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

　　第10章
　　那种惆怅，一开始了，就很难及时停下。姜牧就这么丧丧的过了周五一整晚，还因为烟抽太多了喉咙也痛起来。
　　周六发生了一件奇事，平时不大能记得起这个女儿存在的老姜，一早就给姜牧打了六七个电话，当然，姜牧都假装没听见，故技重施的把手机往沙发缝里一塞，躲起来看美剧去了。没想到等到中午，老姜竟然独立找上门来了。
　　姜牧在门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打开门把老姜让进来。
　　“你在家呀。。。”老姜面带愠色，把手里拎着的一袋水果递进姜牧手里。
　　“怎么不接电话？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老姜躲着好奇看热闹的哮天，进了门四处打量着。
　　“怎么样？程晋那边给你消息了没？”倒是直奔主题。

　　姜牧没说话，把兴奋的哮天扭头关进卧室里，然后坐进离她爹最远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在老姜热切的注视里微微的点了点头。
　　“怎么说？”老姜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就说入围了呗，还能说啥。。。”
　　“没有邀请你去参加开幕式和颁奖礼吗？”
　　老姜对这件事的热衷程度，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姜牧想要承受的范围，她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口气也变得十分不耐烦，“我没问那么细，他就说入围了。”
　　“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不问呢。。。”老姜叹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是，就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人家那片子入围还是得奖的都跟我没那么大关系好嘛。”姜牧自嘲的一笑，“用我妈的话说，我不就是个打杂的。。。”

　　“诶，你妈啥也不懂，你听她说那些干啥。”
　　老姜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完全没有了平时他在钱女士面前那种恐慌和唯唯诺诺的样子。姜牧觉得很新奇，扑哧一声笑了。
　　“你不是以前老说我妈说的对，让我听我妈话么？”
　　老姜赧然一笑，“那不是咱爷两的求生之道么。。。”

　　咱爷两？姜牧一哂，我妈不在就有咱爷两，我这做了点长脸的事儿就咱爷两，我妈一临头，您不是立刻就跟我各自飞了，哪来的咱啊。。。

　　父女两也不知道说啥，尴尬的面面相觑了许久，老姜看姜牧这茶也没有一杯，像样的饭也没有一顿，象征性的问了一句，“中午回家吃饭不？你妈炖了牛肉呢。”
　　姜牧赶紧摇头。
　　“听你妈说那天跟你张阿姨吃完饭你跟你妈吵了一架？”
　　“我们吵架有啥稀奇的。。。”
　　“你妈后来生了一个星期的气。”
　　姜牧抬眼看了一眼她爹，“是不是给你高兴坏了？”
　　钱女士一生气，在家不做饭，不说话，不理人。老姜就能自由自在的出去找朋友，点外卖，躲在书房里不出来。这生一个星期气，对于老姜来说简直就是放了一个星期假。
　　老姜被戳中了心思，面露愠色，“瞎说啥呢？”

　　姜牧想让她爹快点回家，就作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她爸想也是坐不住了，站起来指了指门，意思自己要走了。
　　“那个。。。你如果要去参加颁奖礼什么的需要钱你就跟我说啊，我不告诉你妈。”
　　姜牧虽然知道这事儿让老姜高兴，但也没想到他能高兴到如此主动的地步。并且她似乎觉得自己心底很深处暗暗的感动了一下。
　　“还有别不接电话，给你妈着急的，以为你自己在家出什么事儿了呢。。。”
　　姜牧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咱们两三个月不联系不是常事儿么，能出啥事儿啊真是的。。。”
　　“就打个电话那么为难吗？”老姜回头瞪了她一眼。
　　“行，行，我知道了。”她走去门边迫不及待把门打开，等老姜出了门，又迫不及待把门关上。

　　别人见自己的父母亲友，可能都觉得在给自己充能，唯有姜牧每次觉得见到他们都是在渡劫，从他们一开口，她心上就会立刻豁出一个大洞来，然后她的心力就开始哐哐往外掉。

　　姜牧把哮天从屋里放出来，窝在沙发上把哮天摁在怀里一通蹭，觉得自己的气终于又喘匀了，拿出手机，给自己点了一大碗七十多块的麻辣烫。毕竟只有美食才能安抚躁动的内心。
　　“以后能不能别来了，害我破财。。。”
　　姜牧嘴里嘟囔着，但说出来了又觉得心里不忍，难受的骂了句脏话，顶着像有小锯在拉的嗓子，又去点了根烟。

　　吃完麻辣烫，扶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姜牧想，是不是应该适当少吃点儿减减肥啊。。。去了法国怎么也得穿点小裙子什么的略微打扮打扮吧，还这样穿一身运动服就显得对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成过分不礼貌了。刚要为刚吃撑的肚皮内疚，姜牧本能的转念开始安慰自己，“今天不吃饱了明天哪有力气减肥。。。”

　　拿起刚喝的可乐罐，晃了晃里面还有个底儿，姜牧端起来一口倒进嘴里，咽下去刺的喉咙又有点不舒服。姜牧咳了几声，心想吃饱后肯定得再来一支啊，怎么也不能错过这短短几分钟的赛过活神仙不是。

　　姜牧知道，等下喉咙再痛的时候，她就会怪自己为什么要抽烟，等坐下来肚子上的肥肉又搭在腿上的时候，她又会怪自己为什么吃那么多。她的人生好像一直处在这样的循环里，自己的所作所为，总是跟自己理想中的状态搭不上边。就像她打心眼儿鄙视方昭凛，可是看到他的第一反应依旧是笑。

　　嗨，人生不易，别逼自己，姜牧掐掉烟，结束了自己短暂的反省，搂着狗睡午觉去了。

　　说着不逼自己的姜牧，下午睡醒打开电脑，把周五开会的资料又整理了一遍，检查仔细了放到了公司云文档上。又想着把修改好的合同和相应修改的周期发给方姐看一下，她就跟罹患强迫症似的，每次要点发送都会觉得紧张，拿回来检查一遍，觉得自己检查完要再发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检查的不是很认真，还是再看一下，如此往复五，六次，才成功把着邮件发出去。

　　这是姜牧为数不多的几次在要求时间前完成任务，她激动的奖励了自己一杯咖啡，打开新出的美剧，痛快地看了一个通宵。一整季看完了已经凌晨5点多了，她闭眼再一睁，已经中午了，一个周末就剩半天了。

　　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轻松愉快过了一个周末的姜牧，拿起手机看到来自方姐的新邮件。
　　「下次发邮件前仔细检查一下。」
　　下面附了一张截图，她计算时间周期的合同和表格模版用的是人周，可是这个项目要换算成人天，她计算的数字都对，可是最后表格统合完的数字和合同里的最终数字的单位都写成人周了。

　　姜牧看到证据，收住了自己那句脱口而出的，“我检查了呀。。。”

　　转而开始自暴自弃起来，“你看你个脑残，检查了那么多遍，到底在检查啥？”

　　她此刻头昏脑胀，觉得还是明早再回复比较好，但想到方姐一贯喜欢事情速战速决，觉得不好拖延，就还是就着昨晚剩下的咖啡，把修改过后的文件又一个字一个字的检查了一遍，把改过的又发了出去。

　　她啃着指甲焦急的等着方姐的回复，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经完全没法相信自己写出来的东西。直到看到对面发过来的一个ok的手势，才放下心来。

　　“姜牧你个废物，你说你怎么不能细心一点，以后要是在方昭凛面前出这种错，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姜牧很发愁，把烟盒里剩下两支烟接连全抽掉了。折腾到晚上九点多，她洗了澡收拾好了东西，想着早点上床睡觉，可是那点咖啡因和尼古丁的作用开始疯狂显现。失眠往往伴着焦虑，“睡眠质量如此之差，我明天会变成个傻子吧，要不要一早起来把明天的会都推掉吧。。。”

　　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有新项目的启动会。

　　她就这么瞪眼到凌晨两点多，才迷迷糊糊睡着。

　　所以第二天去楼下接方昭凛一行人的时候，方昭凛见她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变熊猫了。。。”

　　是啊，不仅像熊猫，姜牧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倒是来了的三个人，精神抖擞，衣着光鲜，各个英俊挺拔。只是在公司楼下下了车，就已经吸引了来来往往各种人的瞩目。反观姜牧，蓬乱的长头发在头顶胡乱扎了个丸子，驼着背，穿一身肥肥大大的卫衣卫裤，带着个黑框眼镜，脸色灰白，双目无神。和另外三个人站一起简直就像是人家的助理。

　　姜牧没理会方昭凛的打趣，只是冲他们挨个点头微笑了一下，就跟张明月一起领着几个人进了电梯 。

　　方昭凛一路上都在对这逼仄的电梯和狭小阴暗的写字楼啧啧称奇。回头小声问阿金。
　　“是所有制作公司都这么破烂么？”
　　姜牧在电梯的反光里看着阿金用胳膊肘磕了方昭凛一下。
　　“啧，看来做制作真是不赚钱。。。”方昭凛在那撇着嘴感叹。

　　姜牧默默翻了个白眼，“是啊，赚个屁钱，钱都让你们这些搞发行的，搞投资的分走了，哪来的钱。。。”

　　几个人就这么到了公司所在的楼层，电梯门一开，姜牧就看到了在正跟前台说悄悄话的张萌萌。那人回头扫了一眼姜牧，刚准备回头，眼神就被方昭凛吸住了。她观察了一下，发现是姜牧领着几个人走，突然从后面追上来，十分热情的叫住了姜牧。

　　“早啊姜牧！”
　　她心知这位又是来刷存在感的，没回话，冲着张萌萌点头笑了一下。就想继续快步往前走。
　　“诶，这是新同事吗？”张萌萌的声音超级大。
　　姜牧不想理她，但那三位却异常友好的冲着这位看上去软糯可爱的小姑娘笑了笑。张萌萌立刻来劲了，“诶，你们是哪个部门的呀？我叫张萌萌，我是制片。”她还伸出手跟他们轮番握了握。

　　“不好意思啊，这是新项目客户，我们现在要去开会了。”姜牧强硬挤到张萌萌和三人中间，把她推开了一点。把那几个不明就里的人推走了。

　　今天要带三个主创和内部团队互相认识一下，导演还得给全体参与制作的人讲一下戏，事情多得很。就这张萌萌，神烦，哪都有个她。姜牧这边心里暗戳戳的骂。没留意被她骂的那个人，已经对着三人搓了半天下巴，扭头进了方姐办公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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