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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与月亮10
几天后。
星正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几本厚重的医书。
电话响起,她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嘴角下意识弯了起来。
“在干嘛?” 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里有细微的风声,似乎是在户外。
星说:“在看中医的书。”
“中医啊,我一直学不进去。”兰的语气很随意,像在说今天天气一般。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散发着懒洋洋的坦率,“就是学不进去。我管它为什么学不进去,我要是每个为什么都想,我得内耗死了。不合适就不合适,不管它那么多。”
星想起兰笔记里那些锋利如刀的文字,想起寺庙里她几句话堵得居士哑口无言的样子。这个人确实有一套自己的筛选机制,合则来,不合则去,不纠结,不反刍。
“我学中医学得贼快,”星补充,“没有任何障碍。”
“你八字神煞是不是有天医?”兰问得直接。
“有的。”
“我就没有天医。” 兰笑得很孩子气,“还问为什么。没有就是没有。没有的东西,那我能怎么办?而且,本身你那个星系的星种也比较擅长疗愈。至于我擅长的东西嘛,不能用疗愈来说。”
“那是什么?”星问。
“你感觉我擅长什么?”
星没有立刻回答。
她靠在沙发边,目光落在窗外渐沉的暮色里。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兰在小蓝书上的文字,寺庙里的机锋,冲突后那条道歉的讯息。
“指路。” 星最终说。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然后,兰笑了。一种被准确命中后舒展开的笑。
“是。”她承认,带着毫不掩饰的底气,“我特别有自信,虽然我自己也不确定路对不对,但是我就敢指。不管她那么多,反正她先去走了,自然就知道路怎么走了。而且,难道她还能回来打我吗?”
星想象着兰说这话时的样子——微微抬着下巴,眼神锐利又坦荡,仿佛指错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一开始给人解盘咨询会有一些担心,万一不准怎么办。”兰继续说,语气松弛。“后面,就随便。我指了路,自己去走就行了。所以我现在就是不给人家预测什么准不准的东西,我就跟她说,潜意识是哪个限制的模式或信念一直在卡着她——我就说这些东西。”
星听着,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
她忽然明白兰那种“不管她那么多”的底气从何而来。
那不是傲慢,而是一种更深的责任感明确:我把看见的真相给你,但路,必须你自己走。我不为你的结果负责,我只为我的看见负责。
“所以你这种状态去谈恋爱,” 星慢慢说,语调里带上一点戏谑的探究,“不就是妥妥的吗?”
“什么叫妥妥的?”兰没听明白。
“妥妥的那些前任就是想要依附于你。”星点破。
电话那头传来兰一声恍然的轻叹。“原来你想说这个。那确实,我现在知道了,没事不能跟人家聊这些,亲密关系当中也不能跟人家聊这些东西了。”
她的声音低下来,带上一点自嘲的笑意:“但是刚开始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有这个坏毛病,或者也可以理解为我自己犯贱,就想跟你聊这些东西,然后你坚定地拒绝我。”
星一愣。“我怎么拒绝了?”
“很坚定地拒绝了我。”兰说,语气笃定。
“有吗?”星努力回想,脑海里却一片模糊,“我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兰的声音变得很软,像被阳光晒透的棉布,温暖又扎实。“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做,也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所以你很好!你很适合我。这是来自ENTJ暴君的认证。”
星被这个称呼逗笑了。“我想,像这样的事情对于你来说都是一种肌肉记忆了。”
“是有一点。你拒绝我,让我有点惊讶,同时反应过来又觉得挺高兴的。”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也没有拒绝你吧。”星试图厘清,“我只是没有接过话题。”
“这不就是拒绝嘛。””兰反问,随即自己接上,语气欣然,“我对拒绝还是不拒绝,是无所谓的,主要是因为你给出了你最真实的反应。你选择做了你自己,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所以我很感谢你!”
星听着,胸口涌起一阵温热的暖意。
她想起之前那些关系里,她需要精心措辞,需要委婉暗示,需要照顾对方脆弱的时刻。而在兰这里,她本能的不接话,反而被珍视为做自己的礼物。
“不客气,不客气!”星笑着回应,声音不自觉轻快起来。
“为了感谢你。”兰忽然压低声音,染着一层危险的狎昵,“我决定让你多爽几次。”
星的脸颊一热,嘴上却不服输:“那谢谢你的奖励!”
“我总会有一种想要吃掉你的强烈冲动。”兰继续说,话题跳跃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
“可能因为,你是阴,我是阳。”
星靠在沙发里,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仿佛兰的话语有温度,正隔空熨帖着她的皮肤。“我也是这么理解的。完全的占有。”
“彻底的释放。”兰接上,声音沉下去,像在描述一个庄严的仪式,“打破所有的标签、枷锁、秩序,去拥抱最原始真实的东西。”
她顿了顿,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顽劣的嘲弄:“我想到弗洛伊德。人家什么精神问题都是性压抑,不然就是恋母情结。笑死了。”
“他恋母倒是说得挺对。”星也笑。
“确实。还有什么口欲期。”兰的语气又转回认真,“我觉得我口欲期的时候,在潜意识里留下了一些东西,所以我才老是想吃掉你。”
“你会很容易上瘾吗?”星问,问题拐了个弯。
“你是指对什么上瘾?”
“让你觉得特别爽,特别有快感的事情。”
兰沉吟道。“那要看这个快感健不健康?要说那种畸形的恋爱,爽不爽吗,也挺爽的,但是健康吗?不健康。我认为让我爽的,不一定就是会上瘾的。要区分正反馈跟成瘾之间的这个界限。”
星的指关节无意识绷起来。
她想起兰身上那种同时存在的疯狂与冷静,仿佛体内有两个灵魂在撕扯的张力。
“我有种感觉你知道吗?”星轻声说,“我感觉你是一个很容易上瘾的人,但有个东西会把你拉住。”
“是的。”兰的回答干脆利落,“我的命盘中有这样的能量。有一个会很疯狂,直接一头扎进去。另外一个会把它扯出来,非常冷静,甚至冷漠的声音,在审视一切。它俩经常掐架。”
“也是因为它们二者之间的张力,带给了我这样一个灵魂底色。”兰的声音里忽然注入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可以是限制,也可以是成就我的一种荣耀——我必将让它荣耀我!”
星屏住了呼吸。
她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的兰,眼神灼亮,脊背挺直,像一面旗帜在风里展开。
不是对抗,不是妥协,而是将内在的战争转化为生命的勋章。
“那你会不会......”星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比如说我们两个缠绵什么的,有可能吗?会让你很上瘾。”
“难道现在不是这样的吗?”兰反问,理直气壮。
“可是,只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那......”星没说完。
“你害怕吗?”兰问,直击核心。
星沉默了几秒。“没有想过怕不怕这件事。”
“那不就完了。” 兰的声音松弛下来,带着野蛮的轻松和快意,“管它那么多,爽就可以了。想那么多干嘛。”
“在想自己能不能扛得住?”星笑了。
“确实是你要考虑的,但那不是我要考虑的。”兰也笑,笑声里有种无赖的得意。
话题不知何时又漂移了。兰说起最近在沉淀灵感,不想强迫自己输出。星说她从来不强迫自己。
“我以前可能会强迫自己去输出,做一些所谓的有用的事情。”兰说,“我现在慢慢能够去享受,或者是允许这些无用的事情发生。”
“我可能允许太多无用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星自嘲。
“对。那不是很好吗?”兰的声音里满是笑意,“成为了现在的你,我很喜欢现在的你。”
星的心脏像是被温暖的掌心轻轻包裹了一下。
“我自己也很喜欢。”星轻声说。
“我是爱跟喜欢都有。”兰补充,语气理所当然。
星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她缩进沙发角落,把脸埋在膝盖里,深深叹息一声。“......好想抱抱呀。”
“我也想抱抱。”兰回应,没有犹豫,“你跟我在一起,不需要担心及时反馈。你觉得是不是?永远都有及时反馈!如果暂时没有及时反馈,我一般也会告诉你是因为什么。”
在无比自然的停顿之后。兰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清晰,像在讲述一个宇宙真理:
“我爱你,老婆。”
星整个人顿住了。
血液轰地一声涌上耳朵,脸颊烫得能煎蛋。她把脸更深地埋起来,喉咙里发出一点模糊的呜咽。
“突然害羞了我。”她好不容易挤出声音。
“我不是经常说这样的话吗?”兰声音带笑,还有一点无辜的困惑,“为什么这一次忽然害羞了?”
“这蛮突然的吧?”星试图辩解。
“我好像也经常突然说这样的话吧?”
“但是就会害羞,就是会害羞。”星放弃讲理,开始耍赖。
“突然吗?不是前面有说相似的话题吗?”兰逗她。
“哎呀!”星发出羞愤的鼻息,自己都没察觉那声音里带着多少撒娇的意味,“哼!”
“怎么了?你在偷乐吗?”兰追问。
“没有。”星死鸭子嘴硬。
电话那头传来兰低沉愉悦的笑声,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
然后,兰用一种坦荡到令人发指的语气说:
“我觉得,我真的是够坦荡的,世间少有。”
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带着甜蜜,也带着一种被彻底照亮的轻盈。
“哈哈哈!那确实,”她边笑边说,“你是。”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星还坐在地毯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兰那边令人安心的呼吸声。
医书还摊开着,经络图上的线条蜿蜒交错。
但她此刻觉得,那些复杂的脉络,似乎都没有电话那头简单直接的情感,更接近生命的真相。
她不再害怕上瘾,也不再担忧扛不住。
因为兰说:我必将让它荣耀我。
而星想,或许她也可以。
荣耀自己的阴,荣耀自己的慢,荣耀自己那些无用的时光,荣耀此刻脸颊发烫却满心欢喜的真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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