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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傍晚七点,天色将暗未暗,一些区域已经开始亮起零星的霓虹。
便利店门口的感应器发出“欢迎光临”的机械女声,又很快归于平静。
谢诩舟与接晚班的同事简单交接完工作,脱下深蓝色的便利店制服马甲,换回自己的外套,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
空气里混杂着汽车尾气、附近小吃摊的油烟味,以及初秋特有的微凉。
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站了几个小时,腰背有些僵硬。但这种身体上的疲惫,反而让他心里踏实了些许。
——至少这几个小时里,他不用去想陆铮野,更不用去揣测陆铮野的心思。
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指尖正准备点开打车软件。
“谢同学。”一道男声从不远处响起。
谢诩舟下意识循声抬眼望了过去。
然后,他的动作顿住。
只见便利店斜对面,临时停车位上,静静停着一辆卡宴。
车旁,一个穿着挺括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静立着,目光落在他身上。
是齐助理。
谢诩舟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已经跟司机明确说了“不用接”,自己回去。虽然司机和齐助理不是同一个人,但在他看来,既然已经拒绝了接送安排,那么无论是谁,都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
但现在,人不仅来了,还直接找到了他兼职的便利店门口。
一股被监视、被掌控的不适感,如同冰冷的蛇,顺着脊椎缓缓爬升。
可人家来都来了,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能站着不动,更不好转身就走。
谢诩舟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抬步走了过去。
齐助理为他拉开后座车门。
谢诩舟沉默地弯腰,坐进车内。真皮座椅柔软舒适,车内弥漫着清冽的木质香,温度适宜。
然而,他刚坐稳,系安全带的动作才做了一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车内后视镜。
镜子里,映出一双正注视着他的眼睛。
漆黑,幽深,平静无波,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令人心底发寒。
谢诩舟呼吸窒了一瞬。
是陆铮野。
他坐在副驾驶上,身姿放松地靠着椅背,侧脸线条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刻。
他透过后视镜,似乎已经看了他片刻。
谢诩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两下,一股寒意混杂着被冒犯的怒气冲上头顶。
他猛地扭过头,不再看镜子,而是直直地看向副驾驶座的侧影,声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生硬: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陆铮野并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前方的路况上。几秒的沉默,像无形的鼓槌,敲在谢诩舟紧绷的神经上。
然后,陆铮野才开口:“是你自己给我的行程表。”
谢诩舟一怔。
...是了,他想起来了。在签完那份协议后不久,陆铮野确实询问过他日常的安排,说是“为了方便协调,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当时他没想太多,随手就将自己手机里记录的课表和打工时间整理了一份发过去。
他以为陆铮野这样的人,哪会真的去记他一个大学生琐碎的日程?就算有冲突,必然也是以陆铮野的需求为先。
所以,他很快就忘了这回事。
谢诩舟:“......”
呃。好尴尬。
怒火宛如被戳破的气球,嗤地一声泄了,只剩下带着自我谴责的愧疚。
谢诩舟的脸颊微微发热,他垂下眼睫,喉咙有些发干,舔了舔嘴唇,声音软了几分道:
“抱歉。是我忘了。”
他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接着懊恼地将头转向车窗一侧,额头贴上冰凉的玻璃。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霓虹灯的光芒在他脸上留下流动的模糊的光影。
谢诩舟试图剖析自己敏感得反常的原因。
是因为恐同吗?他自问。
从小到大,身边不是没有同性恋者,他也没少被同性表白,但对此并无特别的感觉,态度平常。
那么,是恐惧亲密关系?
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陆铮野对谢诩舟的道歉回以一声平淡的“嗯”,算是接受。
驾驶座,一直安静开车的齐衍,透过后视镜不着痕迹的瞥了陆铮野一眼。镜片后的目光平静依旧,心底那份惊讶,只有他自己清楚。
见鬼了,陆铮野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没人再说话。于是车厢内重新陷入沉寂。
谢诩舟偏头看着窗外,但目光并没有焦点。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
***
晚饭后,陆铮野接了一通电话,似乎是工作上的事,偶尔夹杂着专业术语和英文单词。
谢诩舟不好擅自离开,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于是默默走到离陆铮野稍远的长沙发角落,把自己缩进去,尽量减少存在感,然后摸出手机。
他的指尖在几个应用图标上滑动,最后点开了一款常玩的手机游戏。
熟悉的登录界面和音乐响起,刚刚进入主界面,一条即时的组队邀请就弹了出来。
谢诩舟略一迟疑,点了同意,很快被拉入队伍房间。
吴昊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舟儿!你可算上线了!快来拯救一下我惨淡的胜率!”
熟悉的喧闹和毫无顾忌的吐槽,瞬间将谢诩舟拉回了那个吵吵嚷嚷的宿舍氛围。他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低声回应:“来了。”
几局游戏下来,战况出乎意料的顺利,连赢了三把。
屏幕上不断跳出的“胜利”标识和吴昊兴奋的鬼吼鬼叫,让谢诩舟暂时忘记了身处的环境,眉宇舒开,露出几分张扬,手指在屏幕上操作得飞快。
“第四把!乘胜追击!”吴昊在语音里大喊。
谢诩舟刚要点下“开始匹配”,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私聊消息。
他手指一顿,划开看了一眼。
权司明(备注):【你在和谁组队?拉我。】
谢诩舟回复道:【作业写完了?卷子做完了?】
权司明回复得很快,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满和控诉:【意思是别人能和你玩,我就不能和你玩了?和我玩就问这个问那个?谢诩舟,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偏心?】
谢诩舟“啧”了声,调整了一下坐姿,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打电话的陆铮野,调低了音量。
【谢诩舟:我是你家教老师,当然关心你的成绩,这是我的职责。】
权司明是谢诩舟去年带的一个高中生,家里很有钱,住的是豪宅区。
这小孩一开始对谢诩舟这个“空降”的家教老师敌意极大,说话刻薄,各种捣乱,想尽办法要把他赶走。
谢诩舟那会儿正为小满的医疗费焦头烂额,权家开出的一小时五百块的高薪一节课下来就是几千块,对他而言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所以无论权司明怎么闹,他都忍了,还得想办法哄着、顺着,把这小祖宗给稳住。
两人关系的转折点发生在半年前。
那天权司明迟迟未归,手机也打不通。权父权母常年忙于生意,经常不在家,家里的保姆急得团团转,向谢诩舟求助。
谢诩舟询问权司明平时常去的地方,保姆也说不清楚。
正焦灼着,谢诩舟忽然想起前几天无意中听到权司明在电话里和人争执,隐约提到了一个地点。
他想了下,问清大致方向后找了过去,在一个偏僻的街区后巷,找到了被围的权司明。
后来的事情没什么悬念,谢诩舟把人给捞了出来,自己手臂上添了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从那以后,权司明对谢诩舟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再叫他“滚”,也不再捣乱,反而变得异常黏人,家教课以外的时间也总找各种理由给他发消息、打电话。
此刻,看着屏幕上权司明那句带着委屈的“偏心”,谢诩舟有些头疼。
他知道这小孩脾气上来了不好哄,但眼下这场合实在不适合拉他打游戏。他正琢磨着怎么回复,另一头,陆铮野的电话似乎接近了尾声。
“嗯,先这样。”陆铮野低沉的声音传来,随即是手机被轻轻放在茶几上的细微声响。
谢诩舟心头一跳,迅速退出了游戏界面,将手机屏幕按熄,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包一般。
他抬眼望去,只见陆铮野已经结束了通话,正从沙发里站起身,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他这边。
虽然陆铮野未必在意他在玩什么、和谁聊天,但谢诩舟就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和紧张。
大概就和那种在老板/老师眼皮子底下摸鱼被发现的感觉一样吧。
***
洗漱完毕,换上自己的和房间比起来廉价至极的睡衣,谢诩舟将自己埋进那张过分宽大柔软的床铺里。
被褥带着阳光晒过和高级熏香混合的气息,将他轻柔包裹。
关掉灯,房间陷入适合睡眠的昏暗。
今天又混过了一天——指在陆铮野那里。
空气中飘散着助眠熏香恬淡安宁的味道,据说有宁神静心的功效。
在这精心营造的舒适环境里,加之白日的疲惫,谢诩舟抵抗不住沉沉睡意,意识很快模糊,坠入黑甜的梦乡。
时间在沉睡中失去刻度,不知道过了过久。
“咔哒。”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来自走廊上的光线在地毯上投下一线狭长的光痕,随即又被进入的身影挡住。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步入房间,反手将门重新掩上,隔绝了内外光线。
陆铮野穿着深色的中式家居服,布料柔软,行动间几乎没有声响。
他径直走向大床,目光落在沉睡的谢诩舟脸上。
青年侧躺着,半边脸颊陷在蓬松的枕头里,呼吸均匀绵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安静的扇形阴影,全然沉浸在无知的睡眠中,对入侵者毫无察觉。
陆铮野在床边驻足片刻,只是静静地看着,眸色在黑暗中深不见底。半晌,他移开视线,落在谢诩舟的枕边——那里放着一部手机。
陆铮野伸出手,动作自然得就像是拿起自己的东西。
冰凉的手机外壳入手,他拇指轻触屏幕,唤醒。锁屏界面亮起,是系统默认的星空图案,要求输入密码或使用指纹。
陆铮野修长的手指在虚拟数字键盘上快速点按。解锁成功。
指尖滑动,目光平静的浏览过屏幕。
片刻后,他将手机屏幕按熄,重新放回谢诩舟的枕边,位置与原先分毫不差。
也难怪谢诩舟会对陆铮野如此敏感。
他的直觉一向敏锐,其实早已嗅到了平静海面下庞大暗流的涌动,感知到了无形丝线悄然的缠绕。
只可惜......在猎人精心布置的从容与耐心下,未能及时识破这温水般逐步浸染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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