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二零

　　行至食堂内，正是晚饭时间，一楼大众餐的凉拌皮蛋、清蒸肉饼、爆炒虾仁等菜香味拧在一处，直冲冲地钻入秦昭的鼻尖，叫她馋虫勾起，胃口大开。
　　完了……又想改主意吃大众餐了，秦昭在吃的方面有个不好的习惯，犹豫老半天，好不容易决定了吃什么，等到了吃饭地点，又对其他菜系生了食欲。
　　秦昭看了一眼宋澜，他感受到她的视线，侧过头，“怎么了？”
　　“没，”她笑笑，“石锅拌饭在二楼。”
　　宋澜下巴颏一扬，“那走呗。”
　　二人到了石锅拌饭的门店，此时排队的人不多也不少，没几分钟就轮到了秦昭，女店员热情喊道：“小美女，要来点什么呀？”
　　“姐姐，”秦昭看着窗口的菜单栏点餐，“要两份招牌牛肉石锅拌饭。”
　　“好嘞，坐着等叫号哈。”女店员在收银机上输入价格，“一共是三十二。”
　　秦昭掏出手机点开付款码，结果被宋澜抢先一步买了单 。
　　她先是面色一怔，又担心影响到后面排队的同学，拿了电子取号牌，转过头对他说：“我先去找个位置。”
　　目光扫了扫四周，锁定位置后，秦昭拉开椅子安置好书包坐下，宋澜在对面落座，两人一块等着叫号。
　　“一共三十二对吧？我微信转你。”说话时，秦昭已经输完了付款密码。
　　“不用了，”宋澜从裤袋里摸出手机，退回了她的转账，“出来吃饭哪有让女生买单出钱的道理？”
　　“可是本来就是我答应了你的。”
　　“你的时间也是需要成本的，这顿饭就当我买你陪我吃饭的时间。”
　　电子取号牌在桌面上震动，二人同时起身，宋澜对她说：“你去拿勺子和筷子吧，我去端饭。”
　　秦昭点头应下，走到餐具消毒柜拿了两把勺子和两双筷子，感觉后背有什么东西戳着她。
　　回过头一看，是温宥姗。
　　她掐了把秦昭的胳膊，语带谴责，“好你个秦昭，真人不露相啊，跟大帅锅有情况了，也不和大家说一声，要不是被我吃饭遇到了，还属于不知情状态呢。”
　　“我和他的情况呢，”秦昭摸了摸被掐的胳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们就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现在也只是一起简简单单吃顿饭。”
　　温宥姗撇嘴，“什么叫一起吃顿饭而已，你知不知道他也不是随便哪个女生都能约的出来的好伐，就说上个星期隔壁班的副班长去约他，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嘛？”
　　秦昭大大好奇，眨了眨眼，“他怎么回答的？”
　　温宥姗复述听来的小道消息，“他说他没习惯和女生单独吃饭。”
　　秦昭给了个很中肯的回答，“对于不喜欢的异性，保持距离不给对方错觉，于谁而言都没有坏处吧。”
　　温宥姗语调上扬，“那你反过来想想啊，他和你单独吃饭就证明了他起码对你是有好感的，指不定有意和你进一步发展呢！”
　　经她这么一分析，秦昭目光微顿，随即温和解释道：“我和他真的就只是单纯吃个饭，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啦!”
　　温宥姗继续助攻，“什么夸张不夸张，言情小说里面的男女主不就是一步步发展的嘛。”
　　秦昭笑开，虚虚刮她鼻子，“你是不是看小说看多了，收一收你的联想力好吗，温温大小姐。”
　　“好了好了，不占用你了，快去吃吧，”温宥姗眼神往宋澜的方向示意，抿嘴一笑，“别让人家等急了，至于其他的，等你晚上回宿舍了再说。”

　　回来之际，桌上已经摆着两锅腾着热气的拌饭。
　　秦昭把勺子和筷子递给宋澜。
　　五颜六色配菜堆在石锅里，秦昭看着有种莫名的满足感，“颜值倒还算ok，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手里接过她递来的筷勺，宋澜眯起眼睛笑，“这家店生意不错，味道也应该差不多哪里去。”
　　“味道蛮赞的！秦昭用勺子拌匀浇在牛肉上的浓郁酱汁，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酱汁酸甜辣度控酱汁酸甜辣度控制的刚好，锅巴也脆脆的。”
　　宋澜尝了几口，“是还行。”
　　“楼下的盖浇饭也还可以。”
　　“有机会我去尝尝。”
　　吃到一半时，宋澜突然来了句，“对一些毫无实质意义的话，不用看得太重，做自己就好，当外人用恶意去揣度评判你的时候，说出口的话就像一面照妖镜，映出来的是他们世俗丑陋的心，而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秦昭知道他这是听到了外界流言来给自己喂心灵鸡汤，轻轻笑了一声，“我知道，感受是很主观的东西嘛，有人觉得草莓是酸的，有人觉得草莓是甜的，他们看不惯我，讨厌我，那都是他们的事情，我控制不了，也不想在浪费能量精力和他们去纠缠争辩，人生不过三万天，依靠迎合他们的眼光来过活，会很痛苦。”
　　他转了话头，“光吃饭嘴里会不会有点干啊？”
　　秦昭一手拨弄着披散的头发到耳后，一边回答他的问题，“我还好吧。”
　　“你等我一下，我去买听可乐，你有什么想喝的吗？”宋澜站起来正想走。
　　秦昭嚼着牛肉，含糊道：“不用了。你自己喝吧。”
　　约莫六七分钟后，秦昭看着宋澜拿着一瓶可乐和优益C朝位置走来，继续和她相对而坐。
　　宋澜拉开易拉罐，喝了几口，凸起的喉结轻滚，转而，把手中的可乐放在一边，把旁边那瓶优益C推到秦昭面前，“给你买的，暂时喝不下的话，带回宿舍慢慢喝。”
　　秦昭作势打开微信准备转账，“多少钱？我转你。”
　　宋澜挖了一勺饭，散漫道：“小钱而已，不给也没多大关系的。”
　　秦昭讪讪，“说好了我请你吃饭的，你把钱付了也就算了，又还给我买饮料，多不合适。”
　　宋澜笑得懒懒，“我觉得挺合适的。”
　　“那我跟你AA总可以吧。”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么想着，秦昭算了下饭钱和饮料钱，把钱转了过去。
　　是她一贯的作风，宋澜也不想花时间在这方面和她争，收了她的转账，“行，你开心就好。”
　　忽然，宋澜摊开掌心，是黑色和透明色的电话线圈发圈。
　　是她高中时惯常用的发圈，颜色也是。
　　秦昭恍惚了几分，自打军爷身份一卸下，她的头发基本是处于披散状态的。
　　放下手中的饭勺，她看着宋澜，“原来你刚刚是买发圈去了？”
　　宋澜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收下，“看你吃饭老弄头发挺不方便的，正好超市附近的学生摆摊有卖发圈的，顺手就买了两条。”
　　不想浪费他的心意，秦昭伸手去拿，指腹与他的手心轻轻一触。
　　她的眼角带着几分笑意，“谢谢你。”

　　吃完饭回到宿舍，等着秦昭的肯定是好一通的盘问，她在寝室门外这么猜着。
　　如秦昭所料，推开门时，三人齐刷刷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江楠眼神犀利，猛地一拍桌子，逼问，“说！你今晚和谁共进晚餐了。”
　　秦昭被这阵仗弄得心里发毛，“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温宥姗声音瞬间拔高几度，抱着手臂，“是啊，要不是我当场撞见，你还想瞒我们多久？！”
　　秦昭看着三双燃着八卦之魂的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和他真的真的没什么。”
　　崔一盈拍了拍秦昭的肩膀，“你别害羞嘛，现在都上大学了，也不算早恋了，谈恋爱了就大大方方承认呗。”
　　“没骗你们，”秦昭无奈地摇摇头，“真没谈。”
　　温宥姗侧头，“那你们两个是咋认识的？高中同学？初中同学？可我们之前在食堂偶遇他那次你表现得也不像是认识他啊。”
　　三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秦昭简单概括了两人的关系，“高中同学。”
　　温宥姗一把搭上秦昭的肩，追问道：“不是，那么一枚大帅哥和你一起吃饭，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难不成是他吃饭吧唧嘴，你很下头？”
　　秦昭也是被她脑回路给笑到，“没有啦，他很好，我反正就是拿他当正常朋友对待吧。“
　　江楠笑着推搡温宥姗，“你当人家谁都跟你一样看见帅哥就想在一起啊。”
　　温宥姗白她一眼，“想和帅哥处对象，不是人之常情吗？”
　　“好了好了，我要洗澡了，晚点还得看高数呢。”秦昭立刻逃离舆论中心，去找换洗衣物。

　　吹干头发，秦昭随手解开手机瞄了眼，微信有三条未读信息，是冯晓芸发的。
　　【有空吗？我想还卫生巾给你。】
　　【图片】
　　【我在这等你，你一个人来，不要喊你舍友。】
　　人家都在冷风中等着自己了，还是下去一趟吧。
　　回了个好的，挂好吹风机，秦昭扯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上，下了楼。
　　到图片上的地点时，冯晓芸主动和秦昭打了招呼，笑得友好。
　　秦昭也笑笑，没说话。视线停在她右手提着的小袋子几秒，隐约可见是和自己同牌子的一包卫生巾。
　　冯晓芸先开了口，把袋子递到她面前，“很感谢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秦昭笑得淡淡，“其实你不用还一整包给我的，就算是不还也没什么关系，就一片卫生巾，也没花我多少钱。举手之劳而已。”
　　冯晓芸把东西举得更高了，“买都买了，你就收下吧，而且我平时用的牌子也不是这个。”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收下了。”秦昭从她手里接过袋子，“没什么其他事，我先回宿舍了。”说完，她折身，抬步离开。
　　“秦昭。”冯晓芸叫住她。
　　秦昭转回身，“还有事要说吗？”
　　冯晓芸的道歉来得突然，“对不起。”
　　“之前你和班助的那些谣言，是从我口中传出去的。我在舍友还有其他同学面前说了你不少小话，还有团支书的位置，按理说，也应该是你的，只是……”
　　秦昭打断她说的话，“我知道，我都知道。”
　　完全没想过面前人对自己的种种作为是知情的，冯晓芸表情变了变，“你都知道？那你还……”
　　秦昭语气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竞争实力固然重要，可若是人脉价值有用武之处，也是你的本事。”
　　随后，她又道：“至于为什么把卫生巾借给你，我当时想的只是，有一个女生正处于紧迫的情况，她需要我的帮助，而我做不到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静了一会儿，冯晓芸看着秦昭说：“军训那会儿，听着周围的同学都在讨论你有多貌美，还封你为班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不爽，压不住的那种。我们去实验楼领教材的时候，班上无论是男女同学，待你都很热情，左一句我帮你，右一句我来吧，简直是把你当公主宠着，生怕累到你。看到校园墙的投稿，评论区清一色夸你漂亮，我心里更是不爽，感觉明明比你好看的女生多了去了。
　　“我自认为我长得不差，为什么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再想想，可能因为你是大漂亮，我是小漂亮吧。”
　　“国庆回来一得知你要竞选团支书，那股不对劲的，想把你比下去的心理吞噬着我。我原本是想竞选副班长的，后面改成了团支书。我比谁都清楚，只要我想竞选的职位，我的姑姑就会帮我得到。”
　　“再后来无意之中撞见班助送你回宿舍，又开始给你送柠檬水，主要他又有女朋友，我就开始用最阴暗的心思去揣测你，去诋毁你，好像在诋毁你的同时我获得了快感，我真的很唾弃这样的自己，可我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秦昭压根没把她做的事搁在心里头，眼角有笑，“月亮尚有阴晴圆缺，人自然也是有阴暗两面的。能在人前道出自己阴暗的那一面，在我看来，你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我是完全没想到你会这样想我，我还怕你……”冯晓芸默了默，话里是止不住的愧疚，“其实当我知道向我递来卫生巾的人是你，我就开始暗暗后悔，用自身无法消化的嫉妒情绪，去伤害一个本性淳善的女生，是很不该的。”
　　闻言，秦昭不轻不重地说：“人有七情六欲，难免受其左右，很正常的。其实，女性之间并没有那么多所谓的敌对关系，所谓嫉妒，不过是暂时性没有学会正视自己潜意识里对她人的欣赏和仰慕。”
　　“当你感觉全世界都在围着某人转的时候，不妨想想围着他转的或许不是全世界，而是你自己，每个人身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他人够不着的长处，所以，不必妄自菲薄。也不用把某些东西看的太重。”
　　“他人的明媚并不等同于你的晦暗啊。”
　　就这么短短的十分钟时间，冯晓芸对秦昭的好感度像开了火箭般蹭蹭蹭往上升，看着她，感触颇深，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友善，“怎么感觉到最后，和你冰释前嫌的同时，也有在自我和解。”
　　秦昭神色温和，“是呀，人这一生，本就是无止境的自我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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