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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通往东边山坳的路比地图上那几条歪扭的线条难走得多。
丘陵地带看似平缓，实则沟壑纵横。路微尘需要不断在干涸的溪床、陡坡和乱石堆之间寻找下脚的地方。饥饿和透支让她的体力迅速流失，好几次差点滑倒，都是身后沉默的“系统”及时伸手扶住——动作精准，力道稳定，扶完即松，绝不多碰一秒。
“谢了，苏工。”路微尘第三次被扶稳后，喘着气说，“回头给你个五星好评……。”
苏汗青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扛着行李，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随着深入山坳，周围的植被反而茂密了些。不再是纯粹的枯黄，多了些深绿和墨绿的灌木，空气也变得潮湿阴冷。路微尘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尤其留意那些可能隐藏危险的角落——比如岩缝、树丛，以及地上那些滑腻的、颜色不正常的苔藓。
“小心绿苔……”她想起地图上的警告，绕开了一片在阴影中泛着荧光绿的苔藓区域。
又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出现了一面陡峭的岩壁。岩壁底部，藤蔓和灌木异常茂密，几乎将整个岩面都遮盖住了。
“地图标的洞应该就在这附近了……”路微尘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岩壁。她掏出那张泛黄的地图对比——画圈的位置，确实指向这片岩壁。
她示意苏汗青放下行李，两人开始分头寻找入口。路微尘用钢筋拨开藤蔓，仔细检查每一处岩石缝隙。苏汗青则用他那双空洞却似乎能扫描环境的眼睛，缓缓扫视着岩壁。
突然，他停在了一处看似普通的藤蔓覆盖处，伸出手，抓住了几根粗壮的藤茎，然后——猛地向旁边一扯！
“哗啦——”
藤蔓被扯开，露出了后面一个黑黝黝的、约莫一人高的洞口。洞口边缘有明显的人工修凿痕迹，还用石块做了简单的加固。
“找到了！”路微尘惊喜地低呼，但随即又警惕起来。她侧耳倾听，洞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阴冷的空气从深处缓缓流出，带着泥土和岩石的味道。
她从背包里翻出之前在修理厂做的、后来又被苏汗青优化过的那个简易警报器——其实就是个绊发响铃装置。她小心地将它设置在洞口内侧一个隐蔽的角落，绊线横在必经之路上。
“简陋了点，但聊胜于无。”她拍拍手，又从苏汗青拎着的工具袋里翻出一个旧手电筒——这是从修理厂带出来的少数还能用的“高科技”之一。她试了试，光线昏黄，但还能照亮。
“苏工，你打头阵？”路微尘用手电照了照洞里，“你比较抗揍。”
苏汗青没有异议，接过手电动作略显僵硬，但很稳，率先弯腰走进了山洞。路微尘紧跟其后，手里紧握着磨尖的钢筋。
洞口狭窄，但往里走几步后，空间豁然开朗。手电光扫过，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经过人为改造。洞壁被修整过，地面也铺了碎石和干草。洞内大约有二十多平米，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破旧的铺盖卷、几个空罐头盒、一个用石块垒成的简易灶台，还有一口裂了缝的陶锅。
最引人注目的，是岩洞深处靠墙的位置，用木板和石块搭了一个简陋的工作台。台上散落着一些工具：钳子、螺丝刀、小锤子，还有几个拆得七零八落的……电子设备残骸？
路微尘心中一凛，立刻想到了那个刻着“S”的金属片。
“看来前主人是个技术宅啊。”她小声嘀咕，示意苏汗青警戒洞口，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工作台。
工作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动过。路微尘用手电仔细照看那些电子残骸——大部分是收音机、手电筒之类常见物品的零件，但其中有几个元件，她从未见过。它们材质特殊，结构精密，哪怕蒙尘，也透着一股与这个简陋山洞格格不入的高级感。
她的目光被工作台角落一个半开的铁皮盒子吸引。那盒子和她在窝棚里找到的类似，但要大一些。她屏住呼吸，用钢筋轻轻挑开盒盖。
里面没有食物只有几样东西：一小捆用油纸包着的、保存完好的电线；几个不同型号的精密齿轮；一小瓶几乎见底的焊接膏；以及——一本用粗糙纸张手工装订的、边缘磨损严重的笔记本。
路微尘的心跳加快了。她先检查了周围，确认没有陷阱，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上没有字，只画了一个简陋的、圆圈套着三角形的符号。她翻开第一页。
字迹和地图上的一样，歪歪扭扭，但写得很密。
「3月15日：又躲过一波搜索。他们还没放弃。山洞比窝棚安全，但太潮，关节疼。」
「3月22日：尝试修那个捡来的黑匣子，失败了。这东西的构造……不像是民用的。接口从来没见过。里面有个芯片，刻着‘S-QH-07’。又是S。」
「4月5日：用改装后的探测器，在东北方向又捕捉到一次微弱的同频信号。和黑匣子残留的信号特征吻合。但太远了，去不了。」
「4月18日：食物快没了。必须冒险出去找。希望他们已经走了。」
「4月25日：回来了。差点被巡逻的无人机发现。现在连天上都不安全了。找到一点根茎，难吃，但能活命。」
「5月3日：信号！又出现了！这次很近！就在山坳南边！强度比以前任何一次都高！难道……不止一个？我得去看看……」
日记到这里中断了。最后一页的日期下面，只有一行仓促的字，墨迹甚至有些晕开：
「它们不是机器……它们在看我。快跑！！！」
路微尘合上笔记本，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S-QH-07。又一个编号。而且明确提到了“不止一个”、“它们不是机器”、“它们在看我”。
她猛地抬头，看向安静站在洞口阴影处的苏汗青。手电光勾勒出他沉默的侧影，沾满污渍的衬衫，油腻的头发，还有那双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不见底的空洞眼眸。
“苏工……”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你的编号……是多少？”
苏汗青缓缓转过头，看向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路微尘感觉，他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几秒，脑内的提示音响起，带着比平时更明显的电流杂音：
【……个体标识码…读取中…】
【……S-QH-01…权限等级…特级…】
S-QH-01。
第一个。
路微尘握紧了笔记本。所以，窝棚里那个金属片可能是07号身上的？而这个山洞的前主人，不仅捡到了07号的某个部件“黑匣子”，还探测到了其他同类信号，甚至……近距离遭遇过？
“它们不是机器……它们在看我。”这句话在她脑中回荡。那是一种怎样的注视？像苏汗青这样空洞的？还是……别的什么？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山洞是个不错的临时据点，隐蔽，有基础生活痕迹，而且前主人似乎成功在这里躲避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当务之急是食物。
路微尘开始在洞里更仔细地搜索。她在铺盖卷底下发现了一小包用塑料布层层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半包已经板结的、不知名的植物根茎粉末，闻起来有一股土腥味。
“总比没有强。”她苦笑，又检查了灶台和陶锅，至少可以烧水。
就在她思考如何用这点根茎粉熬一锅“末世糊糊”时，苏汗青突然动了。
他走到岩洞一角，那里堆着一些从洞外搬进来的、大小不一的石块。他蹲下身，开始用手……扒拉那些石头。
“苏工？你找什么呢？”路微尘疑惑。
苏汗青没有回答。他的动作很慢，但很仔细，手指拂过每一块石头的表面，偶尔还会将某块石头拿起来，放在耳边——这个动作让路微尘一愣，难道他能听见石头里的声音？
几分钟后，他停住了。他拿起一块约莫两个拳头大小、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褐色石头，然后走到工作台边，将那石头放在台面上。
接着，在路微尘惊讶的注视下，他抬起右手，五指并拢，手掌边缘对着石头的一个侧面，猛地一记干脆利落的手刀劈下！
“啪！”
一声脆响，石头应声裂成两半。
不是沿着天然纹路裂开，而是像被精密的切割工具划过一样，裂面平整。
而就在裂开的石心处，露出了几块嵌在其中的、鸽子蛋大小、呈不规则多面体的——石头？不，它们的质地更像晶体，颜色是浑浊的乳白色，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暗交替的流光。
晶核！
而且比路微尘口袋里那些小米粒大了不知多少倍！能量感也完全不在一个层级！即使隔着一米多远，路微尘也能感觉到自己口袋里那几颗小晶核在微微发烫，似乎在共鸣！
“这……这是……”路微尘眼睛瞪得溜圆，“晶核？长在石头里的？！石头也能下蛋了？”
苏汗青将其中一块较大的晶体拿起来，递向路微尘。他的眼神依旧空洞，但路微尘莫名觉得，他好像在说：“这个！比草和老鼠有营养。”
【……检测到…高纯度惰性能量聚合体…】提示音响起，【……建议…宿主融合激活后…进行补充…效率预估…提升300%…】
路微尘接过那块鸽子蛋大小的晶核。入手温润，沉甸甸的，内部流淌的光泽仿佛有生命一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稳定的能量——与她之前那些小晶核里狂暴杂乱的能量完全不同。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前主人提到的探测器和信号，可能探测到的就是这种石头里的高纯度晶核散发的能量波动？而苏汗青他们这些实验体，因为体内的神经接口或系统，对这种能量特别敏感，所以也能被探测到？”
这样一来，很多线索就串起来了。这个山洞的前主人，可能是个懂技术、善于躲藏和探测的幸存者。他发现了这里的晶核或许有很多，并利用或研究它。同时，他也察觉到了苏汗青这类实验体的存在和活动。
“苏工，你早就知道这石头里有东西？”路微尘拿着大晶核，看向苏汗青。
苏汗青点了点头。幅度很小，但确实是肯定的意思。
“那你不早说！害我饿得前胸贴后背！”路微尘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想想也对，之前的苏汗青几乎只响应直接指令，或者在她面临生命危险时行动。指望他主动汇报“这里有矿”，确实有点难为这个待机系统了。
有了这个，食物危机暂时缓解——至少她和苏汗青的充电问题解决了。这种高纯度晶核，按照提示音的说法，经过她融合激活后，能给苏汗青提供更高效的能量，而她自己在融合过程中，似乎也能得到一些精神力的反馈滋养，虽然不能顶饱，但至少能缓解头痛和虚弱。
路微尘当即决定，今晚就在山洞过夜。她让苏汗青去洞口附近戒备，自己则生起一小堆火，用找到的干草和碎木，非常小心地控制烟雾，用陶锅烧了点水，混了少许根茎粉，煮了一锅稀薄的糊糊。
味道一言难尽，但热食下肚，总算驱散了一些寒意和虚弱感。
吃完晚饭，路微尘坐在火堆旁，开始研究那块大晶核和笔记本。苏汗青则坐在洞口内侧的阴影里，面向洞外，一动不动，像一尊守门的石像。
夜色渐深，岩洞外传来不知名夜行动物的窸窣声和风声。洞内，火光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拉得很长。
路微尘正在尝试用自己微弱的精神力去小心接触大晶核，感受其中能量的律动。就在这时——
“嘀…嘀…嘀…”
一阵极其轻微、但非常有规律的电子音，突然从工作台的方向传来！
路微尘浑身一僵，瞬间抓起了手边的钢筋。苏汗青也在声音响起的刹那转过了身，空洞的眼睛锁定了工作台。
声音来自工作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缝隙。路微尘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手电一照——那里卡着一个巴掌大小、屏幕碎裂的黑色塑料设备，看起来像是某种老式寻呼机或简易探测器。此刻，它碎裂的屏幕正发出微弱的绿光，伴随着有节奏的“嘀嘀”声。
她记得笔记本里提到过改装后的探测器！
她屏住呼吸，轻轻将那个设备掏出来。屏幕绿光闪烁，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道不断跳动的波纹信号，以及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箭头标志。箭头指向的方向……是山洞外，偏东南。
而波纹信号的强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增强。
“嘀…嘀…嘀…” 声音稳定，带着一种不祥的感觉。
路微尘的心沉了下去。她看向苏汗青。
苏汗青的目光也从探测器移到了洞外漆黑的夜色中。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了洞口边缘，凝视着箭头指示的方向。
【……警告…】提示音在路微尘脑中响起，前所未有的清晰：
【…检测到…多个同频高能量反应…快速接近中…】
【…识别特征…与数据库记录…部分匹配…】
【…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中…】
【…建议…立即隐蔽…或…准备迎敌…】
多个。同频。快速接近。
路微尘捏紧了手中的探测器和钢筋。火堆的光芒在她脸上明暗不定。
前主人笔记本最后一页那行仓促的字迹，仿佛带着血红的颜色，再次浮现在她眼前：
「它们不是机器……它们在看我。快跑！！！」
而现在，“它们”……似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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