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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回家了
“夏夏同学你赶紧回来，快来帮我看看这两套衣服到底哪个更好看点儿！今天晚上那个聚会，有个特别讨厌的八卦精也去，我一定得穿的美美哒，艳压全场！”龚妈妈在客厅夹着嗓子喊，尾音拖得百转千回。
他忙从厨房探出脑袋，脆生生地“诶！”了一声，又赶紧缩了回去。
俞夏又蹦过去，拍了龚时川一下，“赶紧的啊，你赶紧想，要不一会儿咱俩都得卷着铺盖跟着你妈妈走，我先出去了。”他冲龚时川眨眨眼睛，试图传达他此刻的急切。
如果眼神有实体的话，估计这会儿都能飞到龚时川脸上去了。不知道龚时川有没有意会到。
他完全没意会到，就单纯觉得这小孩儿忒有意思，一惊一乍，和家里那只一听到动静就弓起身子炸毛的小奶猫一样，萌地他手痒。
俞夏拄着拐蹦蹦跶跶挪出去，龚时川放完东西再出来时，就看见那俩人已经坐在沙发上正兴奋地挑选衣服，还不时比划着点评。俩人挨的极近，从远远传来的笑语声中不难听出，心情不错。
小孩儿不知不觉间依偎到龚妈妈身旁，一边滑动手机一边嘟嘟囔囔。
“这个颜色显气质，但那个流光材质更出色，晚上被灯光一打，会像贝壳里面的珠彩一样，绝对闪瞎眼……”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龚妈妈兴奋地直拍双手，“八卦精上次穿了个类似的，这次我非得……”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那种发自内心的亲密感让这个冷清的屋子都仿佛瞬间温馨起来。俞夏不知不觉歪在了龚妈妈肩头，小嘴不停，叭叭的头头是道。
龚时川斜倚在门框上，本来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就卡在喉咙里。他盯着俞夏脑后那撮随着动作来回晃悠的呆毛看了一息，转身回屋，拎着俞夏的背包出来。
“走吧，这会儿回去正好赶上吃饭。”
沙发上的俩人同时抬头，一个目瞪口呆，一个满脸兴奋。
俞夏：可是亲娘俩，话都一样，他就不能信这个半哑巴老流氓。
龚妈内心：终于把小宝贝拐回家了，今晚就给他炖十全大补汤，太美辣太美辣。
没十分钟，仨人提着行李‘浩浩汤汤’出发。其实就俩背包，但龚妈妈那护送国宝的架势，愣是走出了重点巡护的气场。
车牌子俞夏根本不认识，只觉得车内的木质香清淡好闻，车座椅柔软舒适。司机师傅开的极稳，窗外的街景匀速后退着。昨晚他本就睡的晚，此刻车内放着和缓的轻音乐，俞夏的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最后彻底歪在了车窗上，在这轻摇慢晃中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轻轻托住他的头，往某个柔软的地方带了带。
龚时川又把俞夏往怀里带了带，抱着他轻微调整了一下身体方位，扶着俞夏的头靠好，避免他一会儿醒来浑身疼。俞夏被摆弄的略显烦躁，无意识地蹭了蹭，龚时川稳住身形，俞夏沉沉睡去。
“睡着了？”龚妈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问。
“嗯，昨晚他没睡好。”
“哎，这孩子真遭罪，崴成那样，不定多疼，哪儿能睡好。”又看了看俞夏睡着的样子：“家里也没个人疼了，才多大？你多照顾着点儿。”
“嗯。”
等再醒过来，车子已经驶入一处院子。俞夏迷迷瞪瞪起身，发现自己竟然窝在龚时川怀里，吓得他瞬间弹开，后脑勺“咚”一声撞上车窗。
龚时川赶紧将他拽回来，按着他脑袋查看。
“诶呀，没事儿。”俞夏伸手扒拉他让他松手。
龚时川在他脸上掐了一把："下车。"
俞夏还有点儿发懵，也就没顾上龚时川的“咸猪手”，乖乖“哦”了一声便推门下去，然后——僵在原地。
目之所及全是错落有致的别墅，被精心修剪的植被分隔开隐在各自区域。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着穿过幽密的竹林，安静又不至于荒僻。
他面前的院子则更大，甚至还有一处阳光房，以他常年丈量玉米地的经验估算，这个院子至少得三亩地。
俞夏默默做了个深呼吸，告诫自己“要淡定，要淡定”，直到他转过头来看到主体建筑。
中式风格的主楼沉稳大气，飞檐翘角，黛瓦粉墙。左侧檐前一株老树怕是有些年头了，枝干虬结，浓阴覆窗。俞夏盯着那粗壮的树干，心想不可能是物业统一栽的，不定是从哪儿买了运过来的。
……他摸了摸尚在的下巴。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拥有这么大一处院落，不得不说资本的力量果然是庞大的。他做梦都没敢这么梦过，突然就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既视感。
中午的阳光直直射来，擦过龚时川的侧脸，给他脸颊镀了层金边。
俞夏觉得自己再不能直视龚时川了。
他突然理解了同学们的调侃，六班确实是行走的金库。现在他觉得这个形容还是过于保守了，这哪是金库，这分明是不灵不灵的金山。
龚时川见小孩儿傻愣愣盯着自己，眼睛瞪的溜圆，抬手就冲着他脑门轻轻来了一下。
“啪！”
俞夏立刻抱住脑袋，回过神来原地爆炸：“不许打我头。”
“这也叫打？”龚时川乐了，“你碰瓷儿呢！”
俞夏捂着脑门，怒视万恶的资本主义代表，借题发挥：“再拍我就讹你。”
“呵，”龚时川向前一步，阴影笼罩下来，“行啊，随便讹。反正……”
他刻意顿了顿，压低声音：“能养的起你。”
俞夏耳朵“嗡”的红了，往后微仰，怒目而视：“谁、谁要你养！哼，有钱也不是你这么遭的，败家子儿。”
“走吧，等着我抱你呢？！”龚时川恢复常态，指了指已经走到门口的龚妈妈，“再不走我妈都进去了，当心她一激动抬把椅子出来接你。”
俞夏脑补了一下那画面，吓得他赶紧一瘸一拐地往前追去。龚时川在后面亦步亦趋，看他兵荒马乱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
临到屋门前，俞夏一个急刹，扭过头来示意龚时川：你先请。
龚时川挑了挑眉，随即上前一步，手臂穿过俞夏膝弯和后背。
“诶你干嘛……！”俞夏惊呼声中，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龚时川不吭声，抱着他稳稳当当地往前走。
“你你你……放我下来！”
龚时川做势抛他，他急得一把抱紧对方脖子，边喊边乱挣，“诶诶诶……？你，你有病？你别摔着我。"
龚时川腾出只手，照着他屁股结结实实一巴掌。
“啪！”
清脆的一声，回荡在门口。
同时大门被从内拉开，俞夏还没来得及骂人……
一位削肩长项、眉目婉约的女生站在门前，穿一身设计感极强的拼接长裙，颜色就像打翻了的调色盘，打扮略……前卫？此时对方正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俩，表情夸张，嘴巴大张着能塞进一个鸭蛋，这表情与古典的长相实在不太相称。
俞夏挣扎的更厉害了，龚时川就势松了力放他下来，但仍稳稳揽着他的腰，冲女生抬了抬下巴：“我亲姐，龚殊”。
又紧了紧揽着他的手臂：“俞夏，我同学。”
不等他俩打个招呼拉着俞夏就往屋里走。
俞夏被揽着踉跄前行，只能扭过头挤出一个最无辜的表情：“姐姐好！”
他呲一口小白牙冲对方甜笑，极力传达：你弟有病，和我没关系！
龚姐冲他挥了挥手，收起刚才的浮夸表情，一秒切换成温柔淑女模式。微笑颔首，优雅克制。一脸的“我明白，我理解。”
这演技！俞夏后背发凉，有种掉进狐狸窝的感觉。
午饭十分，他这预感达到了顶峰。
餐桌大的能打乒乓球，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长桌上只坐了他们四个人。阿姨们仍流水般端上各色菜肴，摆盘精致得不像吃饭，倒更像是做艺术鉴赏。
龚殊用公筷给俞夏夹了一条嫩牛柳，：“来，多吃点儿，你们小朋友都爱吃这个。”眼神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俞夏包裹严实的左小腿，示意明显：“这伤……龚时川打的？”
“没、没有，”俞夏差点儿跳起来，“他没打过我，学校活动时崴的。”
“哦——”龚殊拖长音调，眼神飘向龚时川，“那我刚才怎么还看见，他打你屁股呢？”说完一脸求知欲的瞅了眼龚时川。
“咳——！咳咳咳——！”俞夏一口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龚时川立刻递了碗汤过去，在他后背上轻拍：“专心吃饭，毛毛躁躁。”
俞夏在桌子底下猛地一脚踢过去，龚时川眉毛都没动一下。
对面却传来“啊呀”一声娇呼。
俞夏慌的一批，“姐姐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抬脚猛了点儿，刚才腿有点儿抽筋……”声音越来越小。
龚家姐姐已经笑的前仰后合，放下碗筷，眼泪都飙了出来：“诶呦我的天……呵呵……俞夏你也太可爱了！这桌子两米宽。”
俞夏：……他双手捂脸，是呢，这么宽的桌子他怎么可能踢到对过去。
他此时恨不得钻桌底下把自己埋了。
“龚时川你注意着点儿，人家一小孩儿，脸皮薄。你多大个人了，打人家屁股干嘛？”
龚妈训完龚时川，给俞夏夹了一个螃蟹：“这个少吃，太寒凉了。看你瘦的，只能吃半只啊，那半只剩下就行。”
俞夏的注意力瞬间被螃蟹吸引，他打小在大山里长大，压根没吃过这玩意。他盯着张牙舞爪的蟹壳，无从下手。
龚时川瞥见，拿过螃蟹开始剥。手法算不上娴熟，但胜在认真，修长的手指掰开蟹壳，剔出里面莹白的肉。
俞夏正暗自欣慰：这会儿到是挺有眼力见儿了。
对面龚妈双手捧心，语气浮夸：“诶呦——，我们时川竟然也会剥螃蟹了！长大了，都知道照顾人了！”
俞夏：“？？？”不会剥螃蟹？那以前在家吃螃蟹时怎么办？难不成等着阿姨们给他剥？
没等他消化完，龚殊无缝衔接：“可不是嘛，打小起我就没见他伺候过谁。本来以为这辈子他能混个石放已经算是老天垂爱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俞夏：“这会儿就又送来了个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幸运的真是让人嫉妒呢。”
“是呢，看来我很快也许就能享受到这待遇了。哎——真是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芭蕉呢！”龚妈内涵龚时川，假模假式地抹抹啥也没有的眼角。
龚时川全程沉默，专心致志对付螃蟹。剥完后，把满满一碟蟹肉推到俞夏面前，言简意赅：“吃了。”
俞夏刚拿起筷子，就见龚时川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抽走他的筷子，从碟子里扒拉走一半蟹肉，又顺手把俞夏挑到盘子里的青菜也一并拨到自己碗里，埋头吃了起来。
动作自然，一气呵成。
俞夏僵在当场，内心火山爆发：我去你大爷的龚时川！
而对面，龚妈妈和龚殊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笑容越发灿烂。
龚时川抬起头，看见俞夏憋得通红的脸和快要喷火的眼睛，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夹起一块蟹肉，极其自然地递到俞夏嘴边：“张嘴。”
俞夏瞪着他，龚时川挑了挑嘴角，筷子又往前送了半寸。
僵持三秒后，俞夏一口咬住筷子，眼神凶狠得像要连着筷子一起嚼了。
龚殊憋笑得肩膀直抖，龚妈妈则低头喝汤，努力控制表情。
半响没忍住笑着道：“夏夏别搭理他们俩，这俩打小打擂台，家里都习惯了。但凡到一起，要不找对方点儿事儿就和不会过一样。”
龚妈妈又喊阿姨给俞夏拿了一双筷子：“你们俩都给我消停点儿，别再逗夏夏了啊，再闹他我可生气了。好不容易哄答应了，来家里陪我住两天，再让你们俩给逗跑了。”
俞夏：……他恍然大悟，这不城门失火嘛！
他冲龚妈妈甜甜一笑，明白过来，不再搭理龚时川，闷头干饭。
窗外暑气仍重，院里的老树伸长枝丫笼出方寸阴凉，热辣的阳光被厚厚的落地玻璃阻隔在外。
俞夏一边狠狠嚼着蟹肉，一边在心里记账：今日之辱，他日必报！龚时川你给我等着！
而他旁边，龚时川看着小孩儿鼓着的腮帮子和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就觉得，把这个生命力旺盛的小太阳拐回家，可能是他今年里做得最愉快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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