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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夜深孔雀蓝的天空,青烟吹进帐子里来,夜色密不透风地填进来,像懒蛇一样舒展开了。贺兰月的不安摇摇晃晃地降临,眉梢眼角都吊了起来,一种奇异而令人不安的美。
火把渐进了,李渡将她护在身后,抽出腰间的弯刀慢慢前进。
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贺兰正和一队武夫。
贺兰月松了一口气,却不曾想他们将她挡在身后,拳打脚踢,十面埋伏地将李渡擒拿在了地上,他们气势汹汹,他们愤愤不平,满脸的恼火不说,嘴里还大骂着诸如叛徒的话。
她的新郎官被自己的哥哥带人捉了起来。
“差点就叫这个祸害得逞了。”贺兰正挥了挥手,让武夫们将李渡送出营帐。贺兰月急坏了,就要追出去,却被贺兰正捉住了手,“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好夫婿做的事,面上和你喜结着连理枝,背地里联合了大魏的官兵上山,虚情假意、居心不良!”
贺兰月僵在了原地。
婚礼才结束,阿大便带着骑兵去巡逻了,谁也找不着。自从贺兰胜不在了,这种大事除了阿大没人敢做这个主,接下来的五日,李渡一直被关押在原先的马棚里。
贺兰月知道,却开始对此不闻不问。
她忽地明白了为何阿大执意要寻找贺兰胜,而不是培养新的继承人。叔叔伯伯太过利欲熏心,早就被阿大赶出了草原,留下的堂哥们皆因为父亲的原因退居二线。大哥赘给了匈奴人,三哥死在了战争里,阿耶温吞,贺兰正鲁莽,剩下的男儿年纪又太小。每当这种时候,只有贺兰胜能拿出主意来。
草原里胡琴呜呜地,牧马人唱着歌,一首坚韧柔软的东方的歌褪去了,婚礼的热闹已经完全被洗去了,她像历经了一场恍若隔世的梦。
贺兰正对她的伤感很是不屑:“你应该嫁给更好的儿郎!”
贺兰月不在乎他的安慰,只在乎阿大是不是把调动武夫的权力给了他,她在乎谁会继承这片草原。尽管贺兰正有点顾左右而言他,却依旧是理直气壮,雄赳赳气昂昂的,毕竟他觉得自己一个字说得不错。
她值得最好的儿郎。
可更好的儿郎?会是谁呢?
她遇到了,可她没有嫁给他,而是嫁给了李渡。
却不曾想这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们不过认识了几个月,针锋相对、心怀鬼胎,她要借他的权势,他要利用她的脸皮。李渡贪图她的美色就罢了,何谈真心的爱?如若不是另有所图,他又怎么会这样次次接近。
她真傻,真的……她真傻。
若是为了一个为她挡箭的英雄背弃了曾经的爱人,她还能够忍受。哪怕是为了哥哥,为了部落,阿谀奉承、逢场作戏,她也还能够忍受。可如今她只是为了一个骗子,为了一个骗子献出了自己的整颗心。
贺兰月在草坡上久久地坐着,像下定了某种决心,站起来,擦去不停流着的眼泪。没什么好哭的,这不值得她哭泣。草原上的女儿连丈夫死了,也得擦干眼泪生活下去,何况是为了一个满嘴谎话的人。
她要等阿大回来,她要亲眼看着刽子手砍掉李渡的脑袋。
可第七日到了,阿大回来了——
却将李渡和那十几个大魏的官兵一起放下了山。
穿过开阔的草原,马蹄嘚嘚,声音越来越远。她倔强地把嘴唇咬得死白,帅字旗吹得豁豁乱卷,战马呜呜地嘶鸣,一切都在提醒她自己是草原的女儿,天底下没有哪里对她来说比草原更太平的。她没能亲眼见证李渡的死期,却亲眼看到他在挣扎的洪流里越来越远,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她的双腿夹着马,飞快地去追,渐渐的,李渡终于越来越近了。
贺兰正也快马在后头追着,她咬着泪水,朝着李渡大喊:“混蛋!你再也别给我回来!”她没有打算和他走,痛痛快快地骂过了,不等贺兰正追上来,掉过头便往他的方向去了。
她恨他,这当然,他让她在自己的大婚之夜有了一个沦为阶下囚的丈夫,他让她的颜面扫地。如今他又让她有了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丈夫。
又一次,又一次等待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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