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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码交换,戏幕拉开
四月二十,晴。
冷宫的门开了。
不是宫门,而是舒美玥那间破屋的门。曹德安站在门口,躬身道:“舒才人,陛下有请。”
舒美玥早已梳洗整齐,换上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淡青色宫装。耳上那对红宝石耳环格外刺眼。
“有劳曹公公。”她颔首,姿态依旧端庄,仿佛还在昔日风光时。
春桃想跟,被曹德安拦住:“陛下只见舒才人一人。”
舒美玥拍了拍春桃的手,独自上了软轿。
轿子没有去养心殿,而是去了御花园深处的听雨轩。那里僻静,少有宫人经过。
沈懿背对着门站着,听见脚步声也没回头。
“嫔妾参见陛下。”舒美玥跪下,声音平静。
“起来吧。”沈懿转身,打量着她,“在冷宫这些日子,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舒美玥抬起头,“嫔妾知错,不该陷害容贵妃,更不该牵连七皇子。但嫔妾也有苦衷。”
“苦衷?”沈懿挑眉,“说来听听。”
“嫔妾入宫三月,处处小心,却还是被人视作眼中钉。”舒美玥眼中含泪,“容贵妃仗着家世宠爱,屡屡欺辱嫔妾。嫔妾若不反击,怕是早就……”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
沈懿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冷笑。
装,继续装。
“所以你就要害七皇子?”
“嫔妾不敢!”舒美玥连忙磕头,“那毒……那毒是李昭仪的主意!嫔妾只是……只是默许了。但嫔妾万万没想到,李昭仪竟用那么重的剂量!嫔妾若知道会危及七皇子性命,定会阻止!”
这话半真半假,把主要责任推给了死人。
沈懿自然不信,但他今日来,不是为了追究这些。
“你哥哥上奏,说军粮不够。”他走到窗边,“北境不稳,朕很为难。”
舒美玥心头一动。
来了。
“嫔妾的哥哥……最重情义。”她轻声道,“若嫔妾能在宫中平安,他定会为陛下尽心竭力,镇守边关。”
“所以你的意思是,用你的平安,换他的忠心?”
“嫔妾不敢。”舒美玥叩首,“嫔妾只是想说,哥哥若知道陛下善待嫔妾,定会感念皇恩。”
沈懿转身看着她:“舒才人,你知不知道,你哥哥手中那份从龙之功,是怎么来的?”
舒美玥心头剧震。
他知道了?他知道遗诏的事了?
“嫔妾……不知。”
“不,你知道。”沈懿俯身,盯着她的眼睛,“你父亲临死前,告诉了你一切。包括那份被毁的真遗诏,包括舒家如何助朕登上皇位——也如何留下了把柄。”
舒美玥脸色煞白,浑身发颤。
“陛下……”
“朕今日叫你来,不是要追究。”沈懿直起身,“过去的事,朕可以不计较。但今后,舒家必须对朕绝对忠诚。”
“舒家永远忠于陛下!”舒美玥连忙道。
“那就好。”沈懿在榻上坐下,“朕可以放你出冷宫,恢复才人位份。但有两个条件。”
“陛下请讲。”
“第一,不准再动七皇子,也不准再动容贵妃——至少在明面上。”
舒美玥咬牙:“嫔妾遵旨。”
“第二,”沈懿看着她,“朕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戏。”
“戏?”
“一场你恨容贵妃入骨、处心积虑要扳倒她的戏。”沈懿缓缓道,“做给前朝看,做给你哥哥看。”
舒美玥愣了:“陛下这是……”
“舒家树大招风,朝中已有人不满。”沈懿淡淡道,“若后宫太平,他们会把矛头全对准你哥哥。但若后宫不稳,他们就会分心——毕竟,一个整日与贵妃争斗的才人,总比手握重兵的将军好对付。”
舒美玥明白了。
沈懿要她做靶子,吸引朝臣的火力,为舒远山争取时间。
而她,必须配合。
“嫔妾……明白了。”她低下头,“嫔妾会演好这场戏。”
“很好。”沈懿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正是当年赏她的那枚,“这玉佩还你。待戏演完,朕许你一个心愿。”
舒美玥接过玉佩,握在掌心,温润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酸。
“谢陛下。”
“回去吧。”沈懿摆手,“明日朕会下旨,放你出冷宫。”
舒美玥行礼退下。
走出听雨轩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沈懿站在窗前,身影孤峭如松。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但她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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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
代云佳正在插花,听说舒美玥去了御花园,手中的剪子顿了顿。
“陛下见了她?”
“是。”秋月低声道,“在听雨轩,谈了一炷香时间。”
“知道了。”
代云佳继续修剪花枝,神色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
果然,傍晚时分,圣旨到了冷宫:舒才人禁足期满,恢复位份,迁回原居所。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后宫。
各宫反应不一:有人惊讶,有人不满,有人暗中观察。
只有代云佳知道,这出戏,正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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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凤仪宫请安。
这是舒美玥出冷宫后第一次露面。
她来得不早不晚,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宫装,头上只戴了支银簪,那对红宝石耳环却格外显眼。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她跪下行礼,姿态恭谨。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舒美玥,又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代云佳,心中叹息。
“起来吧。”
“谢娘娘。”
舒美玥起身,转向代云佳,又行了一礼:“见过贵妃娘娘。”
代云佳端着茶盏,眼皮都没抬:“舒才人不必多礼。冷宫清苦,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这话带着刺。
殿中妃嫔都竖起耳朵。
舒美玥神色不变:“谢娘娘关心,嫔妾一切都好。倒是娘娘,这些日子可还安好?”
“托你的福,好得很。”代云佳放下茶盏,看着她,“只是七皇子身子弱,还需静养。舒才人往后若是无事,就别往毓庆宫那边去了,免得冲撞。”
这话已是明晃晃的警告。
舒美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还是温顺道:“嫔妾谨记。”
请安结束后,众妃嫔散去。
代云佳故意走慢几步,等舒美玥跟上来。
“舒才人这耳环,倒是别致。”她看着那对红宝石耳环,“本宫记得,这是陛下赏的吧?”
“是。”舒美玥抚摸耳环,“陛下怜惜嫔妾,特意赏的。”
“陛下确实怜惜你。”代云佳笑了,“连谋害皇子这样的大罪,都能轻轻放过。这份恩宠,后宫独一份。”
舒美玥脸色微变:“娘娘慎言,嫔妾从未谋害皇子。”
“是吗?”代云佳凑近她,压低声音,“那曼陀罗粉,难道是本宫自己放的?”
两人对视,目光如刀。
“娘娘,”舒美玥忽然笑了,“这后宫的路还长,咱们走着瞧。”
“好啊。”代云佳也笑,“本宫拭目以待。”
两人错身而过,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秋月跟在代云佳身后,小声道:“娘娘,您刚才……”
“做戏要做足。”代云佳淡淡道,“从今日起,本宫与舒才人不和,阖宫皆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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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沈懿听完曹德安的禀报,笑了。
“她倒是演得卖力。”
曹德安低头:“容贵妃娘娘今日在凤仪宫,当众给了舒才人难堪。”
“还有呢?”
“舒才人回宫后,发了好大脾气,砸了一套茶具。”曹德安道,“不过……砸的是最不值钱的那套。”
沈懿挑眉:“做给朕看的?”
“奴才觉得是。”
“聪明。”沈懿放下朱笔,“两个都聪明。”
一个主动挑衅,一个顺势发怒。这场戏,开场就精彩。
“陛下,边关那边……”
“舒将军收到信了吗?”
“收到了。”曹德安道,“今早八百里加急送去的。舒将军回信说,感谢陛下恩典,定当竭尽全力,保证边关安稳。”
沈懿点头:“那就好。”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北境的防线。
舒远山是柄好刀,但用不好就会伤手。现在用他妹妹牵制他,再用朝堂压力分散他的注意力,是最稳妥的办法。
等他在北境站稳脚跟,等朝中新人培养起来……
沈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陛下,”曹德安忽然道,“莫相求见。”
“让他进来。”
莫相进来时,神色凝重。
“陛下,南边有消息了。”
“说。”
“舒将军的副将,赵拓,半月前私自回京。”莫相低声道,“臣查到他去见了……三皇子旧部。”
三皇子旧部?
沈懿眼神一凛。
当年三皇子暴毙,其部下大多被清洗,但仍有漏网之鱼。这些人一直潜伏暗处,伺机而动。
“他们想干什么?”
“还不清楚。”莫相道,“但赵拓回边关后,舒将军的军务安排……有些调整。”
沈懿沉思片刻:“继续查。另外,派人盯着赵拓。”
“是。”
莫相退下后,沈懿看着地图上北境的位置,眉头紧锁。
舒远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
长春宫。
代云佳收到父亲密信时,已是深夜。
信很短:“赵拓回京,见三皇子旧部。舒家恐有异动,万事小心。”
赵拓?舒远山的副将?
三皇子旧部……
代云佳想起那份遗诏——当年三皇子才是正统继承人。
如果舒远山和三皇子旧部勾结,那他想干什么?造反?
不,不可能。
舒远山手握重兵不假,但沈懿登基多年,根基已稳。贸然造反,胜算不大。
那他想干什么?
讨价还价?用这份“从龙之功”的旧账,换取更多权力?
还是……他想扶植新君?
代云佳心中一惊。
七皇子年幼,若是舒远山想当权臣,扶植一个幼帝是最佳选择。
而七皇子刚中毒不久……
难道舒美玥害七皇子,不只是为了嫁祸她,更是为了削弱七皇子体质,为将来铺路?
好深的算计!
代云佳握紧信纸,手心冒汗。
这场戏,比她想的更复杂,更危险。
她不仅要和舒美玥斗,还要面对可能存在的更大阴谋。
“娘娘,”秋月端来安神茶,“夜深了,歇息吧。”
代云佳将信纸烧掉,看着灰烬落入香炉。
“秋月,明日你去太医院,就说本宫近日睡眠不安,想请王太医来看看。”
“娘娘身子不适?”
“不是。”代云佳眼神冷冽,“本宫要学药理。”
秋月一愣:“娘娘为何……”
“因为在这宫里,”代云佳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活路。”
她要学药理,学毒理。
下次再有人下毒,她不仅要知道,还要知道怎么解。
这场戏,她必须演好。
但更要活着演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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