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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他们赶在宵禁前一刻回了府,青翠看姜蕙身上明显不属于她的大氅,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姜蕙瞪了她一眼。
马背太颠,姜蕙皮肤生得嫩,她下马便感觉不好,衣料摩擦处隐隐作痛,大腿应该是被磨破了。
萧景禛看她走路缓慢,一瞬间便反应过来,让白术把马牵回马厩后,去房里拿了一个小药瓶给她:“捈这个好得快些,一日一次。”
姜蕙有些赧然地接过,萧景禛道:“没关系,刚开始骑马都是这样。”
“爹教我骑马,当时我年纪还小就让自己骑,不过是匹小马。我还从马背上摔下来过,”萧景禛在姜蕙震惊的目光中补充道,“……幸亏他接我接得及时,不然我也就半瘫了。”
那时萧景禛的娘还健在,听说后吓得不轻,抱着一直在哭的儿子冲萧律斥道:“你也放心让他一个人,阿禛这么小,怎么控制得好。”
萧律赔着笑,赶忙安抚夫人,并发誓自己再也不会了。
萧景禛说出的每个字姜蕙光想想就心惊肉跳,在国公的粗糙父爱下,真是难为萧景禛还能长这么大了。
姜蕙往日很少做梦,许是今天太累,不但做了梦,还梦到了很久之前自己七八岁时候的事。
姜蕙的弟弟是在那时候出生的,把姜家上下都忙坏了,无暇顾及她们这几个女娃。
姜芷的冷性从小便露出端倪,姜兰则一贯地闲不住,央求姜蕙拉着她偷偷溜出府玩。
“求你了姐姐,我好无聊。娘亲她们都不管我们。”姜兰可怜兮兮地道。
姜蕙拗不过她,只好拉上她的手,临走前小心翼翼地叮嘱姜芷:“二妹,你不要跟爹娘说哦。”
姜芷盯着她们牵着的小手,轻轻点了点头。
恰逢那会儿京兆尹刚抓过几个人贩子,她们也不敢跑得太远,姜兰也只是想去那家常光顾的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摊主是个老爷爷,也认得她们。一见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笑眯眯地捋着胡子道:“又来啦?今天给你们留了最大的几串。”
糖葫芦都插在圆筒上,晶莹剔透。
姜兰踮着脚,把铜板给他,眼睛睁得圆,黑白分明,眼中只有那裹着糖衣挨在一起的山楂串。
姜蕙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心里不免有被人贩子拐跑的担忧。
姜兰接过糖葫芦,递给她一串,奶声奶气地道:“姐姐,你吃。”
姜蕙用另一只手接过,咬开薄薄的糖衣,山楂的涩和冰糖的甘很好地中和在了一块,她吐掉山楂籽,含糊不清地说:“我们快回去吧,省得娘亲念叨。”
“嗯。”姜兰也咬了一半。两人往回府的路上走着走着,姜兰的视线突然被吸引,“姐姐,那里也有个小孩。”
姜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墙边蹲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小男孩,蜷缩在自己的膝弯里埋着头,和人群格格不入。
周围似乎也没有大人与他认识,都在做自己的事。
姜蕙突然生出了一个猜测:他不会……是被拐到这的吧?
她又瞅了瞅这小男孩的穿着,锦衣玉绣,八成是哪家丢的小公子。
姜蕙和姜兰走过去,她试探着戳了戳他的手肘:“……你。”
小公子抬起头,眉清目秀,但头发凌乱,眼睛也很红,想必是刚哭过。
他看见她们,本来露出的防御姿态慢慢变软,兴许也是觉得两个小姑娘做不了什么伤害他的事。
姜蕙看他这副样子有些于心不忍,问:“你找不到家了吗?”她边说便张望,很紧张似的,悄声道,“你是被拐来这的?”
那小公子摇了摇头,吐出几个字:“……不是。”
他道:“我跟爹爹走散了。”
走散了?姜兰在一旁开口道:“那你去找找他呀。”
“兰儿。”姜蕙心思玲珑,道,“肯定要等他爹爹过来找呀,相互找容易错过。”
“哦。”姜兰不关心,又啃糖葫芦去了。
姜蕙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你别跟其他人说话,城里面有坏人。”
小公子点点头,视线不由得被她们手上的糖葫芦吸引。
“你看什么。”姜兰忙把最后一个塞进嘴里,把竹签往身后一扔,“我都吃完了!”
“你吃我的吧,我还剩几个。”姜蕙把手里的给姜兰,瞧了瞧这小公子,最终决定牵着姜兰再去拜访糖葫芦摊的老爷爷。
老爷爷看她们去而折返,还有些惊讶:“吃完啦?”
姜蕙摇摇头,细声细气地道:“再买一串。”
老爷爷递给她,姜蕙紧紧攥着,牵着姜兰费劲地挤过人流,又回到那个小公子旁边。
他还是那副姿势,只不过头抬起来了些,默不作声地盯着来往的人流。
姜蕙把手里的递给他:“给你。”
小公子有些意外,重复道:“……给我?”
“你不是也想吃吗,”姜蕙道,“你可以边吃边等你爹爹。”
小公子伸出手,拿过挂着好几个山楂的竹签:“谢谢。”
姜蕙看他接了,便带着姜兰准备回府,否则真被发现了她们一定会被打的。
“等等,”小公子另一只手撑着墙站起来,“你们……你们叫什么?下次有机会我请你们吃。”
姜兰性子急,不等姜蕙回答便开口道:“她是我姐姐姜蕙,我叫姜兰。你说话算话哦,我要吃十串。”
姜蕙只好点点头:“我们走了,你小心。”
那小公子注视着她们,姜蕙在他的目光里挥挥手,牵着姜兰走了。
场景不断变化,小公子的身形不断拉高、变宽,最后变成了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但他上半张脸戴着面具,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似乎是某年乞巧节,姜蕙和妹妹们一起上街,他站在桥上,遥遥看着她们。
姜蕙听到他自言自语道:“终于找到你了,但是好像晚了。”
什么晚了?
姜蕙倏地睁开眼睛。
这一觉睡得沉,萧景禛什么时候起床的她都不知道,身侧已经空了。姜蕙只依稀记得他小声吩咐了一句“夫人还在睡,莫惊扰她”。
好久没睡到这个时辰,姜蕙不免有些尴尬,赶忙起床匆匆梳洗,简单用过早膳后便问:“世子呢?”
萧景禛在练字,他的字是小时候跟着当时的太傅学的,见姜蕙来放将毛笔搁在砚台上:“醒了?今日是不是也要去铺子上?”
姜蕙好奇,于是走近了看他的字,有些欣羡:“夫君你字写得真好。”笔锋遒劲,撇捺潇洒。“要去,不过晚一些。几个伙计和娘子慢慢地也学会了,我简单过去看一下就走,待久了他们也不自在。”
萧景禛道:“我练了好些年。”他在她的目光中又写下几个大字,“不去正好,看夫人这样,夫人也想练字?”
姜蕙应了,辛夷便给她添了把椅子放萧景禛旁边。萧景禛铺开一张新的宣纸,还为她研好了墨。
姜蕙识得字但写的机会不多,平日也写的是簪花小楷。她又偏头看了看萧景禛的字,运足气力,提笔落纸。
“力道重了。”萧景禛看她一笔一画明显在模仿自己的样子,心情大好,唇角上挑着,“稍微收一点。”
“喔。”姜蕙又重新落笔,墨水在纸上洇开。
萧景禛看了半刻,起身道:“我来教你吧。”
感觉到他的手轻轻覆盖在她的右手上,姜蕙一僵。萧景禛体热,手心常常都是暖的,姜蕙只觉得一下子被暖意包裹起来。
两人的距离也不由地拉近了,姜蕙甚至能感觉到萧景禛的脸颊离自己只有一寸近。
怦怦,怦怦,心跳突然变得好快。
“……这样。”萧景禛握着她的手横平竖直地写完,看姜蕙没有反应,耳朵倒是红得可疑,慢悠悠地道:“夫人,想什么呢……?”
姜蕙被吓了一跳,如梦初醒道:“啊?没有,”她忙定神去看刚刚写的字,分明是一个蕙字,大咧咧地躺在宣纸上。
姜蕙张了张嘴,手不由得收紧了,想说什么。
“……世子。”辛夷进来禀报,看见两人姿态亲密,大为慌张,下意识后退两步。
坏了,他打扰了世子的好事!
辛夷冷汗直冒,不好,今年的赏金!
“啧。”萧景禛很不满似的,直起身,看着一副做贼心虚样的辛夷,似笑非笑道,“既然来了,就说吧,出什么事了?”
辛夷觑了眼他的神色,再瞟了一眼低着头的世子妃,这才道,“铺子传来消息,说有人闹事。”
“果然来了。”姜蕙并不意外,甚至像松了口气。
“我陪你。”萧景禛沉了沉脸,“辛夷,差两个近卫同我和世子妃一起。”
赶往铺子的马车上姜蕙还是有些心神不宁,萧景禛握着她的手,道:“没事,我在这。”
姜蕙心中的不安感消减了许多,下轿子时见到铺子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她握紧了萧景禛。
“——大伙儿都来看看!”为首的小厮声嘶力竭,“萧世子妃卖的水粉有问题!”
他慷慨激昂,“我家夫人回去用了两次,脸上就起了红疹!若不是及时停用,恐怕就要烂脸了!”
他说到兴头上还上手比划,唾沫星子飞溅。
“奸商啊,十足的奸商!今日受苦的只是我家夫人一个,若大家都买了她这水粉,岂不是都得遭殃?”
姜蕙拨开人群,店小二看到她便露出一副得救了的表情,姜蕙站在他身旁,看向这小厮:“你有证据吗?”
小厮见萧世子和世子妃来了,本来高涨的气势矮了两分,但很快又燃起来:“证据——自然有的是!”
一旁装哑巴的崔夫人终于说话了:“我在这不就是证据?”
姜蕙才注意到她戴了面纱,下半张脸遮得严实,露出来的额头部分也长着红色的小点,乍一看让人胆战心惊,挺唬人。
萧景禛认出她了,没什么好脸色,问:“你买的水粉是哪几个?”
崔夫人让身旁的婢女掏出来,趾高气昂:“这不是你们的东西么?不会要装不认识吧?”
所有的水粉胭脂壳子罐子姜蕙都统一换过,此刻一看这熟悉的包装便知是她铺子里的东西。姜蕙拿过,掀开盖子。
随即她又看向崔夫人:“你确定是因为我们的东西,脸上起了疹子。”
“不然呢,”崔夫人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了两声,“虽然你曾经差点成了我儿媳,但事关重大,我还会冤枉你不成。”
“好,”姜蕙上前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了她脸上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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