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九曜

　　周一升国旗，仪式结束后，秦长城点名批评了参与打架斗殴的众人，并一一叫上去做自我检讨。
　　每个人手里拿着检讨书，各个语气带着悔意和歉疚，但认真听就知道全是网上抄来的模版，一点真心都没有。

　　朱九曜听得只打盹。
　　最后点名的是姜澈和朱九曜，朱九曜上前，为自己翻墙头的行为做了深刻自我批评。
　　至于以后是否改正，一个字也没提。

　　到了姜澈，检讨书就变得有些奇怪……
　　他的重点不是翻墙头，而是墙头失修学生的生命受到极大威胁，最后直接来一句：“哪天如果靠着操场墙面读书，突然被上面的砖头砸死，希望学校能给家属足够的赔偿。”
　　台下一片笑声。

　　朱九曜抬眼看过去，就看见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和所有老师精彩纷呈的脸。
　　秦长城上前要拿话筒，被姜澈躲过。
　　“至少也得一百万，你们说是不是？”
　　台下一片起哄声：“是！”

　　“但修好砖头用不了几个钱，老师你说是不是？”
　　秦长城一把夺过话筒，黑着脸道：“是，张校长上礼拜和后勤开会说了，已经登记报修，这个月一定修好！”

　　姜澈语不惊人死不休：“教学楼裂开的墙面也要修一修，掉下来的墙皮砸不死人，但砸个脑震荡还是绰绰有余！”
　　下面响起海啸般附和声。

　　秦长城看了眼校长，看对方点头，“修修修！别吼了！今天仪式到此为止！散会！”
　　话落，扯着还要够话筒的姜澈下了台。

　　杨一涵哇了一声，“学霸真帅气啊！都能和我男神一拼呢！”
　　朱九曜看着被秦长城拎着脖子走的姜澈，顶了顶刚冒头的智齿。

　　本来两人扫了20天厕所，老师已经取消后续惩罚，转交给欺负曹宁那帮人打扫。没想到因为这事，处罚又换成了打扫10天体育器材室。
　　真是个事儿精。

　　姜澈不以为然，满脸骄傲，“本来按照校规我们就应该打扫一个月厕所，现在换成体育室，也是应该的，翻墙头本来就是很危险的行为！”
　　朱九曜怒极反笑，“危险个屁！我翻了那么多次也没事！”

　　“是吗？你没有因为翻墙头摔断过四肢吗？”
　　“当然……”，没字还没开口，脑海里冒出小时候翻墙头摔断胳膊的记忆，她看着姜澈的脸，再三确认毫无印象，随即轻咳一声立马拐了话题，“帮我看看这道英语题！”
　　“这道昨天我给你的笔记上有！”姜澈说。

　　朱九曜看着对方幽怨的脸，拿出对方昨天给的索引卡，她当时没细看直接扔书包里，这会翻出来，看着上面的主谓一致中的靠近原则。
　　“either you or she is to go”，姜澈平时美音，语调很放松，“就是谓语动词与临近的主语得保持一致，这里是she，用is，不能用are，就近原则”。

　　朱九曜看着有点头疼，“那这个怎么又是就远原则？”
　　她指着那个例句——zhujiuyao，as well as her teachers，wants to get a higher grade。

　　“当主语后面有as well as，along with，together with，in addition to等引导的短语时，谓语动词的数必须与第一个核心主语保持一致！”
　　张梓轩拿过那张索引卡看，“哇！学霸都是你自己写的例句啊！我要抄一遍！”
　　杨一涵也凑过来，看着上面的例句表情古怪。

　　朱九曜反应过来，抽回索引卡，淡声道：“我今天用，明天给你！”
　　张梓轩点头：“好吧！”
　　等两人转过去，朱九曜看着姜澈，“你重新写一份！”
　　“凭什么？”
　　“凭我不喜欢这些例句！”

　　朱九曜这会看到例句牙疼，里面每一句都在劝学，比如
　　——朱九曜想和老师一样提高分数
　　——朱九曜和同桌一样喜欢背课文
　　——除了朱九曜，所有人都希望她能提高成绩
　　——朱九曜，正在和她的同学们一起为了取得更好的成绩而努力
　　……

　　朱九曜的抗争无效，这个索引卡被眼尖的乔峰看到，特别夸奖了姜澈不说，还把例句抄到黑板上，带着大家读了好几遍。
　　朱九曜三个字响彻5班。
　　一节课下来，朱九曜满脑子都是as well as，along with，together with，in addition to……
　　她觉得到死，都没法忘记这个知识点了。

　　5班的朗诵声音太大，以至于下课以后旁边班跑来问，朱九曜是谁？朱九曜是练习册上的吗？朱九曜是哪个名人吗？
　　听着各种议论，感受着各种视线，朱九曜把脸埋进臂弯，耳边传来一声极低压抑的笑。
　　她猛地抬头，对上姜澈还没收回去的嘴角。

　　姜澈立马压平嘴角，指着黑板说：“这个主谓就远原则掌握了吧？还需要我讲吗？”
　　朱九曜顶了顶牙，眯着眼慢慢摇头：“还是没有，你给我再造个句！”
　　“啊？”

　　朱九曜用笔敲着桌面，“姜澈，和他的同桌一样，14岁以后再也不长个了！”
　　姜澈闻言死亡凝视，“姜澈和他的同桌都是单数，两个谓语一样的！”
　　朱九曜点头，“那就——”，她视线扫过对方身板，“姜澈，和很多青少年一样，14岁以后都不会再长个了！”

　　姜澈鼓着唇，半晌才道：“jiangche,just like many teenagers,stops getting taller after age 14”。
　　听着每个音节咬得都很重，美音里愣是听出了英音的调儿。

　　朱九曜满意点头，“you are right！”
　　姜澈嘴巴抿得更紧，“I still have some growing left to do!”
　　朱九曜摇头，“听不懂！”
　　“就是我还会长个的！会长到180的！”
　　他这一声声音太大，引来全班围观，张梓轩立马扭头：“可是学霸你这么长脑子的人，一般都不长个的！”

　　杨一涵看着姜澈委屈巴巴的表情，抬手给了张梓轩一巴掌，“以为和你一样啊，那得看基因，学霸这基因这骨架一看就是185的范儿！”
　　姜澈愤愤开了一盒牛奶，嗖嗖吸。
　　朱九曜笑得不行。

　　杨一涵不明所以：“怎么更不高兴了？”
　　“他已经和他爸一样了”，朱九曜之前看过他手机屏保，是一张全家人的背影，看着他和他爸差不多，比他妈高了半个头。

　　姜澈闻言，吸牛奶的动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朱九曜和杨一涵，“可是你们在女生里面也不算高啊，做操还站在前排呢！”
　　杨一涵瞬间炸毛：“163在女生已经很高了好不好？”
　　“高到做操站在中间排吗？”
　　杨一涵：……
　　朱九曜：“我165！”

　　姜澈点头，“按身高排第三排！”全班40个人，排第三排是什么概念。
　　朱九曜：……
　　姜澈看着她，眨了眨眼，来呀，互相伤害。

　　朱九曜对上那双得逞的狗狗眼，觉得太孩子气了，没忍住弯了弯唇。
　　“你笑起来真好看！”
　　一句话让朱九曜瞬间拉平了嘴角。

　　姜澈还盯着她的脸，“真的，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还挺好看的！”
　　杨一涵一脸你眼瞎的表情。
　　“你笑起来竟然还有梨涡，你平时就该多笑笑，都可以给学校拍招生宣传照呢！”

　　朱九曜有点发窘，刚想让对方闭嘴，就听到对方故意拖长调子哎了一声，说：“不过你学习太差了，这个成绩美成天仙，学校也不会让你拍的！”
　　语气里满满都是哀其不争怒其不幸的惋惜。
　　“……”,朱九曜，又是拳头发硬的一天。

　　两人课后去器材室领了任务，老师说去球场捡回球就行。
　　路过学校人工湖的八角亭，又看到蹲在地上的曹宁，他正被人围在中间。
　　朱九曜反射性看向姜澈，果然对方已经拿着捡球的叉子，气势汹汹跑了过去。

　　她看着姜澈跑过去，和几人争吵了几句，严卓靠近姜澈，不怀好意笑了一下，摆了摆手带着众人离开。
　　朱九曜躲在树后，没露面，看着人离开，慢慢走出。

　　姜澈和曹宁说了几句，才往这边走来。
　　晚间的凉风抚在脸上，将朱九曜的刘海吹得来回乱跳。她烦躁的撸了一把，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粉色的小发夹，上面还有水晶钻。
　　姜澈看她不接，又往前递了递。
　　“你怎么还有这个？”
　　“我妹丢的！”

　　朱九曜接过，用手随意将刘海往后一扒拉，夹了起来。
　　扭头看着曹宁远去的背影，哼道：“烂好人！人也没说帮你忙！”
　　姜澈不说话。
　　朱九曜更气：“你以后干好事离我远点，可别拖累我！”
　　姜澈往右几步，和她撤开平行距离。

　　“……”，朱九曜做了个深呼吸，刚要怼一句，姜澈突然冲那边喊道：“学校骑车这么快干什么？赶着投胎啊！我拍到你正脸呢！”
　　疾驰向前的男生猛地减速，回头瞪了一眼，减速前行。

　　还没走两步。
　　“学校不让抽烟！你是哪个班的？”
　　“我是老师。”
　　“老师好！这里是操场，不让抽烟！您作为老师，更应该以身作则。”
　　“……”

　　没一会。
　　“学校不让喂猫！你们干什么？”
　　那边几个男女生正在蹲着撸猫，闻言愤愤道：“关你什么事！这……”
　　看到姜澈的脸，声音低了一个度，“我们就喂喂她，不然看着她饿死吗？”

　　姜澈一脸严肃，上前用手里本来装球的网兜一把网住猫，“学校不让喂猫！发现流浪猫狗要给后勤打电话，标识牌看不到吗？”
　　之前因为野猫蹿出，一个练体育的高三学姐摔骨折，没法再练体育。
　　当时校方被告，后来学校特意出的这个政策，运动场附近不能投喂野猫。
　　网兜里的猫乱窜，姜澈将兜转了几下，晕乎乎的猫总算安静下来。

　　其中一个女生认出了姜澈，闻言讷讷，“但是她这样好可怜，我们就是想让她吃点好的！”
　　“你能天天定时定点喂吗？能带她绝育吗？”姜澈指着湖四周的跑道，“跑步的学生因为野猫突然窜出来受伤了，你能赔钱吗？”

　　几人沉默，一个男生一脸不服气，“那就放任不管吗？看着她饿死吗？”
　　姜澈蹙眉，“那你怎么不带她去市里的流浪动物收容所？哪怕拍点照在社群看看有没有人领养也行！想起来在这喂一把撸两下，自我安慰是吧？”

　　他的声音依然冷静，但莫名的气场，让众人都哑了音。
　　那女生看着网兜里又不安分起来的猫，“那你要怎么办？”
　　“带她绝育，800块，你们7个人，想贡献一点吗？”姜澈问。

　　之前不服气的男生将手里的火腿肠给姜澈，转头就走，其他几人互相看看，也跟着离开。
　　姜澈看着网兜乱窜的猫，抬手又晃了几下。
　　是一只橘猫，毛打结厉害，腿上似乎还有点伤。

　　朱九曜看着不安分的猫，压着额角，“这要怎么办？我可不管！”
　　姜澈给里面扔了点火腿，待猫安静下来，看着头顶的三元路路牌，温声道：“我想想！”

　　朱九曜扶了扶额，真怕这人哪天因为多管闲事被打死。
　　姜澈大概看出了她的心理，笑道：“别担心！我厉害着呢！”
　　厉害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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