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糖

　　把书给边小橘后，唐一才觉得两清了。
　　只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种感觉持续了一周，直到他有次去校园的角落吸烟，从口袋掏出糖果，让他恍惚了一下。
　　那天他没有抽烟，只是嘴里含着一颗甜到发腻的糖果，下节课不想上，也不想出去玩，只好在校园的小路乱逛。
　　两个女生从唐一身边小跑过去，不经意间撞了一下唐一的肩膀，其中一个看清是谁后连忙道歉。
　　唐一心情没那么烦躁，女生看他没有生气的意思，赶快拉着另一个跑走了。
　　不止两个女生从他旁边跑过，有三四对手挽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还说要去看热闹。
　　“去看看！”
　　“这次是谁啊？”
　　“听说是三班的一个女生！”
　　三班？和他一个班？
　　唐一脚步不自觉的也跟着她们走。
　　“甄言这次又要干嘛啊？”两个女生慢悠悠的从唐一身边路过。
　　“谁知道呢。之前有个女的和她喜欢同一个男生，她把那女的头发给剪了！”
　　“体委给她记旷操的时候，她不也是找她的‘哥哥’去围堵体委吗！”
　　五班的甄言是唐一的第一位表白者，她脸红着叽里咕噜说完一大堆话后，唐一一个字也没回答她，漠然地从她旁边路过了。
　　但第二位表白者唐一并没有和第一次一样无视，只是说：“知道了，谢谢你。”
　　唐一之所以这样回答，是因为这个学妹是他一位兄弟的亲妹妹，他直接无视有点不给兄弟面子，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做了回应。
　　只是这位学妹有点“小霸王”的意思，让甄言误以为她不够强势。
　　唐一也许觉得两个人差距太大，所以才一个字也没有回应她。
　　唐一腿长，三三两两的女生小跑着他就迈着步子跟到了学校后山。
　　这边没有摄像头，又比较偏僻，据说这里死过人，一般没有学生敢往这走。
　　“你给不给？！”一道声音透过叽叽喳喳的人群传进唐一的耳朵。
　　甄言这种家里娇纵过度的大小姐，会看上别人的什么东西？
　　吃完糖的嘴里发酸，唐一舔了舔嘴唇，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托起下巴。
　　还没等再发生什么，上课铃突然响了，走了大半看热闹的学生，熙熙攘攘的路过唐一。
　　随着人群的消散，甄言那豪横蛮不讲理的声音也没再听到。
　　唐一甚至怀疑甄言是不是听到上课铃要着急回去上课。
　　直到人群彻底走散，唐一才知道，原来是甄言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在人群末尾如同胜利者走出来。
　　唐一胳膊撑着膝盖，眯了眯眼看向甄言手中的战利品——一本笔记本？
　　隔着距离，唐一看见甄言翻开扉页，讥诮的一笑，傲慢的抬头，恰好和唐一对视。
　　甄言脸上的笑由惊喜转变成心虚，她把笔记本结结实实的捂在怀里，想要走过去和唐一打招呼。
　　这时候唐一才看清她身后真正的“主角”。
　　她蜷缩在墙边，头发是凌乱的，遮住了大半边脸。
　　明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唐一却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就是那天在操场碰瓷的女生。
　　他突然有种想跑过去的冲动，在他站起身后又止住了。
　　他为什么想要过去？
　　唐一问自己。
　　于是唐一先走向甄言。
　　风好像从他耳边吹过，带来边小橘轻微的啜泣声，唐一的余光不自觉的落在远处的娇小的身影上。
　　短短几步路，他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好像只有边小橘的声音在他耳边放大再放大。
　　也许是幻听，唐一想。
　　甄言停在原地看着唐一走过来，手不自觉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脸上带着娇羞：“上课了，你不去上课吗？”
　　唐一垂眸，撇向甄言怀里抱着的东西。
　　那根本就不是笔记本，是他前几天刚买来的《小王子》。
　　“拿来。”唐一脸当场就冷了下来，直接毫不留情的说。
　　甄言眨了眨眼，笑盈盈的问：“什么呀？”
　　“你给不给？”他重复着方才甄言的话，往前走了一步。
　　明明是夏天，甄言突然感到唐一身上的低气压，她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抱着怀里的书紧了紧。
　　后退时突然踉跄了一下，两颗糖果从口袋掉出来，糖纸在地上反射出光，晃了下唐一的眼。
　　甄言笑容有些挂不住：“唐一，你要做什么呀？”
　　两人僵持不下，唐一咬了咬后槽牙，耐心似乎耗尽，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两颗糖果，一颗剥开包装自己吃掉，另一颗攥在手里。
　　“你也不想我说什么难听的话和做什么难看的事吧？”唐一轻飘飘的说，好像这话就是随意的一句，但又带了威胁。
　　甄言清楚的听到唐一后槽牙咬碎糖果的声音。
　　甄言咬着嘴唇，整个肩膀紧绷着，又卸下，僵持了几秒还是把怀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唐一没接，只是沉着脸继续问：“还有呢？”
　　甄言犹犹豫豫，又从口袋掏出大把的糖果。
　　那都是之前唐一放在边小橘桌上的，只吃过一颗，就被抢走了。
　　唐一拿过糖扭头就扔进了旁边生锈的垃圾桶，糖果发出乓啷的响声，落在空铁皮里。
　　甄言听到声音明显哆嗦了一下，僵硬的站在一旁。
　　书被唐一拿过她还在傻傻的保持着递书的动作。
　　当头顶上再次被阴影笼罩时，边小橘的眼睛是模糊不清的，头有些发懵。
　　边小橘看见那人蹲下来，嘴里似乎叼着烟。以为是甄言又喊了别的什么人来欺负她。
　　一秒两秒过去了，耳边只有头顶的鸟在叽叽喳喳叫。
　　他怎么不说话？
　　唐一三番几次抬手，又收回去，最后只把边小橘胳膊上落的两根发丝拿了下来，蹲着看了她老半天。
　　“你……”边小橘看他不说话，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动手，还要她身上的什么，在脑子里组织了半天语言，只冒出一个字。
　　“还清醒？”唐一松了口气，本来人就不聪明，再吓傻了，他耳朵都要被他妈揪掉。
　　“嗯……”
　　似乎意识到来人不是坏人，边小橘才努力扭头去看他。
　　得到一句轻轻的回应后，唐一不知道第几次抬手，将边小橘散落的发丝缕到耳后，露出她带些红肿的脸。
　　有几缕发丝黏在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
　　视线不再又遮挡，边小橘看清来人。
　　“唐——”她止住，这个人是叫唐一吗？
　　声音太小声，唐一只看见她张了张嘴，于是倾身把耳朵凑到边小橘嘴边。
　　“你说什么？”
　　“唐。”
　　唐一大脑快速思考了一下，又突然站起身，把浑身上下的口袋摸了个遍，烟盒，火机，糖果的包装纸，就是没有糖。
　　当然除了唐一嘴里叼着的棒棒糖和前几分钟他丢进垃圾桶的糖。
　　唐一突然觉得嘴里的糖开始发腻，太阳也比前几分钟要热。
　　边小橘不理解唐一突然的行为，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嘴里就被塞了颗糖。
　　是棒棒糖，带着温热。
　　边小橘怔愣了一下。
　　唐一又把《小王子》塞进边小橘怀里，弯腰抱起她。
　　边小橘吓得眼睛都睁大了。
　　“闭嘴，别说话。”唐一直接打断她的脑子和要说话的嘴。
　　本想这举动没人看见，抱着边小橘转身，看见甄言也瞪大了眼。
　　甄言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唐一，两侧的手紧紧的攥着。她似乎想要张嘴说什么，最后被唐一盯了回去。
　　路过甄言的时候，想再恐吓她两句，但怀里的重量让他觉得现在不说话是最帅的。
　　抱进医务室的时候，校医见到似曾相识的场景：“呦！又是你俩，最近在谈恋爱啊？放心啦我是不会告诉你班主任的。”
　　唐一脸上先是一阵莫名的尴尬，又皱着眉头不愿意搭理校医。
　　告诉班主任他也不怕，更何况他又没在谈恋爱。
　　“你女朋友叫什么来着，我找找上次的记录。”
　　叫什么？唐一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不知道是先澄清这不是自己女朋友，还是先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边小橘坐在病床上吃糖，唐一杵在一旁站着，两人都不说话。
　　“干嘛？吵架了？吵架了也得先告诉我名字吧？”校医问唐一。
　　唐一被他问烦了：“她自己有嘴，问我干什么？”
　　还没等校医说什么，唐一就走了，留边小橘一个人在那。
　　唐一不知道去哪，只是在校园里瞎转，边走边想：那个女孩父母好像跟他提过，是叫什么来着？
　　哦对——
　　边小橘。
　　-
　　十九专注的在玩积木，楚启偷了两颗糖后就回来了。
　　唐一推开门，见到的画面就是——楚启在一旁打游戏，嘴里还砸吧着什么，又说“这sb队友”。地毯上散落了一地的积木，十九盯着自己的手心，完全没有在乎外界的声音。
　　倒是楚启听到开门声，一个激灵端正了身子，把手机上的游戏退掉，立马扔到了一边。
　　结果唐一进门后直接忽略了两人，迈着大长腿直接上了二楼。
　　楚启盯着他的背影，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书房。
　　过了好一会儿，唐一才出来，不过看样子也没有打算理楚启的样子。
　　楚启看到了他手里拿的什么——他刚刚偷吃的那盒糖。
　　边小橘……
　　楚启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把正打算离开的唐一喊住了：“唐一，边小橘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听到“边小橘”三个字的唐一突然停住了身影，扭头看楚启。
　　哦——？楚启断定，这就是十九的妈妈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楚启摸了摸鼻子转了下话：“我明天带十九去看看，回头再跟你汇报。”
　　“好。”
　　唐一应完这句话就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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