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爱的迷途

　　第十章升职担重任，宽厚得人心

　　林大海从车间主任提拔成副厂长那天，机械厂院子里飘着细密的雨丝。初秋的凉裹在水汽里，悄无声息落在他穿了三年的深蓝色工装肩上，慢慢洇出一小片深褐的湿痕，顺着布料纹路往下漫，沾湿了肩章上磨得发亮的金属扣。老厂长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肩头，粗糙的纹路带着常年握扳手的薄茧，温度透过潮湿的布料渗进来：“大海，车间这摊子事交给你我从来放心，现在让你管副厂，不是让你享清闲，是想将来让你挑更重的担子。”他攥着新印的工作证，塑料壳还带着打印机刚吐出来的余温，边角微微发黏，心里像揣了块浸了蜜的石头——甜的是工资单上的数字比以前多了近一倍，终于能给家里换台双门大冰箱，让苏丽容不用再把剩菜小心翼翼挤在狭小的冷冻层，不用每次取菜都得先挪开半打冻饺子；沉的是瞥见办公室墙上那张排班表，未来一个月加班栏里密密麻麻的红勾，像一串扯不断的省略号，堵得人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果然，升职后的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齿轮咬着齿轮转得飞快，连喘口气的间隙都没有。每天清晨七点，天刚蒙蒙亮，他就踩着巷口的露水往厂里赶，胶鞋鞋尖沾着混了落叶的泥点，裤脚还挂着草屑；车间里三台老机床的检修要亲自盯，每颗螺丝的松紧都得确认，生怕出半点纰漏；新来的六个年轻员工要手把手教，从图纸解读到机床操作，连工具摆放的规矩都得一一嘱咐；外地客户的订单要随时对接，电话铃声从早到晚响个不停，有时刚端起搪瓷缸想喝口热水，铃声就催得人不得不放下；遇上急单，还得协调各个车间的进度，连轴转下来，常常要到深夜才踏着月光回家。他的公文包里总装着两样东西：一本翻得卷边的笔记本，每页都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待办事项，纸页边缘被手指反复摩挲得发毛，有些字迹都被蹭得模糊；还有一小盒苏丽容给装的无糖薄荷糖，铝箔纸裹着淡淡的薄荷香，是她特意挑的，怕他开长会时犯困，悄悄塞进去时还叮嘱：“困了就含一颗，别硬撑。”

　　有天中午，食堂的白菜炖豆腐刚打回来，林大海坐在车间角落的长条凳上，刚啃了两口冷馒头，就听见车间深处传来“哐当”一声闷响，像重物狠狠砸在铁架上，震得头顶的灯泡都晃了晃。他心里一紧，扔下馒头就往响声处跑，嘴角还沾着没拍掉的面粉屑——新员工小李操作立式机床时没仔细核对尺寸，一块拳头大的铸铁零件卡在齿轮缝里，机床瞬间停了转。小李吓得脸惨白，双手在深蓝色工装裤上蹭来蹭去，指尖都在发抖：“林厂长，对不起，我……我刚才看图纸太急了，没看清标注的尺寸。”林大海蹲下来，盯着卡住的零件看了两眼，顺手脱掉外套搭在机床边的铁架上，露出里面沾着机油印的蓝衬衫：“别急，这台机床我跟了五年，脾气熟得很。下次先花三分钟核对尺寸，比你急着开工省时间，还不会出岔子。”说着，他从工具箱里摸出扳手和螺丝刀，趴在机床边一点点拆解，机油顺着齿轮缝往下滴，蹭黑了他的袖口，指甲缝里很快嵌满了黑褐色的油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机床表面，晕开一小片湿痕。两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卡在里面的零件取出来。小李攥着一瓶冰汽水跑过来，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递到他手里：“林厂长，您真好，换别的领导，这会儿早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了，说不定还要扣奖金。”林大海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气泡在喉咙里炸开，驱散了几分疲惫：“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下次注意就行，别往心里去。”

　　这事没过半天就传到了老陈师傅耳朵里。老陈在厂里干了三十年，是技术最过硬的老师傅，当年林大海刚进车间时，还是他带着学的手艺。晚上下班时，老陈特意在厂门口的梧桐树下等着，见林大海走过来，从随身的布兜子里掏出一个油纸袋，里面装着刚炒好的花生，壳上还带着炭火的焦香，热气透过纸袋慢慢散出来：“大海，别太拼了，身体是本钱。你这半个月瘦得颧骨都显出来了，眼眶也凹着，苏丽容在家该心疼了。”林大海接过油纸袋，指尖触到老陈粗糙得像树皮的手，那双手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口，是常年和机床、机油打交道留下的痕迹，心里瞬间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火炉：“陈师傅，谢谢您，最近外地客户催单催得紧，等忙完这阵，我就好好歇几天。”他没说，前晚回家时，苏丽容端着热汤迎上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腰，指尖划过他明显瘦了一圈的背脊，轻声说“怎么又瘦了”，那语气里的心疼，像温水慢慢漫过心田，让林大海在满身疲惫里，真切感受到了爱的温暖，也更有了往前冲的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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