱花瓶的印象,获得价值感。
PS我已经悄悄改变了张贞娘的命运,自尽的结局还是太令人心痛了,好歹希望或者(就当她是被某好汉救走送上梁山了吧)
本回地点转移,让我们再次打开北宋地图。
清风山在京东东路的青州,梁山泊在京东东路的济州郓州之间(黄河以南的北宋著名黄泛区),黄泛区自然多流寇,这也和前面呼应了,为啥女主要去东京的路上会滞留在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