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冢

作者:一陈方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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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


      “哇~~”一旁的女孩们站起身为他鼓掌,数双美目全然被他吸引。

      “呜呼~想不到顾大公子还有此等才艺。”方才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吹着口哨称赞。

      而一旁踩着限量联名球鞋的男生却不这么认为:“敢问你是在擦地板吗?洪少你家阿姨不给力啊,地板都没擦干净还要我们顾大公子劳心费力。”

      一旁的洪少走过来搂着男生的腰,望向顾之行的眼里星光点点,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腰胯描摹:“是嘛,那真是该死。害我们顾大少爷这么辛苦。”

      顾之行再挂不住脸了,再待下去他就要把这房顶掀了。
      忍着火气扯着脸皮朝他们笑了下,扭身就要走。

      可那几个讨厌的人仍不肯罢休,拽着他的手臂要他留下。
      “别走啊,还没吃蛋糕呢。”

      洪少过来他身边,低声道:“不给面子?”

      顾之行只好找位置坐下,等着宴会结束。
      没了一身不符合他个性的衣服束缚,他也放开了些,虽还是不自在,但也稍稍放松地坐在椅子上。

      量身定做的白色礼服内衬穿在他身上尤其好看,跳完舞后从衣服到发丝都有一丝凌乱的美感,他懒懒地靠在鹅黄色的靠椅上,神情散漫,顶上的白炽灯在他脸上打下了修容般的阴影,立体的五官惹人羡慕,整个人随性得宛如一副风雅的海报。

      对面与人交谈的洪少视线始终在顾之行身上游离,手里晃动的高脚杯壁倒映着他似笑非笑的脸。
      他朝顾之行扬了扬下巴,挑眉问道:“你多大?”

      “十六。”

      洪少笑容一顿,似是有些失望:“这么小。”

      洪少原名洪政军,官宦家庭的小孩连名字都寄予着父母的厚望。听闻他目前是在美国旧金山留学,是今天在场的年青人中最年长的一个。

      这个人,吊儿郎当,一副笑面虎的模样,一言一笑都有着某种合计中的阴险。

      洪少搂着身边的男生追问:“在一中上学吗?”

      “不是,在凌江中学。”顾之行几乎是有问必答。

      “凌江中学?是干什么的?”洪少怀里的男生一脸神气。

      “读书的,干什么的。”顾之行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又灌下一杯香槟。

      男生被噎得靠在洪少怀里撒娇,双手在他身上游走忙着向他讨要说法。

      洪少眉头一挑,带着某种探究似笑非笑地看着顾之行。

      就在男生的手沿着他的小腹伸向餐台底下的那一瞬间,顾之行飞快的挪开了视线,尴尬的有些不知所措,清晰的下颌线紧紧绷起,整张脸都像落了一层霜般冷硬。

      娘的,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鬼地方!
      正当顾之行想着要以什么理由提前离场时,一道如雷的声响毫无预兆的在他身旁炸开。

      高高的生日蛋糕轰然倒塌,沿着光滑的玻璃内壁滑向地面,拉出一条长长的奶油轨迹。

      周遭空气有一瞬的凝固,众人都屏住呼吸看向今晚的主角,眼神生畏。

      而生日蛋糕的主人却似乎没什么情绪,只饶有兴致的看着一旁满身奶油的男孩,嘴角牵起一抹邪笑:“这么迫不及待想吃蛋糕了?”

      身穿黑色长袖的男孩有些僵硬的摇摇头,机械般的放下手里的酒瓶,脑中的那点醉意霎时一扫而空。

      洪少站起身,朝众人颔首,指了指堆在地上的蛋糕。而后双手抱胸而立,等着看戏。

      两个男生过来把那个男孩抱起来抛进了蛋糕堆里,所有人一哄而上把地上的奶油全都抹到了男孩身上,有的还举着酒瓶往他嘴里不断倒酒。

      甜腻的蛋糕跟刺鼻的酒水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充斥着整个花园,不绝的嘲笑跟震天的音乐声糅杂在一起,让人头昏脑胀。

      顾之行难受的甩了甩脑袋,抬手揉了揉突突暴跳的太阳穴。

      见他这般模样洪少过来熟络的搂着他的肩,道:“好玩吗?”
      他指着那边混乱的人群:“他们都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很听我的话。”

      顾之行摸摸鼻尖,身旁的人身上浓重的香水味让他感到不适,没忍住扭过脸打了两个喷嚏。

      洪少见状,帮他披上了原本放在椅背上的外套。顺道帮他理了下衣领,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小心着凉。”

      顾之行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上的鸡皮疙瘩层层叠叠由头顶起到了脚心。

      又一个钟后这场磨人的宴会终于接近了尾声,所有人都玩得筋疲力尽,倒在花园里的各个角落睡着了。
      屋里的长辈们似乎也结束了一场盛大的会议,布满细纹的脸上表情各有千秋,而从偏院里走出来的各位夫人们也都神情各异。
      有的输了个精光,有的盆满钵满。

      各位长辈似乎终于有时间看一眼他们的孩子了,推开花园的拉门,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得体的家长们不禁皱了眉。
      探头一看,满花园都是腻人的蛋糕跟散落的酒瓶,几个睡得昏天暗地的孩子周围还有几滩白色的呕吐物。

      顾明诚心下一动,眼神示意还算清醒的顾之行过来。
      顾之行晃着身体来到顾明诚身边,以为终于可以走了。
      谁知,顾明诚是叫他向各位叔叔阿姨们一一道别。

      顶着浆糊一样的脑袋,顾之行一一向他们鞠躬行礼,跟一众视线根本不在他身上的长辈们说着再见。

      当车辆开出别墅大门的时候端坐在后座上的顾之行终于如一滩烂泥般滑下了座椅,蹭着棕色的靠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长腿自然打开半躺在后座上沉沉睡去。

      ......

      一道金光划破天际线,火红的太阳自东方冉冉升起。
      声声悦耳的鸟鸣唤醒了屋内沉睡的人儿。

      大床中央的人慵懒地翻了个身,搓了搓睡出印子的脸挣扎着起身。懒散地盘腿坐在床边跟脑内不舍离去的周公争缠。

      叩叩,门外的阿姨适时敲门:“少爷,起床用餐了。夫人已经在等了。”

      顾之行晃了下脑袋,前两天的那股宿醉感似乎还残留在神经末梢,让他头痛欲裂。

      穿好衣服下楼,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瘫倒在沙发上。

      “阿姨有头痛药没?我感觉要死了。”

      餐厅里准备碗筷的阿姨听他这么说顿感心疼,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少爷也是她半个心肝。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去拿药箱。

      坐在沙发上的柳韵泠蹙着柳眉,有些嗔怪地摇摇头。
      “你那晚干什么喝这么多酒,你才多大呢怎么有人敢这么灌你酒?”
      柳韵泠倾身抚了抚他的额头,为他理顺了一缕翘起的头发。

      说到这顾之行好像才后知后觉的委屈起来了,拉着女人纤细的手摇了摇:“我不要去这些个无聊的宴会了。你下次不要再使唤我去。”

      看着自家儿子这般模样,她回想起那晚顾明诚从院子里把他背回屋的样子,脸色发白地趴在他父亲肩上不省人事,把她吓得一整晚都没睡着。
      她的宝贝儿子怎么能这样受人欺负。

      想到这女人心生疼惜,点头应了下来。

      一顿早餐草草了事,太阳很快高升至头顶,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
      顾之行准备启程去学校。

      有的人已经整装待发,而有的人还在睡眼惺忪。

      【2月12日,星期日,晴。
      这漫长的生活依旧索然无味。】

      不大的房间内光线昏暗,没拉紧的窗帘透进来一缕阳光打在少年的睡脸上。
      叮铃叮铃,手机铃声响起。
      少年长手一伸,把扰人的闹钟掐灭。

      床上的人动了,利落的翻身下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李淮凌只穿了条睡裤,赤|裸着上半身在窗前伸了个懒腰,随手抓了下睡乱的头发进了浴室。

      十分钟过去,浴室门被拉开,单薄的身影自蒙蒙水雾中走出。
      细白的手指抓着宽大的毛巾在腰间随意一围,走到餐桌前把昨天剩下的外卖放进了微波炉里。

      午后的阳光毒辣,在阳台的栏杆上晒出刺眼的反光。李淮凌晾起洗衣机里早已洗好的衣服,顺道把前天晚上晒的校服收下来穿上。

      吃过午饭后他踱步到画室整理好这两天画的速写跟一些油画练习,厚厚一沓纸张被他毫无留恋的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篓里。
      而后他拿起桌上放着的沾了绿色颜料的画笔在一旁的计划表上打了一个对勾。

      正方形的小画室里四面墙上都贴满了画纸。素描,速写,人体结构解剖图等。
      每一张画纸的右下角都被打了标签,有的用红笔画了叉,有的则用绿色的笔打了勾。
      无数的纸张重叠在方正的墙壁上,不见一点缝隙。

      从他记事起,画画就是他每天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每当同龄的孩子在公园里追逐玩耍时,他都待在画室里画画。

      小时候妈妈带着他走南闯北,一只手拉着沉重的行李箱,一只手抱着他,追公交,赶地铁。
      再大些时候带着他赶飞机,他就靠在妈妈的膝上,趴在行李箱上拿着厚厚的绘本画山画水,昂贵的颜料任他在纸上描摹,画出一个他自己眼中的斑斓世界。

      刚开始时他觉得有趣,很多时候都缠着妈妈帮他准备颜料。
      在老旧的出租屋里以及快捷酒店的墙上都留下了他五彩缤纷的画作。
      温柔的妈妈并未责怪过他,反而有一丝欣慰。
      笑着叮嘱他两句要他不许再这么调皮就欣然的交罚款去了。

      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疑惑,疑惑他为什么要画画?他感到自己对美术的兴趣正在一天天消逝,画技也到达了瓶颈,他彷徨,可又有些庆幸。
      他想要去往更广阔的天空,想像其他孩子那样到外面荡秋千,踢足球。
      他也向往着鲜活恣意的人生。

      可他能怎么办呢,妈妈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让他心疼。

      从他记事起,李长莺就时常在他耳边念叨,他以后要上央美。

      一定要去!

      于是他只能一遍遍的画,手边的参考书籍早就被他翻烂读透。
      墙上的素描纸换了一批又一批,从最初青涩的起形到如今的惟妙惟肖,与参考书中印的画作无异。
      他还是不肯停歇。

      李淮凌拿出了新的画纸,削了支新的画笔,又开始机械地画。
      黑色的炭笔在纸上刷刷作响,画了为路人遮挡艳阳的老树,画了骑着单车飞驰而过的青年,还画了树下小憩的老农,还有一旁悠闲玩闹的孩子。
      每一笔都精准如标尺,行云流水就描绘出了一副恬静的画卷。

      不知怎的,他往干净的天空上扫了几片阴影,覆盖了原本高照的烈日。整片天空都暗了下来,连同广阔的大地都笼罩在大片的阴影中。
      尖细的笔尖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沙沙....沙沙.....

      刺啦——

      纯白的纸张破了,在中间划出了长长一道裂痕。
      原本呆板到毫无生气的画作似乎在此刻活了过来,天地中间的那条界限仿佛一个呼吸的缺口,让人不住喘息。

      李淮凌放下画笔,把破裂的纸张揉成一团丢在桌上。黑色的炭笔被纸团弹落,掉在地上笔芯尽断。
      他又觉不够似的,胡乱把画纸摊开,折叠两下后撕成了碎屑。扬手一挥,就如飞雪般飘散满屋。

      他脱力般靠在了椅背上,没由来的心跳加速,仿佛方才撕碎的是他麻木的心。
      稍稍冷静下来后,那只握笔的手似乎也在为被他丢弃的画笔而颤抖。

      嗡嗡——
      边上的手机响了,是提前定好的闹钟。
      到上学的时间了。

      他照常把家里收拾干净,拉上窗帘,关好门窗才离开。
      才走到电梯口又有些着急地折返回来,进屋拿起床头柜上的日记本嘭声关上了门。

      下午四点半。
      公交如期驶过华侨公园,李淮凌坐在公交后座上发着呆,有些木然的看着窗外不远处打球的孩子,在婆娑的树影后边似乎还有一个穿着校服跳舞的少年,自由的身影让他移不开眼。

      看着看着,脑海里不自觉呈现了一张倨傲的脸,生起气来像炸毛的猫般张牙舞爪,那一点玲珑痣净晃人眼。

      他眉头一蹙一舒,似是有些懊恼。

      怎么想起他来了。

      他再定睛看去,奈何葱郁的绿树阻挡了他的视线,他只能从那模糊的身影猜测,那一定是个潇洒斐然的少年。

      那个二世祖,怎么可能这样惹眼。

      他晃晃脑袋,心下暗道:

      定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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