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今天也在为保住屁股而努力

　　慕阑的失踪，引起了不小的蝴蝶效应。

　　他这些年靠黑白两道通吃的手段和武力威慑维系的关系网，本就不大牢固。

　　主心骨一消失，手下的人或是各分势力，或是干脆卷款跑路。关键地区的暴力冲突连夜爆发，消息压都压不住。

　　慕氏集团的股价在次日开盘后应声下跌，舆论场上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慕家人忙得焦头烂额，到处寻找慕阑的下落。

　　都银是隔了一天才从满屏乱飞的热搜上得知的。

　　2048昨晚发出警告后，就因数据异常进入了强制休眠状态，只剩一个黯淡的光球缩在意识角落。

　　他什么也做不了。任务进度本就停滞，现在更是状况百出。

　　更让他心烦的是，顾叙头顶那个时隐时现的好感条，不仅停在原地毫无增长，甚至还有下降的趋势，两人间的气氛也莫名有些僵冷。

　　慕母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语气从焦急到疲惫：“幺儿，你大哥……有联系过你吗？或者，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都银只能一概回答“不知道”。他不能把顾叙供出来，至少现在还不行。

　　慕家老宅深处，昏暗的房间里。

　　慕阑清醒过来，记忆一段一段挤入脑中，刺得头脑更加胀痛，几乎要裂开。

　　他抬起脸，嘴里发出一阵呜呀呜呀的模糊音节，口腔内的咸腥味还未散去，血色与肉色交融，只剩一段蠕动的舌根。

　　“哥哥，你想起来了吗。”慕天的声音温柔得让人胆寒，他俯身，用指尖轻轻擦去慕阑嘴角混着血丝的涎水，“别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慢慢想。”

　　慕阑瞳孔震颤，试图撑起身体，双腿绵软无力，失去了感知。他踉跄着，滚落到床下，模样狼狈不堪，仍执拗地用胳膊拖着，向紧闭的房门爬去。

　　慕天静静注视，等他快要触到门边，才不紧不慢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脚踝，轻易将人拖回来。

　　“哥哥，你怎么还是想跑？”慕天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那双与他极其相似的墨色眸子里，翻涌着浓烈的偏执与占有。

　　慕阑仰起脸，喘着粗气，愤恨与无力感交织。

　　他比不过慕天，从小就是，现在也是。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像是诅咒，烙印在人生的轨迹里，成为抹不去的阴影，时时刻刻跟随着他。

　　臂膀轻轻环上脖颈，似是依赖缱绻，温柔地将他搂得更紧。

　　“别再跑了，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慕天在他耳边低语，气息冰冷，“我们像以前一样。”

　　他太累了，眼神涣散，手指头都动不了，脱力般被禁锢着，缓缓阖上了眼皮。

　　几天后，就在舆论愈演愈烈之时，一则消息悄然流传开：慕家大少爷慕阑遭遇车祸，身受重伤，需长期静养。同时，多年未曾露面的慕家二少爷慕天，高调回归，主持大局。

　　慕阑坐在轮椅上，眼神空洞，面色苍白如纸，身后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笑盈盈看向镜头，正是慕天。

　　双胞胎？脑海中零碎的线索串联起来，似乎能够解释清那晚地下室的异常。

　　他面露难色，拧眉抬头，望向正在工作的顾叙。

　　“慕阑是假的，你骗我？”

　　顾叙从文件中抬眸，神色平淡，甚至有些疏离：“情况特殊，需要确认一些事。”他承认了，却没有更多解释，重新低下头，“慕家现在很乱，你这几天少出门。”

　　冷淡的态度让都银心头窝火。被耍的是他，担惊受怕的也是他，现在对方还一副“为你好”的模样不作解释。

　　他站起身，赌气道：“我要回慕家看看。”

　　顾叙停下动作，抬头，像是让步：“我送你。”

　　“用不着。”都银转身就走。

　　慕家别墅内，慕父慕母坐在主位，面色沉肃。慕天则推着轮椅上的慕阑站在对面，剑拔弩张的气氛里，他虎头八脑地闯了进去。

　　“我……”

　　“少爷，先别过去。”

　　刘婶眼疾手快，赶紧堵住他的嘴，把人拉到角落。

　　“慕天，你不该回来，更不该用这种方式。”慕母开口，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母亲，”慕天微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只是带哥哥回家，况且慕家如今的情况，多一个人出力，不好吗？”

　　“慕家的事，自有分寸，你当初离开，就该知道有些路不能回头。”慕父苍白的脸上罕见有了裂隙，长发束成马尾，瞧着也有几分严肃。

　　“离开？”慕天轻笑，握着轮椅扶手的手背青筋凸起。

　　“是被流放，还是被舍弃，您比我清楚。我今天回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带走慕阑。”

　　“你要的，代价你清楚。”慕母语气锐利，看向他的目光格外凛冽。

　　“当然。”慕天收敛笑意，神色归于冷漠。

　　慕阑一言不发，比热搜照片上挂着的更加憔悴，碎发遮住额前，唇色惨白，双手交叠搭在腿上，颈间隐约可见深红的指印。他呆坐着，像失去灵魂的人偶。

　　谈判简短而决绝，两方都不再多言，慕天对父母微微颔首，推着慕阑转身离去。

　　直到大门关上，紧绷的气氛才略有缓和。

　　慕母揉了揉眉心，看向角落：“幺儿，出来吧。”

　　都银硬着头皮走出来。

　　“听到多少？”

　　“……后面一点。”他老实回答，自己本就是半路回来，连大概都没听明白。

　　慕母拉过他坐下，与慕父交换了一个眼神，叹了口气：“幺儿，你也看到了，慕家现在内忧外患。你大哥……唉。以后慕家的担子，恐怕要多靠你了。”

　　都银被突如其来的担子压得懵逼，指着自己：“可是……我……我什么都不懂。”

　　“不懂可以学。”慕父接过话，“明天开始，你先从集团基层做起。了解公司运作，是你的责任，也是你未来必须走的路。”

　　基层？他又要重拾社畜生活了？都银眼前一黑，耷拉下脸。穿书前加班猝死，穿书后还要继续做社畜，他未免有些太苦了。

　　但在慕母殷切而忧虑的目光下，所有推脱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点了点头。

　　慕氏集团的基层，和都银想象中的一样，又不太一样。

　　一样的是永远开不完的会议，写不完的数据报表，以及同事间微妙的距离感。不一样的是，他是顶着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和慕家小少爷的身份，坐在格子间里做着最基础的工作。

　　大概是原主之前的非主流形象深入人心，恢复正常后，竟没几个人认出他来。

　　只是几位女同事偶尔会小声议论他，或是羞涩讨要他的联系方式。

　　他尴尬婉拒，微笑摆手，动作一气呵成，仿佛经过训练的礼仪小姐。

　　作为新人还是要接受新人的待遇，除了基础工作外，一些杂七杂八的日常事务也落到了他身上。

　　“小慕，帮我复印下文件，顺便帮我处理下。”

　　“小慕，会议室的投影仪调试一下，一会开组会。”

　　都银挂着职业假笑，连连答应，心里却把系统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关键时候就玩失踪，把他一个人撂在原地。

　　他一边整理文件，一边竖耳偷听办公室的八卦情报。

　　谁和谁的办公室恋情，拿个主管的花边绯闻，最重要的还是慕天。听说他迅速在慕氏内部站稳了跟脚，作风凌厉毒辣，颇有慕阑的影子，手段却比他更加圆滑，深不可测。

　　除此之外，就没有再有用的消息。

　　顾叙仍旧保持冷淡态度，但每天雷打不动地吩咐司机接他下班，偶尔带些他爱吃的甜点零食，但人就是不出现。

　　都银推拒过一两次，见他还在坚持，就干脆不理，没事人一样走过去。

　　这天，他被部门主管叫去临时召开的高层会议做现场记录。刚走进会议室，一眼就看到长桌上的端坐着的慕天，他笑容温和，正淡定与几位骨干交流。

　　身后的阴影处，一个坐着轮椅的模糊身影被帘子遮挡，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丝存在感。

　　是慕阑。

　　都银多看几眼，匆忙低下头，坐到会议记录员的位置。

　　会议内容激烈，慕天虽刚刚回归，却应对自如，丝毫不见惧意，几位老骨干的连续发问也被轻松化解。

　　他侃侃而谈，意外的沉着老练，比慕阑口中被踢出的弃子截然不同。

　　“小角色才更容易掌控，不会出什么差错，更不会被反客为主。”慕天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都银记录的动作迟滞一下，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漫长的几小时后，会议结束，他长舒口气，起身去茶水间接水，恰好撞上慕天。

　　“浴风，在公司还习惯吗？”慕天语气自然，像是寻常兄长的询问。

　　“……还行。”都银顿了顿，硬着头皮回答。

　　慕天将一杯温水递给他，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工牌上，“基层锻炼是应该的，慕家需要踏实的人。”他的语气恳切，都银却没来由感到不适。

　　“谢谢……二哥……”他生疏地叫出这个称呼，肩膀落下几道不轻不重的力度。

　　下班后，顾叙的司机照例停在楼下，都银犹豫一会，坐了进去。

　　后座放着他爱吃的糕点，他没动，静静盯着窗外。

　　车子没有驶向慕家，而是顾宅。他愣了一下，没有反对，正好自己也有些问题要问顾叙。

　　顾叙坐在沙发上，像是特意等他，见他进门，淡淡浅笑：“回来了。”

　　“顾总这么殷勤，我敢不回来吗。”

　　顾叙起身，走到他面前，拂开他额前的乱发，眉头蹙起：“你瘦了。”

　　“用不着顾总管。”都银偏头躲开，后退几步。

　　“还在生气？”

　　“您这么权势滔天，连别人家兄弟大战都能横插一脚，我哪敢生您的气。”都银推开他，顺势坐下，刻意避开目光。

　　顾叙俯身，气息逼近，将他困在沙发里，没好气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

　　“顾总没发现的还多着。”

　　“你是觉得，我在利用你，对付慕家？”

　　距离太近，都银似乎能够看清他眼中翻涌的情绪，有无奈，还有一丝……受伤？

　　“……”

　　“我对慕家没兴趣，”顾叙的声音贴近他耳侧，低哑又暧昧，“对你倒是有。”

　　“至于慕阑和慕天，我插手，自有我的理由，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说完，他又恢复了平日的疏离。

　　靠，死装货，小心装逼遭雷劈。

　　半夜，都银失眠了。

　　他走到窗边，望向慕家别墅的方向。城市灯火通明，却照不透隐藏在角落里深不见底的黑暗。

　　沉寂许久的意识角落里，系统的意识光球，忽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一下。

　　细微的，断断续续的电流音在脑中响起。

　　“剧情…人物慕阑……崩坏严重，彻底偏离剧情…节点…”

　　“请宿…宿主……尽快修正……”

　　光球再度黯淡下去，都银僵在原地，头部胀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窗外夜色如墨，仿佛张开的巨口，正要把所有人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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