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绣重现云想[八零]

　　第二天，林知许和苏念初两人就去王主任办公室。
　　“主任，我们早前说过的，要单干，所以我们两个是来辞职的。”
　　他顿了一下，喝了口茶，眼神里带着一丝诧异:“这个年代有铁饭碗，可是香饽饽，你们真想好了要出去自己干。”
　　两人郑重的点头，去意已决。
　　“既然你们不想留下，我也没办法强留你们，这样你们停薪留职。在外面干不好的话，还有个保障。”
　　他看着两位年轻的面孔，内心也有几分触动。
　　“外面现在正是改革的好时候，你们的机会多，同样的经验少，很多困难只能靠自己扛。个体户不容易，你们多想想出路。”

　　“谢谢王主任的提醒，我们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会努力走下去。”
　　林知许眼神坚定，语气平和。
　　王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袋，亲手交给了林知许。

　　“打开看看。”
　　她听此话，一点点拆开线打开牛皮袋。
　　里面是三样东西：两张停薪留职的批准函，盖着厂里的公章；一张个体工商户的申请表格，已经填好了基本信息；还有两百块钱。

　　“这里面怎么还有钱？”
　　“我个人出的，就当是投资你们。干成了，那是最好。干不成，就当是最后一点保障。”

　　他语气尽量说的随意，尽力让两人觉得没有负担。

　　天晴云淡，草木满秋堂。
　　两人走在路上，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苏念初眼神里带有一丝愧疚，嘴里嘟囔着:“早知道不叫他王八羔子了，他人好像还挺好的。”
　　“那我们以后叫他什么？”
　　“叫王子？不太合适，要不叫王子王孙？”
　　“？”
　　“我开玩笑的，叫王主任，我现在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领导。”

　　——

　　她们离厂的消息传得飞快，厂里大多数人都知晓了此事。

　　晚上，厂里的女工下班，路过她们的房间，说是顺便送点心意。
　　她们懂，那是含蓄。
　　特意只有说成路过、顺带，才会让人心安理得。
　　有位和她们两个共同试产的女工——小芳，她急匆匆的跑过来，眼里有些湿润:“你们真的要走吗？”
　　苏念初手搭在她的肩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哎呀，我们只是出去干活了，以后还会再见的。”
　　林知许对离开这事只字不提:“小芳，向阳系列的图纸，我留了一份在工作间。”

　　没过一会，刘师傅也来了。
　　她手里拎着一个洗旧的帆布包，轻声说道:“林同志，我有东西想交给你。”

　　林知许双手接过，翻看里面的东西。一把老式的剪刀，一把竹尺，还有几根缝针插在线盒上。

　　“这是我师傅留下的，他希望把这个传下去。我想来想去，你们是最好的人选。”

　　林知许和苏念初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刘师傅。”

　　李姐，拿着两个饭盒，风风火火的走来。
　　“冬至要吃饺子，我就在家包了些，多做了些，给你们送来了。”

　　“谢谢”两人接过饭盒，“李姐，你人真好。”

　　——

　　两人找房子费了不少的功夫。

　　八十年代中期，私人租房并不多。她们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合适的。
　　直到又一次遇见那天那位热心的早餐店老板，事情有了转机。
　　她们走了很远的路，那条路熟悉，走着走着走到了老板的店里，她依旧像上次一样热情的招呼两人坐下。

　　两人走了几个小时，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你们两个小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拿着两碗面，端到两人面前，“吃了面，就不愁。”

　　“谢谢”两人依旧愁脸状，勉强笑了一下。

　　苏念初半天不说话，转来转去终于还是憋不住出来吐槽:“这个房子，怎么这么难找啊，我们还能去哪里找啊，好烦啊……”
　　“确实难，下午我们去找人挨家挨户再问问吧。”

　　这时，老板过来，“你们早说，我这里就有一个房子，不知道你们觉得如何？”

　　苏念初眼前一亮，顾不上吃，抬头说道:“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啊。”

　　老板跟店里的女工打了声招呼，带着两人去看房。
　　那屋子，在城西临界，有些偏。

　　那屋子，是老板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

　　屋子有两层，楼下可以当工作室和店面，楼上住人。

　　老屋自然是有些缺点，木头有些腐朽，窗户也关不严实。

　　冬天临近，寒风凛凛。

　　“这屋子，我留着也没用，你们要是觉得成，就每个月看着给点就行。”老板耐心介绍，对于租金也没有要求。

　　苏念初和林知许对上了眼，“租，老板，我们先交三个月的，按一个月15块成吗？”

　　“成啊，哪个不成。”

　　两人爽快的交了房租，签合同，拿到钥匙，这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那你们先看啊，我要回去忙了。”
　　老板走后，两人在屋里走了一圈。

　　阳光从临街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你看二楼这里可以挂几件样衣。”

　　“是啊是啊，我都能想象挂出来的样子，阳光撒在上面肯定很好看。”

　　地址选好，接下来就是开店的具体事项。

　　开店设备是首要的，林知许列了清单:两台缝纫机、裁床、熨台、人台……

　　苏念初对着清单，根据市价预算成本。

　　埋头算了很久，全新的成本超过她们的本金，自然是不成的。

　　林知许从外头带了些水果回来，洗好放在了一个盘里，端到她的旁边。
　　低头看她认真的样子，轻声说道:“算得如何了？”
　　“怎么算都超预算，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林知许塞了一颗葡萄到苏念初的嘴里，把她的账目放在一边。
　　适才开口:“我出门看到一家旧货市场，要不我们两去淘淘。”
　　南城的旧货市场在一座庙的后面，她们起了个大早，在晨雾中穿梭到那里。

　　有一台摊子，摊主是位老奶奶。
　　她那里有好几台老式的缝纫机。林知许和苏念初挨个试了试，最终看上了一台八成新的，一台六成新的。
　　苏念初笑脸问道:“奶奶，你这缝纫机怎么卖？”
　　“随缘卖。”老太太抬眼看她，缓缓开口。

　　苏念初接着问道:“那能卖我们吗？”

　　老奶奶一脸慈祥的笑:“我看你们是真的内行人，价钱随你们。”

　　两人按照新的缝纫机价格折价百分之四十，付给了老奶奶。

　　两人走遍了市场，东拼西凑，基本设备齐了，和预算差不多。

　　做衣服，没有布料哪行得通。两人找上了前领导王主任，用成本价买了一些布料。
　　几天下来，开店的设备一应俱全。

　　正式开业前的夜晚，二人聊起了天。
　　两人聊起了过往，当时刚工作不到三年的二人，辞职开了一家工作室，两人从零开始。
　　两人为了省钱，住在十平米的出租房里，整日吃挂面。
　　那时，苏念初一整天都在跑单子，林知许按照客户的要求从第三十版又改回了原版。
　　三年后，两人才勉强熬出了头，工作室有一些老熟客和源源不断的新顾客。

　　“你说，要是我们干不成，以后干嘛？”
　　林知许笑着说:“还能干嘛，从头再来呗。”
　　“林大小姐，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又什么第一次了，苏小姐这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信我？”

　　“信你信你，全世界最相信你啦~”

　　“边去……”

　　林知许的脑海里闪过，前世的记忆。

　　——
　　开云想阁前，林兰芷和苏筠霞师出同门，也就是林兰芷的母亲。
　　林母走后，苏筠霞回了家被迫嫁人。
　　林兰芷在她嫁人前夜，带着苏筠霞连夜逃往了上海。
　　带着母亲留着的那点家当，盘下了铺子，开了云想阁。
　　两人一开始也有不少的困难，也是慢慢的开起来的。

　　——
　　林兰芷和苏念初布置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装修简单实用，墙面刷白，补了地板的漏洞，将窗户换成了玻璃窗。
　　林知许将设计的纹样，都绣在了窗帘上。用的布料虽普通，但通过不同的缝制，又是别样的风采。

　　林知许找了城里的老师傅，复刻了当年云想阁的招牌样式。

　　这是传承，也是新生。

　　两人亲手挂上招牌。

　　招牌挂上的那天，是个晴天，是个好日子。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门外挂着黑板:新店开业，价格可议。

　　苏念初早就找好了照相师傅，两人齐声喊道:“一、二、三——”

　　咔嚓。

　　定格当下，两位年轻女子站在招牌下预示着一件事。

　　云想阁，开业了。

　　——

　　两小时前

　　林知许迷迷糊糊的醒来，楼下传来苏念初的声音：“林大小姐，下来吃饭——”

　　苏念初买了油条和鸡蛋，开业第一天讨个好彩头。

　　——

　　照片拍好后，两人又投入了工作之中。

　　两人站在门口，拿着手工制作的宣传单，发给路人。

　　路过的人看着招牌，看着两人。
　　间或传来几句交谈声。
　　“云想阁这名字不错……”
　　“这是新开的，以前没听说过……”
　　“新店，靠谱吗？”
　　“看着不错，不会很贵吧……”

　　偶尔有人停下，询问情况。
　　“你们这个店是干嘛的？”
　　……
　　两人面对各种声音，都是耐心的解答。
　　忙活了一上午，大家对这个新店好奇是好奇，但都止于此。

　　——

　　前世的云想阁，开业当天，两个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也是如此。
　　一次次的向大家展示自己的作品，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
　　手艺人的路还长，真正有了手艺不怕没有未来。

　　云想阁，这盏灯又一次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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