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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第二轮比赛落幕的瞬间,巨大的疲惫感如汹涌的潮水般将林曦彻底淹没,几乎让她喘不过气。舞台上炫目的灯光、观众席传来的热烈掌声、评委们或赞许或挑剔的评价,此刻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在她的感官中变得模糊而虚幻,失去了真实感。支撑她完成这场高难度、高压力表演的那股顽强心气,在最终确认晋级结果的那一刻,悄然消散殆尽,只留下精神长时间高度紧绷后的深深虚脱与无力。
她强撑着维持脸上得体而礼貌的微笑,与其他几位成功晋级的选手并肩站立,一同接受主持人热情洋溢的祝贺,并向全场观众深深鞠躬致谢。然而,当厚重的幕布缓缓落下,她转身独自走向通往后台的通道时,脚步竟不由自主地有些虚浮不稳,仿佛踩在云端。
后台的气氛明显比第一轮结束后更为复杂微妙。成功晋级的选手们自然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喜悦与激动,但这份喜悦之中却隐隐夹杂着更多的审视与算计,既有对接下来即将面对的更强对手的谨慎评估,也有对林曦这匹突然杀出的“黑马”所表现出的更深忌惮与警惕。而那些不幸被淘汰的选手,则大多难掩失落与沮丧之情,有些人甚至眼眶泛红,在团队工作人员的轻声安慰下默默收拾个人物品,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林曦此刻无暇顾及周围的一切,她只想尽快找到一个安静无人的角落,让自己能够独自待一会儿,好好平复波动的心绪。李智恩第一时间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写满抑制不住的兴奋与崇拜:“欧尼!你实在太厉害了!刚才的表演简直……哇!我只能用震撼来形容!还有权志龙评委给出的评价也超棒!”
“谢谢,智恩。”林曦勉强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与无力,“我现在有点累,想先回休息室坐一会儿,稍微歇一歇。”
“好的好的,欧尼你快去休息吧!别累坏了!”李智恩连忙关切地回应,体贴地伸手接过她手中那个并不沉重的提包,动作轻柔而周到。
就在林曦低着头,朝着分配给她的那间临时休息室慢慢走去时,在略显杂乱昏暗的通道拐角处,她差点与一个人迎面撞上。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呼吸也在瞬间凝滞。
是权志龙。
他已脱去作为评委时穿着的笔挺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身上仅穿着一件简约的白色T恤,整个人少了几分舞台上的正式与距离感,却多了几分随性自然以及……某种不易接近的淡淡疏离。他似乎在和身边的节目总PD低声交谈着什么重要事项,眉头微微皱起,神情专注而略显严肃。
林曦的突然出现,让他们的谈话戛然而止。总PD看到林曦,脸上立刻堆满热情而官方的笑容:“哦!Aurora选手!恭喜晋级!刚刚的表演非常精彩,令人印象深刻!”
权志龙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林曦身上。那双在舞台上显得格外深邃锐利的眼睛,在近距离的灯光映照下,竟隐约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细细探究,甚至是一闪而过的、类似关切的神情?林曦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过度疲惫而产生的错觉,还是真实存在的细微变化。
“PD nim,评委老师。”林曦连忙躬身问候,用的是她早已练习了无数次的标准敬语,语气恭敬而克制。她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节奏慌乱。这是自那条内容简短却含义不明的“舞台上的火光”短信后,她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直接面对他,心情复杂难言。
“表现得很不错,”总PD拍了拍权志龙的胳膊,笑着对林曦补充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鼓励与赞赏,“特别是最后一场表演,话题选得相当大胆,但整体处理得很有智慧与分寸。志龙刚才还跟我说,他已经很久没在喜剧竞技节目里看到像你这样兼具思想性与表演实力的选手了。”这话语中既包含着真诚的认可,也带着几分场面上的恭维与客套。近乎的分数评价由总PD亲口说出,分量自然与旁人不同凡响。林曦谦逊地垂下眼帘,微微欠身回应道:“您实在过奖了,我还需要向各位前辈多多学习,在专业上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说话间,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站在一旁的权志龙。他并没有像总PD那样给予热情的称赞,只是礼节性地微微颔首,表情很快就恢复到一贯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淡漠。这让林曦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微弱期待,或许他会提及那些短信,或是详细点评她的表演,瞬间冷却下来。她不禁想,那些深夜的鼓励与建议,或许真的只是前辈对后辈的纯粹欣赏,在公开场合,他必须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或麻烦。
然而,就在总PD准备继续寒暄,林曦也打算告辞以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氛围时,权志龙却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比通过麦克风时更为低沉,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魅力,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保持观察的敏锐度是好事,但下一轮表演时,或许可以适当融入一些更具个人特色的情感温度。过于理性的剖析虽然精准,但有时会拉开与观众的情感距离。”
这番话不似在舞台上那种面向公众、充满艺术修辞的官方评价,更像是一句直接而专业的建议,甚至带着一丝指导的意味。
林曦猛地抬起头,恰好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没有笑意,只有对表演艺术纯粹的执着与严肃。在这一刻,林曦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那个一直在背后关注她、指点她的“G”。只有那个能看穿她表演内核,并总能给出精准点拨的人,才会在这样私下偶遇的场合,说出如此切中要害的话。
一股热流猝不及防地涌上林曦的心头,其中混杂着被认可的激动、对建议的深思,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与这位遥远偶像产生真实连接的震撼。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非常郑重地再次鞠躬:
“内,康桑密达,权志龙评委老师。您的建议我会认真思考,努力改进,真的非常感谢。”
权志龙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重新转向总PD,示意可以继续刚才的谈话。
总PD是个精明人,立刻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短暂却不容忽视的交流气场,他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Aurora选手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志龙啊,我们到那边继续说……”
林曦知道,她该离开了。她再次向两人微微鞠躬,然后侧身从他们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似乎闻到了他身上一丝极淡、清冽的香水味,混合着舞台化妆品和空气中淡淡的烟草气息(或许来自其他工作人员),构成一种复杂而独特的感觉。
直到走进自己的单人休息室,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林曦才允许自己大口喘气。心脏依然在剧烈跳动,耳边反复回响着权志龙刚才说的那句话。
“增添一些更具个人化的情感温度……”
他是在指出她表演中可能存在的弱点吗?确实,她的舞台表现虽然技巧纯熟、逻辑清晰,却时常显得过于冷静,缺乏更能打动人心的情感层次。表演艺术的核心在于智慧与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林曦恰恰在这方面展现出了出色的天赋。她善于捕捉细节,能够冷静地剖析每一个角色的心理动机与行为逻辑,这种能力使她在众多表演者中脱颖而出。然而,有时她的观察似乎过于理性,甚至显得冷峻,以至于在情感的传递与渲染上稍显不足,缺乏那种能够直击观众心灵的力量。这一点,莎拉也曾以委婉的方式提醒过她,但从未有人像权志龙那样,用如此精准而直接的语言点破问题的核心。
权志龙不仅肯定了林曦那种近乎锐利的观察力,更敏锐地指出了她尚未完全意识到、却亟需提升的方向,情感的深度与温度。这种被一位自己深深敬仰的、更高层次的艺术家理解和指引的感觉,让林曦在身体疲惫的同时,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兴奋与创作冲动。她感到自己仿佛被推向了一个新的境界,一种前所未有的可能性正在她面前展开。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她拿出手机,迅速解锁,点开那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保存着一条条来自“G”的信息。最后一条的内容让她心跳加速:“犀利的观察不仅在于看穿表演,更在于看清人心。今晚,你两者都做到了。”信息发送的时间显示,就在她的表演结束之后不久。而就在刚才,在后台,权志龙本人亲口对她提出了下一轮表演的建议,这与信息中的内容不谋而合。
这绝非偶然。林曦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权志龙就是那个一直以“G”为代号默默关注她、指引她的人。这一发现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一方面,她感到一种梦想照进现实般的晕眩与激动,她所欣赏的巨星竟然一直在用这种方式关注着她的成长,甚至亲自为她指点迷津;另一方面,一种更深层次的困惑与隐约的不安也随之而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仅仅是出于对人才的欣赏,还是背后藏着什么她尚未察觉的隐情?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这样做无疑承担着不小的风险,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尤其是在经历了金允珍团队的抹黑攻击以及网络上的种种非议之后,权志龙仍然选择在后台几乎“冒险”地直接向她提出建议,这背后的用意让林曦无法简单地将其归结为“前辈对后辈的提携”。他的举动似乎包含着更多未言明的意图,这让整件事情显得更加复杂。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李智恩关切的声音:“欧尼,你还好吗?我们差不多该回酒店了,外面还有几家媒体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采访到你。”林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不是沉迷于解谜的时候。她打开门,对李智恩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轻声说道:“我没事,智恩。我们走吧,尽量避开媒体,直接回酒店。”
回酒店的车上,林曦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首尔夜景。城市的霓虹灯光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朦胧的光晕,仿佛映照出她此刻纷乱的内心。李智恩以为她只是太累了,贴心地没有打扰她。然而,只有林曦自己清楚,她的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权志龙身份的确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她原本平静的心湖,彻底改变了这场游戏的格局。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慎,同时也需要更加勇敢。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轻轻翻到新的一页,写下了权志龙给她的建议:“增加情感温度”。然后,她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问号,又画了一个箭头,指向一片空白。下一轮表演,她该选择怎样的主题,才能既保持她一贯的犀利观察,又能注入足够打动人心的、真实的个人情感呢?
这个夜晚,对林曦而言注定无眠。后台那不到一分钟的短暂交谈,其影响却远比舞台上所有的掌声和晋级结果都要深远得多。它不仅仅是一次指导,更是一个转折点,预示着她即将踏上一段全新的、充满挑战与可能的艺术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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