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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案
周六一大早,严容川就接上虞渊前往福利院。
站得远远地都能听到里面孩子们开朗的笑闹声。
他们刚进门就被孩子们发现了,小豆丁们团团围住两人,开心地瓜分了他们带来的水果和文具。
几个和虞渊熟悉的小朋友挂在他的腿上,嘴里不停地喊着虞渊哥哥虞渊哥哥,叽叽喳喳的诉说着他们的思念。
还有两个机灵的跑进屋里去喊院长了。
虞渊抱起一个年龄尚小的孩子,拖着腿上几个挂件,艰难往里面走着。
“渊啊,回来也不跟妈妈说一声!”院长匆匆赶过来,远远的就开始抱怨。
严容川猛然看过去,她刚刚喊的什么?
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渊”,并且字音较长,声韵母分得很开,倒不像叫的一个字,更像两个。
院长走近后看到他是个生面孔,眼神闪烁着瞧他两眼,改了称呼。
“我的小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院长是个慈祥的小老太太,矮矮胖胖的,戴着副眼镜,脸上满是笑容。
她亲密地搂住虞渊,摩挲着他的胳膊,嘴里不停说着:“瘦了,瘦了,在外边受苦了呀……”
她拉过虞渊,招呼着严容川坐到旁边的小矮凳上,手里一下下抚摸着虞渊的手,问他近况。
院里其他老师也领着孩子们来小广场上玩,看到他惊喜地招呼。
严容川注意听着,大家喊的都是“小渊”,只有院长一人一开始喊了那个称呼。
他莫名的很在意,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虞渊和每个老师都拥抱了一下,坐在那陪她们聊天。
旁边的孩子见缝插针的往他怀里钻,最后他身上挂满了小孩儿。
怀里揽着两个,背上趴着一个,身边还有几个挨挨蹭蹭,非要贴着他。
严容川看着虞渊怕背上那孩子摔下来,于是弓着背反手托着他,一边还笑容满面地跟婆婆阿姨们聊着天。
这是他第一次见虞渊这么接地气的样子。
“院长妈妈,这是我的朋友,第一次来咱们这儿,您愿意帮我带他参观一下吗?”
虞渊和她们拉着家常,见缝插针介绍了严容川一句。
“好好好,你先歇着,我带这小伙子转转。”院长笑容满面地应下了。
严容川离开前向虞渊投去目光,正好和他对上视线,虞渊笑着看过来,眼中情绪复杂。
还没等严容川仔细辨别,他就转回头去继续和老师们交谈了。
严容川陪着院长在院里转了一圈,耐心听完了介绍,才提出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问题。
“院长,我想了解一下虞渊小时候的事。”
“可以可以,当然没问题。”
院长热心地把他带到自己办公室,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大箱子,一边介绍:
“我们每年啊,都会给孩子们拍很多照片,明明记得相册放在这里,等我给你找找啊。”
看院长开心地忙活,严容川也没有打扰,转身观摩办公室墙上装裱的画。
一整面墙的画作,应该都是这里的孩子们画的。
他找了很久,终于看到了虞渊的画,应该画的是一家三口,爸爸妈妈牵着孩子,身后还有一个小房子。
这画倒是画的很普通,只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但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对劲,于是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院长百忙之中注意到他,笑呵呵地解释:
“我们小渊是个优秀的孩子,什么都做得很好,偏偏画画一点都不出彩,当年教美术的老师可遗憾了,哈哈。”
严容川始终记挂着一开始听到的那个称呼,直接问了出来:
“我听您喊虞渊‘渊’?”他学着她的读音。
院长闻言像是有些不知所措,手里翻找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干巴巴解释,
“我个人习惯,这样喊着亲切一点。”
严容川看出院长有所顾虑,他直接亮了证件。
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不仅是因为虞渊的档案中并没有显示有过曾用名。
更重要的是,他对这个称呼有一些熟悉,但却记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麻烦您告诉我实情,事关重大,具体的无法透露,但需要您全力配合。”
小老太太兀自思索,抬头瞧他好几眼,出于对警察的信任,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一字一顿,十分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予 安”
“这孩子之前叫做‘虞予安’。”
这个名字像是一记重锤砸进严容川的大脑,记忆像潮水般涌了出来。
他听到耳边响起父亲的声音,遥远的,像从梦里传来。
予安那孩子……予安是个很乖的小朋友……川儿,我们想收养一个孩子,他叫予安,你愿意吗?
最后,那道声音慢慢清晰,震得他耳朵响起短时间的嗡鸣。
“虞予安,一·一五案件的幸存者。”
“为什么要改名?”好半晌,严容川听见自己问出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为什么,予安是公安送来的,一切手续都是警察包办,他们叮嘱我,要忘记虞予安这个名字。”
严容川看到院长正在说话,可声音却自动绕过了脑子。
他爸在接手一·一五案件后不久殉职了,死得蹊跷,可没有人查。
他曾崩溃过,胡搅蛮缠赖在局里不走,要求他们给个说法,也在成为警察后私自调查过,可都没有得到结果。
一·一五案同样蹊跷。
他有一次放学去局里找他爸,无意间听到过案件信息,那个幸存的小孩,也就是虞渊说,他爸妈不是在车祸发生后第一时间死亡的,而是被肇事者用棒球棍活活打死的。
翻阅过的案件信息浮现在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像一个个蝌蚪,拼了命地扭动身躯。
赵日东,即赵慕云的父亲,同时也是本案的第二位死者,曾在一·一五案卷中出现过多次。
可最后因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被排除了嫌疑。
这乱成一团的案子突然出现一个线头,可严容川却不敢扯,因为其中的逻辑关系只是猜测,要是不小心把无关的线段塞了进去,把这一团毛线捆成死结就麻烦了。
他还需要更多线索。
院长找到了相册,厚厚的一本,连忙招呼他过来看。“这一本都是予安的。”
“这孩子从小就长得漂亮,老师们都喜欢给他拍照,不知不觉就攒了这么多了。”
严容川翻开第一页,这张应该是虞渊刚来时拍的。
照片里的小孩粉雕玉琢的,穿着厚厚的棉服裹着白色毛绒围巾,像个圆滚滚的白色汤圆。
院长妈妈站在旁边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还拎着他圆鼓鼓的小书包。
他看了眼时间,是在十三年前的三月三十。
严容川手指微顿,这个日子,是在他爸去世后不久。
他爸走后家里乱成一锅粥,他和他妈谁也没再提起收养那孩子的事儿。
这事到底是他家做得不地道,出于愧疚和心虚,同样也不想睹人思人,这么多年来,两人谁也没去打听这孩子的现状。
还好,虞渊长成现在优秀的样子。
他继续看了下去,就像院长说的,虞渊小时候的照片很多,几乎是每天都有新照片的程度。
他也发现了,这孩子小时候和现在完全不同,虞渊小时候好像不爱笑,表情也有些木。
他继续往后翻,看到了十三年前一张七月份拍的大合照。
院长妈妈见状开始指着照片里的人一个个给他介绍,她可以叫上照片里每个孩子和老师的名字。
她手指点上照片中虞渊背后那位右臂打着石膏的男人,说:“这是予安的资助人,姓江,叫……”
她卡了一下,“叫江迎水好像是。”
“他一直在资助虞渊吗?”
“是啊,都十三年了。”院长妈妈感叹道。
严容川看着这人,突然想起一件事,江迎水是一·一五案的另一个幸存者。
这个案子牵扯太多人,排查了几百号人员,这位幸存者没有提供太多线索,所以在案卷中存在感很低。
那逃逸的肇事者刮倒江迎水,从他手臂上碾过去后直冲虞渊一家而去,越野将小轿车顶得滚了几圈,侧翻在坎坡下。
江迎水直接晕了过去,右臂粉碎性骨折,伤处被压成薄薄一片耷拉着,只剩一层皮肉连接,肌肉和韧带都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好在他家条件不错,全球各地求医,安排了最好的医疗和康复条件,最后把肢体保了下来。
严容川想起昨天与江迎水会面,所以他当时抱虞渊用的是左手。
“那这个人呢?他是谁?”严容川指向虞渊身边与他贴得很近的一个少年,院长一直没有介绍到他。
“这孩子啊,这孩子不是我们院的,他家住在附近,老是来找予安玩。不过也就一段时间吧,予安来这第二年他好像就搬走了,再也没来过。”
“您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这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记得予安叫他徐哥哥,还是许来着?”
严容川手指点在照片上,又仔细看了看这人的长相,十二三岁的样子,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笑起来很是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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