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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怕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时,程洛一还攥着慕谦的手不肯松开,脸颊上的泪痕未干,眼底满是恋恋不舍。
进来的是护士,语气温和专业:“先生,探视时间到了,慕先生刚转出ICU,需要静养,不能过度消耗精力。”
程洛一的身体僵住,抬头看向慕谦,眼里的不舍几乎要溢出来,手指下意识地攥得更紧了些,像是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似的。
慕谦也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依旧温柔:“听话,先回去休息。”他看得出来程洛一这几天没休息好,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的青黑重得遮不住,“你一路奔波,也累坏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看我。”
“可是……”程洛一哽咽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多陪一会儿,想看着慕谦的脸,想确认他是真的没事,可看着护士手里的记录板,又知道自己不能任性——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影响慕谦养伤。
“别可是了。”慕谦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眼神里满是安抚,“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医院附近,很方便。晚上好好吃饭、睡觉,明天一早,我还等着你过来陪我说话呢。”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在这里很安全,医生和护士都会照顾好我,你不用担心。”
护士也在一旁轻声劝说:“先生放心吧,我们会随时关注慕先生的情况,有任何变化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家属。”
程洛一吸了吸鼻子,终于缓缓松开了慕谦的手,离开他手的那一刻,心里空落落的。他站起身,弯腰凑近病床,小心翼翼地看着慕谦,声音沙哑:“那你一定要好好的,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告诉医生哦。”
“好。”慕谦点头,眼底带着笑意,“你不许再胡思乱想,别又不吃饭,听到没有?”
程洛一用力点头,眼泪又快掉了下来,他赶紧别过脸擦了擦,怕让慕谦担心。“那我明天一早就来。”
“嗯,我等你。”慕谦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温柔又缱绻,直到程洛一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他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了下来,眼底泛起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安心——至少,他把人接到了身边,不用再担心他一个人在国内担惊受怕。
程洛一站在病房门外,听着里面护士叮嘱慕谦休息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转身朝着电梯口走去。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心里却比来时踏实了太多——亲眼看到慕谦清醒着,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在慢慢好转,这就够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病房的门牌号,默默记在心里。
林西安排的公寓离医院不远,车程不过十分钟。程洛一坐在车里,脑子里还反复回放着病房里的画面——慕谦苍白的脸、缠着纱布的伤口、每一幕都像针一样反复刺痛着他的神经。
推开公寓门,陌生的装修风格、淡淡的清洁剂残留的气味,让他瞬间陷入了强烈的疏离感。这里很干净,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可没有芝士的呜咽,没有慕谦的气息,连空气都显得沉闷压抑。
他没心思开灯,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这里的天气没有什么太阳,房间的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光,勾勒出家具的模糊轮廓。紧绷了几天的神经一旦放松,积攒的疲惫、后怕和生理上的不适瞬间反扑而来。
胸口又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比在国内时更猛烈。程洛一踉跄着找到卫生间,扶着马桶再次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依旧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不断涌上喉咙,灼烧着他干裂的黏膜,呛得他眼泪直流。
他咳得浑身发抖,双手死死攥着马桶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脑子里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闪过新闻里的混乱现场、慕谦失联的字眼,还有刚才在病房里看到的伤口,恐惧和心疼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缓过一阵,他扶着墙壁站起来,刚走到客厅,闻到陌生的味道,一阵眩晕袭来,恶心感再次翻涌。他又冲回卫生间,这一次吐得更凶,连带着鼻腔里都泛着胆汁的苦味,整个人虚弱得几乎要瘫倒在地。
反复吐了三四次,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程洛一才无力地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顺着冰凉的瓷砖滑坐在地。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自己应该是吓的,是这几天积攒的恐惧和焦虑找到了宣泄口。明明已经亲眼看到慕谦没事了,可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慌,却像刻进了骨子里,怎么也驱散不了。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手脚都变得冰凉,程洛一才慢慢爬起来漱了漱口,他走到卧室,没脱衣服就倒在了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睡,可闭上眼睛就是慕谦受伤的样子,根本无法安睡。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程洛一睁着眼睛熬到了破晓,脸色比昨晚还要苍白,眼底的青黑又重了几分。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出去客厅喝了口水漱掉嘴里的苦味,天亮了,他可以去医院了,可以去见慕谦了。
天慢慢亮了起来,程洛一刚勉强洗漱完,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血色,眼底的青黑像晕开的墨,衬得那双眼睛愈发红肿。他靠在厨房门框上,望着空荡荡的台面,胃里还残留着昨晚呕吐后的酸涩,一点胃口都没有。
门铃响起时,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林西,慢慢地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林西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眼底也带着明显的疲惫,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袋和一个文件袋,看到程洛一的样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程先生,您脸色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吗?”
程洛一摇摇头,侧身让他进来,声音沙哑得厉害:“没事,麻烦你跑一趟。”
林西把保温袋放在餐桌上,打开后,里面是温热的粥、一小碟清淡的咸菜和两个水煮蛋,都是些好消化的东西。“刚做好的,慕总特意吩咐让我给您送过来,说您这几天没好好吃饭,得先垫垫胃。”
提到慕谦,程洛一的眼眶又悄悄红了,低头看着保温袋里冒着热气的粥,心里又忍不住酸涩——都这样了,慕谦还惦记着他有没有吃饭。
“他今天早上怎么样了?”他连忙转移话题,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
“慕总情况很稳定,医生刚查过房,说恢复得比预期好。”林西一边说着,一边把文件递给程洛一,“这是慕总让我给您准备的,里面有医院的探视卡、公寓的门禁说明,还有一些常用的联系方式,您有任何事都可以打给我。”
程洛一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张,摸着粗糙的质感,心里踏实了些。他低头看着保温袋里的粥,想起慕谦昨天叮嘱他“好好吃饭”的样子,咬了咬下唇,还是拿起勺子,盛了一勺温热的粥送到嘴边。
粥熬得软糯香甜,入口绵软,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缓解了胃里的酸涩。可他只吃了几口,就又觉得一阵恶心,连忙放下勺子,捂住嘴强压下涌上来的不适感。
林西看在眼里,连忙递过一杯温水:“程先生,您要是实在吃不下,也别勉强。慕总说您要是还不舒服,就让我带您去医院看看,别硬扛着。”
程洛一摇摇头,喝了口温水漱了漱口,声音低低的:“不用,我没事,就是还有点没缓过来。”他看着保温袋里的粥,心里有些愧疚,“麻烦你跟慕谦说,我会好好吃的,让他别担心我。”
“好,我会转告慕总。”林西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知道程洛一现在需要安静,“那我先回医院了,慕总还等着我汇报情况。您吃完早餐要是想去医院,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让人来接您。”
程洛一点头,送林西到门口,从楼上看着他的车驶离,才转身回到餐桌旁。他重新拿起勺子,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地喝粥,哪怕每咽一口都觉得费力——他知道,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好好陪着慕谦,才不会让他分心。
保温桶里的粥渐渐见了底,他把水煮蛋剥了壳,小口小口地吃着,胃里的不适感慢慢减轻了些。程洛一把探视卡捏在手里,像捡到了最珍贵的游戏装备,怎么也舍不得放下。
吃完最后一口粥,程洛一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胃里的酸涩感淡了些,可一想到要去见慕谦,他忽然想起什么——医院里最忌讳病菌,他这几天又吐又熬,身上肯定沾着不少浊气,万一影响到慕谦的伤口愈合怎么办?
这个念头让他立刻来了精神,进浴室。热水哗哗地浇下来,冲刷着浑身的疲惫和冷汗,也洗掉了身上残留的淡淡异味。他仔细地搓洗着每一寸皮肤,连头发都洗得干干净净,生怕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浴室里的蒸汽氤氲,模糊了镜子里的身影。程洛一看着镜中苍白却整洁了许多的自己,这样干干净净地才好去见慕谦。
洗完澡,他从行李箱里翻出带来的衣服,一件干净柔软的卫衣和长裤,穿在身上清爽又舒服。他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不想让慕谦看到他这副憔悴的样子再担心。
刚收拾好,手机就响了,是林西发来的消息:“程先生,车已经在楼下等您了。”
程洛一快步走到玄关,换上鞋子,抓起桌上的探视卡和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地推开门。楼下的黑色轿车稳稳停在路边,司机看到他立刻下车打开车门,恭敬地说了句:“程先生,请上车。”
坐进车里,程洛一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陌生街景,心里满是急切。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干净的衣袖,车子平稳地朝着医院驶去,程洛一的心跳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快,慕谦…慕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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