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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他们二人中间摆着一盘双陆棋,杨鸢伸手摇骰,最后一枚棋子也推入对面的格子。
“你输了。”杨鸢撂下骰子,直接将杨斐面前的筹码一扫而空,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你还下吗?”
杨斐连伸手都没来得及,就见杨鸢已经开始数筹码:“算上上一次的,你这个月输给我二十枚筹码。”
杨鸢说完,将面前的筹码推开,一挑眉毛:“庆通书局最新的那本纬书,交给你了。”
“狮子大开口啊二妹。”杨斐将筹码再次分好,看了一眼坐在他们中间的杨湫:“前面听大妹说,你这几日都在庄子上查账?”
“是。大姐说账目多有出入,拜托我一探究竟。”杨湫捻着手指,长叹了一声:“到了那里才发现,庄头们欺负佃户,大肆搜刮,简直是禽兽不如。”
“我们有听大姐讲,她今日又重新核对,发现了一个巨大窟窿。”杨鸢说道。
杨湫惊得瞪大了眼睛,看见面前仍然镇定自若的兄姐,一时间有些恍惚:“大哥,二姐,这可不是小事啊,你们——”
“这算是小事。”杨斐说话的口气十分淡定,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这件事你关起门就能解决,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可镇定点。”
“你说完,我接着再讲吧。”杨鸢说道。
杨斐点点头,开口道:“今日陛下召康王至御书房,命他查察一桩倒卖贡品的案子。”
杨湫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倒,倒什么?什么贡品?”
“私自倒卖贡品,流入了鬼市之中。”杨斐看见三妹的表情,好心好意地解释了一下。
杨湫哽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作何感想。
倒也不必解释这个吧,大哥。杨湫默默想到。
“说完了?那该我了。”杨鸢同样轻描淡写扔出一个重磅炸弹:“闻璟这两天观星,黄河即将泛滥,天象有异。”
杨湫刚缓过来一口气,又被杨鸢一句话噎在原地。
跟他们两个讲出来的事情相比,那侯府的账这真的算小事。
“闻璟,你叫得有够亲密。”杨斐忽然说道。
“比不上你一句妙怜妹妹。”杨鸢回敬道。
“大哥,二姐。”杨湫无奈地出声,打断了他们两个互相抬杠:“你们今儿个回来,就是为了这两件事?”
“是。齐王那边已经找到应劫之法,多余的事情也不用我继续操心。”说话间,杨鸢已经重新开了棋盘,杨斐从善如流伸手拿过骰子,扔在棋盘中。
杨斐伸手扔了三点,正挪动棋子,听见杨鸢的话,忍不住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怎么,周瑄又编出什么怪力乱神吓唬人了?”
杨湫知道他们两人口中说起的人是谁,司天监监正的关门弟子,周瑄。
“看来二姐上回的纬书就是他的。”杨湫默默想到。
“你信这些东西吗。”杨鸢仿佛故意一样,将棋子挡在杨斐的棋子前。
“自然不信。”杨斐应道。
“那你还问?”杨鸢挑起眉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关心朋友。”杨斐不为所动。
“我看你是想看热闹。”杨鸢毫不留情地回应道。
杨湫几度伸手,却欲言又止,最终自暴自弃地道:“你们两个!不要再吵啦!”
杨斐和杨鸢同时转过头盯着杨湫看,似乎想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大哥,二姐。”杨湫伸手挡住自己的脸,颇有些无奈道:“你们看什么。”
“没什么。”他们兄妹两个又同时收回了目光,默契得同时开口:“我们两个没吵架。”
“你们两个自己信吗?”杨湫面无表情地道。
他们两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再次陷入了沉默,杨湫欲言又止,伸手去夺中间那颗骰子:“我说你们两个——”
“黄花梨的,三妹。”杨鸢忽然道。
杨湫不明所以,瞄了一眼杨斐,只见他无比认真地说道:“实心,你掀不动。”
她忽然泄了气,扯出一个微笑来:“您二位专门消遣三妹我来的?”
“那哪里能,你是我第一个妹妹,我哪能欺负你。”杨鸢随口说道。
杨湫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
“行了,闲话讲得差不多了,讲正事。”杨斐收起棋子,看着杨湫道:“你说你去了庄子上,是不是抓了两个人回来。”
“是。抓到了夏姨娘的娘家兄弟,和仁和庄姓胡的管事。”杨湫眉间仍然萦绕着一点愁绪。
“送去了京兆尹府,让京兆尹处置,明日升堂,你的诉状写好了吗。”杨鸢接着说道。
杨湫有些莫名:“你们怎么就知道了?”
“京城就这么大,想知道点风声,哪里听不到?”杨鸢接着说道。
杨湫叹了口气:“二姐,依你这意思,不会是又生出什么风言风语了吧?”
“夏管事咆哮公堂,已经被打了二十大板,关在牢里了。”杨斐耸耸肩,一副‘他咎由自取’的神态。
“闹这么大吗。”杨湫扶额:“那大哥在御前值守,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陛下最近在查贡品流出的案子,康王殿下主理,京兆尹协同。谁会那么巧正好在京兆尹府呢?”
杨湫的嘴角抽了抽:“康王殿下告诉了大哥?”
杨斐不置可否,并没有回答杨湫的话,说道:“只怕你又欠一个人情。”
“等我处理了庄子上的事情,我再还他罢了。”杨湫无奈地笑笑,转头看向杨鸢:“二姐说的,水患又是什么事?”
“天象有异,今年初春雨水格外多,下游容易溃堤。”杨鸢一贯从容的脸上也露出了忧心。
“司天监上报了?”杨斐忽然问道。
杨鸢摇了摇头:“他没讲。”
“他又在想什么?”杨斐皱着眉头道。
“你们不是朋友吗,这话还要来问我?”杨鸢好不容易讲完正事,下意识就要开始和哥哥抬杠,余光看到杨湫的神色,硬生生止住了。
杨湫面无表情,只是十分平静地看着两人:“没事,你们继续。”
“谁要跟他一般见识。”兄妹二人异口同声道,话音落下,又彼此怒视。
杨湫十分无奈地笑笑,抬起手示意他们二人冷静:“大哥,二姐,还有正事吗?”
“没了。”两人又是一起张嘴说话。
“那三妹不留你们两个人了。”杨湫顿时垮下脸来,杨鸢与杨斐对视了一眼,大约是从彼此眼神里看出什么来日再战的决心,一前一后离开了垂珠阁。
“小姐,您说世子跟二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海棠哭笑不得:“每回见面都夹枪带棒的,偏偏还总想到一处去。”
杨湫同样哭笑不得:“这我上哪知道?他们两个,见面不怼两句心里不舒服。”
侯爷膝下仅有杨斐一个儿子,本来该是侯府上下的希望,偏偏摊上了定陵侯这个倒霉催的生父。
侯爷自己当官当的稀里糊涂,更别说积攒人脉给后人铺路,祖父辈栽的树几乎被侯爷砍光了。
眼看着侯爷指望不上,杨斐索性另辟蹊径:杨鸢能靠谶纬跻身官阶,那他就从御前侍卫爬起。
这兄妹二人就这么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双双把自己送到了皇帝眼前。
“就是每次都让咱们跟着胆战心惊的。”海棠吐吐舌头,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世子跟二小姐吵起架来,只怕侯府都要让他俩掀翻了。”
杨湫赶忙捂住了海棠的嘴:“可不敢胡说,真让他俩知道了——”
他俩会忽然玩心大起,吵的惊天动地,然后若无其事的坐在一起下双陆棋,而且热衷屡教不改。
谢夫人在世时就常说,这两个孩子脑后长反骨,不折腾出什么事端来不舒服。
“小姐。”海棠被捂住嘴,可怜巴巴看着杨湫:“奴婢不说了,您别告诉世子和二小姐嘛。”
杨湫松开手:“放心吧,我怎么会说出去呢?时候不早了,明儿还要给京兆尹府送诉状呢。”
海棠点点头,扶着杨湫的手,陪杨湫进了内室沐浴更衣。
“小姐,您说世子和二小姐,就是为了来您这下棋的吗?”海棠拆下她发髻上的鎏金垂珠步摇:“难道就真为了等着跟您说那两件事?”
“他们是来看我的吧。”杨湫说起此事就啼笑皆非:“那两件事什么时候不能讲,而且你看他们的神色,分明是找了个借口。”
“那为什么他们不明说呀,非要逗小姐才乐意。”海棠拿起木梳,小心翼翼替杨湫梳顺头发。
“大哥和二姐一向如此,你要他们两个明说是担心我,那才讲不出口。”杨湫微微一笑,摘下自己的耳坠子:“倘若二姐一个人在还好,她还能说点直接的。大哥若是在,他们两个,就要端到天荒地老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还有心情抬杠,说明他们在外头没遇上什么事,我也安心。”
杨湫缓缓迈进浴桶,热水舒缓了自己疲惫的神经,令她逐渐放松下去。
“明儿个将夏管事和胡秀才都处理了,杀鸡儆猴。”
翌日天明,杨湫便派人将状告胡秀才的诉状送到了京兆尹府,京兆尹当堂宣判,将夏管事和胡秀才刺配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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