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明遗民，在星际直播归田

　　接下来的两天，姜晚禾的生活进入了一种新的节奏。
　　清晨起床，检查所有作物的生长状况，浇水，除草（虽然废土上杂草很少，但偶尔会有一些灰败的、不知名的低等植物冒出来）。然后，开始新一轮的种植。
　　她的种植范围以小屋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外扩展。
　　第一天，她在距离小屋二十米的东西两侧各开垦了两块新的种植区，每区种植十株生菜。这次她没有使用催生能力，只是让种子自然生长，每天注入微量能量促进根系发育。
　　第二天，她在南北两侧的土地上种植了马铃薯——这次使用了之前收获的种薯，二十个健康饱满的块茎被小心种下。同时，她在小屋前的“院子”（一块相对平整、被她清理出来的区域）中央，种下了第一批新作物。
　　从【生命种匣】中取出的第二类种子：大豆。
　　淡黄色的豆粒饱满圆润，表面光滑，放在掌心能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生命力。姜晚禾按照科学种植方法，先用温水（用溪水在阳光下晒温）浸泡大豆两小时，然后挑选出膨胀良好的种子，在精心翻松、施过木灰肥的土壤中播种。
　　每穴两到三粒种子，深度三厘米，行距五十厘米——这是她在有限条件下能做到的最规范的种植了。
　　种植过程中，她再次确认了那个现象：当她在大豆种植区注入绿色能量时，周围空气中那些灰烬般的微尘会明显退散，退散范围甚至比种植生菜和土豆时更大。仿佛豆科植物——或者说，她注入的能量与豆科植物结合时——产生的“排斥力”更强。
　　“也许是因为豆科植物能固氮，改善土壤的能力更强？”她一边记录观察结果，一边猜测。
　　雾雾这两天一直陪在她身边，但它的注意力常常被另一个存在吸引——那只小白虎。
　　从第三天开始，小白虎开始在白天出现。
　　起初只是远远地站在枯木林边缘，琥珀色的眼睛静静观察着姜晚禾的种植活动。后来，它会慢慢靠近，在小屋五十米外的一片乱石堆上趴下，一趴就是几个小时，像是在晒太阳，又像是在……守护？
　　雾雾对小白虎的出现保持着高度警惕。
　　每当小白虎靠近，雾气就会凝聚成更稠密的屏障形态，围绕在姜晚禾身边。但它从未主动出击驱赶——姜晚禾能感觉到，雾雾的优先级是保护她，而不是攻击潜在的威胁。只要小白虎不靠近到危险距离，雾雾就会保持警戒但不行动。
　　有趣的是，小白虎似乎也明白这条无形的界限。
　　它从不进入小屋三十米范围内，总是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它的目光经常在姜晚禾和雾雾之间移动，尤其是看到雾雾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会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是敌意，更像是……困惑？好奇？还有一丝姜晚禾读不懂的、近乎怀念的神色。
　　第三天下午，姜晚禾正在给新种下的大豆浇水时，雾雾突然离开了她身边。
　　乳白色的雾气飘向最近的一片生菜种植区，开始缓慢地、有规律地绕着十株生菜旋转。它旋转的速度很慢，每转一圈，就会从空气中“吸取”些什么——不是植物本身，而是那些悬浮在植物周围的、已经被驱散但尚未完全消失的灰烬微尘。
　　姜晚禾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专注地观察。
　　她能看见，那些灰败的微粒被雾气“捕捉”、吸入，然后在雾气内部消融。随着这个过程持续，雾雾的颜色似乎变得更加纯净，流动时带上了更明显的淡金色光泽，甚至连形态都凝实了几分。
　　大约十分钟后，雾雾完成了对这片种植区的“清理”。它飘回姜晚禾身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她能感觉到，雾雾的状态确实变好了，那种能量充盈的感觉甚至传递到了她的感知中。
　　“你能从这些……东西里获取能量？”姜晚禾轻声问。
　　雾气绕着她转了一圈，然后飘向另一片种植区，开始重复同样的过程。
　　姜晚禾若有所思地看着。雾雾不仅能净化这些灰烬微尘，还能从中获取力量。这解释了为什么小屋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好——雾雾一直在默默地清理着这片区域。
　　而植物，她的植物，似乎能“吸引”或“聚集”这些微尘，让雾雾更容易清理它们。
　　一种共生关系：植物驱散微尘，雾雾净化微尘并获取能量，而净化后的环境更有利于植物生长。
　　“我们需要更多植物。”姜晚禾对自己说。

　　第四天清晨，姜晚禾面临一个实际问题：她需要一个锅。
　　不是烤土豆那种简单的炭火烘烤，而是真正的烹饪——煮汤，炖菜，甚至只是烧一锅热水来泡点什么东西（虽然她目前只有生菜叶可以泡）。保温杯的容量太小，现有的破铁皮水杯又太浅，都不适合作为炊具。
　　“我们需要去找找看，”她对雾雾说，“附近应该还有其他建筑或残骸。那个实验室建筑群太危险，但也许有别的……”
　　她想起第一天探索时看到的飞行器残骸。虽然大部分已经毁坏，但或许能拆下一些金属片，自己敲打成一个简易的锅？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枯木林边缘的小白虎站了起来。
　　它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或者只是巧合），开始向某个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向她，轻轻低吼了一声——那声音很轻，更像是在示意什么。
　　“你想……带路？”姜晚禾试探性地问。
　　小白虎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向前走。
　　雾雾立刻紧张起来，凝聚成半实体形态挡在姜晚禾面前，示意她不要去。但姜晚禾犹豫了几秒，还是做出了决定。
　　“它如果想伤害我们，早就有机会了。”她拍了拍雾气，“而且有你在我身边。我们去看看，如果情况不对立刻退回。”
　　雾雾还是不放心，但它最终妥协了，凝聚成更厚的屏障环绕着她，同时分出一小部分雾气飘向高处——那是警戒和侦查的姿态。
　　姜晚禾带上木矛和一个小布袋（装了几片生菜叶和一颗烤土豆作为应急食物），跟上了小白虎。
　　小白虎走得很慢，显然在照顾她的步行速度。它选择的路径避开了那些灰烬微尘特别浓厚的区域，穿行在枯木林相对稀疏的地带。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前方的景象让姜晚禾停下了脚步。
　　那不是她第一天看到的小型飞行器残骸。
　　这是一艘……飞船。
　　庞大的金属结构半埋在地面，长度超过五十米，虽然严重损坏——外壳有多处撕裂和熔化的痕迹，一侧的推进器完全脱落——但整体轮廓依然完整。最令人心惊的是，飞船的后半部分完全被一种浓稠的、灰黑色的雾气包裹着，那雾气与平常的灰烬微尘完全不同，它更加凝实，更像是有生命的、在不断蠕动的黑暗。
　　小白虎在距离飞船三十米外停下，发出一声低沉的、近乎悲伤的呜咽。
　　它抬起爪子，指了指飞船前半段——那部分虽然也有损伤，但至少没有被灰黑色雾气吞噬。舱门是半开着的，从姜晚禾的位置能看到内部走廊的局部。
　　“这是……你来的地方？”她轻声问。
　　小白虎点了点头，然后后退了几步，在附近的一块巨石旁趴下——它不打算进去，只是在外面等待。
　　雾雾的警惕达到了顶峰。它几乎完全凝聚成实体，在姜晚禾周围形成了多层屏障，同时不断“扫描”着飞船和那些灰黑色雾气。
　　姜晚禾深吸一口气，握紧木矛，向飞船走去。
　　舱门处的金属已经变形，但勉强能容一个人通过。内部光线昏暗，只有从裂缝透入的些许天光。她适应了几秒，才看清内部的景象：走廊两侧是舱室的门，大部分紧闭，少数几扇半开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气息。不是腐朽，更像是长期封闭后的味道，还混合着某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电气味道。
　　她首先找到了船员生活区。
　　几个舱室内有简单的床铺、储物柜、工作台。大部分物品都蒙着厚厚的灰尘，但结构基本完好。在一个较大的公共区域，她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一个小型的多功能加热台，上面还固定着一个金属锅——不是她想象中的简单锅具，而是一个设计精巧的、带密封盖和温度控制面板的烹饪容器。
　　虽然不知道能源是否还能用，但至少锅体本身是完好的。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一些生活物资：密封的储物箱内，整齐排列着数十支半透明的管状容器，每支大约手指粗细，十五厘米长，内部装着各种颜色的粘稠液体——从淡蓝到浅绿到琥珀色。
　　姜晚禾小心地拿起一支，对着光线观察。液体在管内缓慢流动，透过管壁能看到细密的气泡。她试着拧开一端的密封盖——很容易就打开了，里面是一种无味的、胶状的物质。
　　她蘸了一点点在指尖，凑近闻了闻：没有任何气味。出于谨慎，她没有尝试，只是重新盖好，放回原处。
　　这些显然是某种食物替代品，很可能就是科幻作品中常见的“营养液”。虽然她现在有新鲜蔬菜，但这些密封良好的营养液可以作为极端情况下的储备食物。
　　她还找到了一些工具：多功能刀具，便携照明设备（已无法启动），几个未开封的急救包，甚至还有一小箱压缩衣物——虽然材质陌生，但看起来耐用且保温。
　　最让她惊喜的发现是一个小型水循环装置，虽然大部分组件已经损坏，但核心的净水模块似乎还能运作。她小心地拆下这个模块，准备带回去研究是否能修复。
　　收集物资的过程中，姜晚禾注意到一个细节：整个飞船内部，没有任何植物。没有盆栽，没有绿化装饰，甚至没有食物储存区里常见的脱水蔬菜或水果。所有的食物都是那些管状营养液。
　　这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个世界，至少这个飞船曾经到达的区域，可能已经失去了自然种植植物的能力。
　　她抱着收集到的物资走出飞船时，小白虎已经站了起来。它看着她手中的锅具和净水模块，眼神复杂——有认可，也有一丝姜晚禾看不懂的……悲伤？
　　雾雾立刻迎了上来，仔细检查了她和所有物品，确认没有被灰黑色雾气污染后，才稍稍放松。
　　返回的路上，姜晚禾注意到，悬浮在半空的银色金属球——观星瞳，始终保持着大约十米的距离跟随着他们。在白天充足的光线下，球体表面的符文清晰可见，镜头平稳地记录着沿途的景象：她抱着物资的背影，雾雾警戒的姿态，小白虎在前方引路的身影，以及远处那艘被灰黑色雾气吞噬的飞船。
　　她能感觉到，观星瞳在正常工作，在记录这一切。
　　傍晚回到小屋，姜晚禾开始整理今天的收获。
　　多功能锅具清洗后放在工作台上，虽然能源系统无法启动（需要某种她不认识的能源接口），但作为普通锅具使用没问题。净水模块需要进一步研究。营养液共计四十二支，她将其分类放好：淡蓝色的十二支，浅绿色的十五支，琥珀色的十五支。
　　小白虎在日落前离开了，走之前又在石板上停留了片刻——姜晚禾照例放了两颗土豆和四片生菜叶，它这次只吃了一颗土豆和两片生菜，把剩下的留在了那里。
　　夜幕降临，姜晚禾在新获得的锅具里烧了第一锅热水。
　　没有茶叶，没有调料，她只是放了几片新鲜的生菜叶，看着它们在热水中慢慢变软，水的颜色染上淡淡的绿。她倒出一杯，小心地啜饮——温热，带着生菜特有的清甜，虽然简单，却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温暖。
　　窗外，观星瞳悬浮在小屋五米外的半空中。与白天不同，它的镜头此刻正对着远处的星空和枯木林的剪影，缓缓移动，记录着废土世界的夜色。月光下，球体表面的符文散发着微弱的银光，但它确实没有将镜头转向小屋内部——夜晚，它只记录风景。
　　雾雾在她身边缓缓流动，偶尔会飘向窗边，确认观星瞳的位置和状态。确认无误后，它会回到姜晚禾身边，继续它那无声的守护。
　　而在亿万光年外，卫家观星台上，卫羲和卫明渊正看着白天传回的影像：
　　小白虎引路的画面，那艘被灰黑色蚀雾吞噬的飞船，姜晚禾进入飞船的背影，她收集物资的过程，以及她抱着锅具和净水模块返回小屋的完整路径。
　　影像清晰，连贯，白天的记录没有任何保留。
　　“那艘船是白虎家族的‘疾风号’，”卫明渊的声音低沉，“白朔一个多月前就是乘它执行清剿任务的。”
　　“船体后半被‘蚀雾’吞噬了，”卫羲盯着影像中那蠕动的灰黑色雾气，“那种浓度的蚀雾……白朔能逃出来已经是奇迹。”
　　“而那个女子，她进入了前半段，拿走了物资，却完全没有被蚀雾侵蚀的迹象。”卫明渊的目光落在姜晚禾的背影上，“星尘在保护她。还有……”
　　他调出另一段白天记录的影像：雾雾绕着植物旋转，吸收灰烬微尘的画面。
　　“它在恢复力量。通过净化那个世界的‘衰败’来恢复力量。”卫明渊眼中闪过明悟，“原来如此……星尘选择那里，选择那个女子，是因为她能创造让星尘恢复的环境。”
　　“但是父亲，”卫羲指着最新传回的、夜晚的画面——只有星空和荒野的影像，“为什么夜晚只记录风景？这是星尘的限制，还是……”
　　卫明渊沉默片刻：“是尊重，也是保护。星尘允许我们看到白天的活动，允许我们知道那个世界的状况，但不允许我们过度窥探她的隐私——尤其是夜晚，在庇护所内的时刻。”
　　他看向儿子：“记住这一点。星尘给了我们观察的权限，但也划定了界限。我们必须遵守这些界限，否则……可能会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联系。”
　　卫羲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回到白天的影像上。那个黑发女子抱着锅具走回小屋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她不知道，亿万光年外，有两双眼睛正透过观星瞳，注视着她在这片废土上艰难却坚定的生存。
　　而她种下的每一株植物，都在改变着那个世界的命运。

　　深夜，姜晚禾在睡梦中微微翻身。
　　窗外，观星瞳的镜头缓缓扫过星空，记录着废土世界难得的清澈夜空——没有光污染，没有云层，只有银河横贯天际，与那个被灰烬微尘笼罩的世界形成奇异对比。
　　而在小屋周围的土地上，四十株生菜、三十五株马铃薯、十五穴大豆，在夜色中静静生长。
　　更远处，那艘被蚀雾吞噬的飞船旁，小白虎蜷缩在一块巨石下，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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