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仙

　　这几日两人下了早课，江挽月在庭院练剑，贺明承自己又削了把木剑练习御剑。
　　有一回江挽月试了一下木剑，诧异地说：“奇怪，你这木剑应当不那么容易损坏啊，比试那天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贺明承只好笑笑，岔开话题。也幸好，这个师兄是个直心眼，话题一过就忘了这事了。
　　就这么过了几天，贺明承御剑有些起色，江挽月的剑却遇到了瓶颈。
　　而这些，秦知训都看在眼里。
　　又是一天下了早课，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课业。穿过游廊，两人耳中同时出现秦知训的声音：
　　来后院。
　　两人对视一眼，不敢耽搁，快步走向后院。
　　江挽月有些激动，这还是拜师以来师父第一次找他们。
　　秦知训见两人已经到了，两指轻挥，两人脚底下出现一片薄薄的水膜。
　　水膜托着两人，跟随秦知训下到山崖底下。
　　清晨的阳光照不到深谷，但是能听见涔涔的流水声。
　　循着流水声走进，贺明承发现那是一个很小的瀑布，不知道源头是哪里。
　　两人正疑惑，秦知训挥起宽袍，出现一个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小口，瀑布的水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三人通过小口，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宽广的湖泊。
　　“飘渺峰后山还有这样的地方？”江挽月惊叹道：“之前从来都没发现。”
　　“此处已用结界隐蔽，往后你们二人来此修炼可心无旁骛。”
　　“有些东西是不可为外人知晓的，其余几位长老也是如此。”
　　“那里，你们结丹之前不可接近。”秦知训指向湖中心。
　　那里只有一面没有轮廓的镜子。虽然说是镜子，却看不见任何画面，孤零零的悬在空中，向周围不断散发着苍白的雾气。
　　镜子下面的湖水结起薄薄一层冰，冰面似乎还在慢慢向外扩散。
　　“是，师父。”
　　贺明承内心一阵失落。
　　结丹才可以靠近，那我岂不是一辈子也不能进去了。
　　江挽月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湖边高耸的山崖，其间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要想安心修炼，只能御剑飞行，但是御剑飞行了，又无法修炼了。
　　就在这时，秦知训缓声开口：“剑有灵，主人之灵跟不上剑灵，自然会剑法滞涩，灵力相阻。”
　　“你现在需要的不是专攻剑技，而是与灵共鸣。”
　　“与灵共鸣？”
　　江挽月一知半解，奈何秦知训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转头对贺明承说：“内庭饱满，但是灵力空虚，御剑辟谷不是主要。”
　　说完，秦知训自顾自飞向湖中心的镜子，整个人穿过镜子之后，消失不见。
　　秦知训一离开，两人脚下的水膜也一并消失。贺明承差点掉入湖中，还好江挽月拉得及时。
　　两人稳住身形，贺明承御剑在崖壁之间凿了两个台阶出来。至此，两人才开始正式修炼。
　　内庭空虚。
　　是因为使用过停滞生长的咒诀，灵力无法吸收转为自身，不断消散。
　　要是咒诀一直存在，我恐怕会灵力枯竭而亡吧。
　　可是，就算灵力修炼回来了，我也无法结丹。
　　也不知道师父知不知道我的玄蛇身份，要是不知道的话······后面也会知道的。
　　找个机会和师父说一下，也打听一下秦大人的消息。
　　本来咒诀消失以后，我的灵力就在恢复，要修炼到圆满，应该也不需要多少时间。
　　贺明承盘腿坐下，感受周身的灵力流动，渐渐进入状态。
　　等修炼到圆满，去找师父的时候说吧。
　　秦知训穿过镜子，景色仿佛一点也没有改变，唯一不同的是，湖面上不断冒出白色雾气。
　　他走在湖面上如履平地，只是在每一步上留下一圈圈涟漪。但是他的两个小徒弟似乎毫无察觉，秦知训已经近在眼前，两人还是自顾自修炼。
　　与灵共鸣，人剑合一。这是剑修毕生所求。
　　师父给师弟的建议似乎是调整修炼重心就可以，我该怎么办？
　　不过以前不知为何从未尝试过，现下正好一试。
　　贺明承本就在结丹边缘，等他重新修好，那禁制我也差不多参透了。
　　云舒剑法当初只教了他皮毛，如今还需巩固基础。
　　早课如常，咒诀丹药之类的就随他们喜好了。
　　正当秦知训转身，他脚步突然一顿，猛地回头，发现贺明承正紧皱眉头，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是似乎没有发现他，看了一会没什么发现，于是挠挠头，继续修炼了。
　　是因为水灵珠？
　　和水灵珠竟然如此契合，想来没多久就会回想起锁魂山的事情了。
　　与他有关的魔族至今都未现身，他身上的谜团也太多了。
　　秦知训深深看了贺明承一眼，随即推开旁边一扇若隐若现的门，走了进去。
　　“师弟，怎么了？”
　　江挽月看贺明承闭眼又睁眼，盯着一处翻来覆去地看，发出疑问。
　　“奇怪，我刚刚好像看见师父了。”
　　“哪里？”江挽月听完也四处找，“我怎么没看见，师父刚刚不是进去镜子中了吗。”
　　“或许是你看错了。”
　　贺明承仍旧盯着原处，“是吗？或许是吧。”
　　“啪嗒”
　　秦知训将帷帽摘下放在小木桌上，解开额间的帛带放在帷帽旁边，露出那淡化地快要消失的红莲印，衬得他脸上稍微有了些血色。
　　画好咒诀之后，他束起长发，挽起宽袍，才站定于咒诀前。
　　咒诀被秦知训放大画在地面上，咒诀正中心放了一块附灵石，亮起微弱光芒。
　　他竖起双指，眼眸周围微光泛起，随着咒语一点点念出，地上的咒诀开始与之呼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咒诀中心的附灵石“咔嚓”一声瞬间炸开，碎片带着些许火苗略过秦知训衣角，留下被火燎过的痕迹。
　　“看来还要再仔细琢磨一下。”秦知训收起手，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转头回到小木桌，埋头翻起书来。
　　“叩叩叩”
　　贺明承敲了主屋的门，发现秦知训不在。
　　转而去后院的静室。
　　这次贺明承敲了门，居然没有发出声音，他略微惊诧，然后把手贴在门上，仔细摸索了一番。
　　跟他想的一样，果然是有咒诀在的。
　　静室的周身附着了薄薄的一层灵力，触感像是水做的一层薄膜，将守月居隔离在喧嚣之外。
　　“进来吧。”
　　贺明承听见秦知训的声音，于是推门而入，简单的行了一个礼。
　　“师父，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说。”
　　“什么事情。”秦知训在帷帽下略一思索，大概是已经练好了，但怎么是找我有事说？
　　难道闯祸了？
　　“坐。”
　　贺明承笔直得坐在垫子上，犹豫片刻，终于开口：“师父，要是我结丹失败怎么办？”
　　秦知训翻书的手一停，似乎在想什么。贺明承见他一直不说话，心里越发忐忑。
　　“那就再来一次。”
　　“要是永远都无法结丹呢？”
　　秦知训合上古籍，将手收进长长的帷帽中。
　　“有我在，不会。”他稍一停顿，又说，“你是为什么想要拜我为师呢？”
　　“照实说。”秦知训站起身，走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池塘，背对着贺明承，“既然已经是蓬莱的弟子，那么生是蓬莱的人，死是蓬莱的鬼。”
　　“要是有人欺负蓬莱弟子，蓬莱的掌门和四位长老都不是吃素的。”
　　说吗？我是为了找秦大人才来的，这样说会不会让师父失望？
　　贺明承心脏砰砰砰地直跳，要说吗？
　　“在蓬莱，你不需要有什么顾虑。”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忤逆尊长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蓬莱都支持你，为师也是。”
　　贺明承突然抬起头，看着师父的背影，忽然有些熟悉的感觉。
　　这些话，好像有人从前给我说过！
　　“师父，其实我是玄蛇一族，永远也结不了丹，但是以前有人告诉我，拜神殿的秦大人会帮我。”
　　“路上我听到师父使用的剑法，我之前学过一点剑法，似乎与师父的剑法很相似，于是我就来了蓬莱。”
　　竟然是找我来的？还真是大师兄给他说的啊，那个时候就知道我可以解开禁制吗？师兄怎么不自己帮他解开。
　　怎么那个时候不让我拿古籍给他解开？疑问真是越来越多了。
　　“你是想从我这里知道……知训兄的下落？”
　　秦知训修改了下措辞。
　　既然本来就是找我的，为什么一开始要对我说谎。说谎就算了，对云舒又什么都说，怎么不拜我为师。
　　好像……给他弄晕之前似乎是说了什么拜师来着……
　　算了，丢了一只眼睛，估计自己记忆本来就混乱不全，也不敢对我什么都说吧。
　　怎么还和魔族搭上关系了。
　　“是的，我想找到他。”
　　“你找他做什么？只是为了解开禁制？”秦知训有点好奇，之前莫名其妙消失，然后现在又说要找他，究竟是为什么。
　　“不是的，我要报恩。”
　　“报恩？”
　　“是的，徒儿幼时曾被秦大人救过一命。”
　　救过一命？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
　　“你要怎么报恩？”
　　贺明承一噎，似乎欲言又止。
　　“没办法说的话就算了，毕竟是你的私事。”秦知训更加好奇了，究竟要怎么报恩。
　　“知训兄如今非常忙碌，没有人知道他具体位置。”
　　“但我与他常有联系，你有什么想和他说的话，要是信得过为师，我可以帮你给他送信。”
　　反正是我自己。
　　“解开禁制的法子我会请教知训兄。”
　　贺明承瞪大双眼，心中惊涛骇浪，心里想着不止要对秦大人好，还要对师父好。
　　“谢师父，师父大恩，徒弟必会舍身相报！”贺明承伏地磕头，很是激动。
　　大恩大恩，报恩报到什么时候去……反正都是我。
　　“无妨，三日后午时来镜湖找我。”秦知训回到小木桌，“这几日好好调整状态。”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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