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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A大音乐学院那边。
沈清澈坐在琴房里,吉他横在腿上,手指却半天没弹下一个音。
有人推门:
“澈哥?你怎么八点就来?昨晚不是和你女朋友吵得挺凶,怎么还没和好呢……”
话没说完。
沈清澈抬眼,一眼让对方把话吞下去了。
他面无表情,但眼底明显有种“靠近我就死”的阴影。
朋友打了个寒噤,退了出去。
**
他低头,看着手机。
屏幕上是她的微信头像。
他很早就加了她。
她通过了。
但——
一句话都没回过他。
【你在干嘛】
【怎么不回消息】
【微信对你来说是不是摆设】
【等你好久了,我在你寝室楼下】
【你怎么什么都无所谓】
【你这样有意思吗?】
【我和你说,我们乐队要被邀请去音乐节了,我包牛x的呀】
沈清澈盯着那个空白聊天框,指尖敲着手机背面。
敲得急、重、不耐烦。
他讨厌被忽视。
讨厌等待。
更讨厌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但偏偏对她——
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昨晚被她撕裂、压制、逼到失控。
但今天再想起她,他不是生气。
是上头。
彻底的那种。
他把外套抓起来,往外走。
有人在楼梯口问:
“澈哥,你去哪?”
沈清澈冷冷回一句:
“追债。”
那语气,像是要去收命。
——————
十一点。
动力组办公区外的阳光正亮,白得刺眼,穿过百叶窗落在墙面上,把老旧的白墙照得微微发虚。
空调轻声运转,键盘声细碎而密集,偶尔夹杂纸张翻动。整个办公室严肃、干净、秩序井然——典型的航天单位氛围。
木本华刚从型号办会议室回来,手里还夹着会议记录,外套也来不及脱,就已经坐到电脑前补刚才讨论出的修正数。她的指尖落在键盘上时,没有任何犹豫,一连串参数被她敲得干净利落。
她的神情像是已经把刚才会议五十分钟内容全部压缩进脑袋里,随时可以再次展开。
就在这时——
“咚。”
门口响起一声敲门。
节奏奇怪。
太轻,不像领导;
太重,不像同事;
太随意,也不像外单位来协作的人;
但又含着某种压着火的冲动。
像敲门,也像敲心口深处某个正在被强压住的情绪。
隔壁工位有人皱眉:“谁啊这敲法?”
“咚、咚——”
又是两下,带着明显的烦躁与隐忍。
木本华手指暂停了一瞬。
那一瞬间,她心里闪过一个名字。
但她没有抬头。
旁边的同事笑着喊:“请进——”
门被推开。
光线从走廊涌进来,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抬头。
沈清澈站在那里。
黑色短外套、白T衫、耳钉、发尾有点乱,身上带着校园年轻人特有的锋利与不羁——却被某种极深的阴影压着,显得危险而冷。
他站在航天研究院冰冷的白光下,就像一块完全不属于这里的深色金属,被丢进了无菌的实验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夺走。
真的没有人见过这种类型的男生站在这里。
动力组的组长皱眉:“同学,你找——”
沈清澈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从门口到木本华,只有一个焦点:
她。
从他走进房间的第一秒起,他就只在看她。
像猎物锁定目标。
像夜行性动物突然进入满是白光的空间,却仍然精准地找到黑暗的那一点光。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他的脚步很轻,在办公室的地砖上几乎没有声响,可压迫感却越来越重,像一股看不见的阴影逐寸侵入。
木本华终究抬起眼。
两人的视线碰撞。
那一瞬间,空气像被拉紧到极限。
沈清澈停到她桌前。
他站得很近。
近到能够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也近到能看到她眼底隐藏着的、别人永远看不见的冰凉。
他声音低沉到几乎贴在她耳边,却克制得让人发紧:
“你不回我消息。”
这是他第一次,说话像是在咬住某种委屈。
木本华淡淡抬起眼皮,语气像是在报告:
“我在上班。”
“上班不能回一个字?”
他的语气带着危险的平静。
像是情绪被压到极限后,反而变得更冷。
她语气毫不动:
“不能。”
她抬起下巴,锋利地补充:
“这里是航天系统,不是你音乐学院谈恋爱、吵架、玩消失的地方。”
空气瞬间像被切开。
几个工程师同时倒吸一口气,会议桌前的人都瞳孔一缩。
沈清澈却突然笑了。
嘴角一点点扬起。
那不是愉悦。
是危险。
是被她这句话击中软肋后,反而兴奋。
“木本华。”
他叫她名字,像是用舌尖在反复摩挲某种危险的界限。
“昨晚你那样对我,今天早上你装不认识我?”
“沈清澈。”
她把笔放下,靠椅背坐直,双腿交叠,像要正式进行一场谈判。
她看着他:
“这是我的工作场地。你若是有情绪,请在外面解决。”
她没有生气。
也没有慌。
她只是明确地划线。
——这里,是她的领地。
沈清澈的呼吸明显乱了。
他不习惯这种被抽离、被冷处理的感觉。
他一直都能掌控人情绪。
他习惯别人顺着他、配合他、被他牵着走。
可她——
什么都不给。
不给回应。
不给情绪。
不给解释。
不给他一点点“你很重要”的暗示。
于是,他的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开始发烫,越压越乱。
他低头,向前逼近她。
手撑在她办公桌边缘,整个人俯下来,把她置于一个隐形的包围圈里。
“我现在靠近了。”
他盯着她,眼神深得像渗着暗火。
“你又想逃?”
她抬眼,淡淡看他:
“我没有逃。”
那语气冷得像金属,“我只是不会让任何人干扰我的工作。包括你。”
她说这句话时,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感觉到一种隐形的震动:
她不是在解释。
她是在宣布。
沈清澈的指尖绷紧。
喉结狠狠滚动。
他盯着她三秒、四秒、五秒……
然后,他突然笑了。
笑得像是被迫承认失败,又像是在危险边缘找到另一条路。
“行。”
他直起身。
眼神在光下变得更黑。
“我在外面等你下班。”
这句话落地时,整个动力组都像静止了。
没有人敢动。
没有人敢说话。
沈清澈转身。
关门时动作干净利落,
“砰——”
整个办公室像被这一声震得回过神。
空气重新流动。
有人终于小声问:
“木工……这、这是你谁啊?”
“朋友?”
“对象?”
“认识的人?”
木本华淡淡拿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水:
“认识。”
有人探头:“那关系是——”
“没关系。”
她冷冷地说。
像在切断空气中的所有推测。
同事们立刻全部闭嘴,不敢再问第二句。
而她低下头继续敲数据。
像那个从阴影里闯入的人……
从未真正打乱过她的节奏。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指尖落在键盘上的那一瞬间,她胸腔深处,有一线微不可察的波动。
不是慌。
不是动心。
只是被那个人的执拗、危险、近乎偏执的情绪……
轻轻擦过了一寸。
烫了一秒。
但她仍然按灭了。
像熄灭一团随时可能燃烧的火。
木本华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清澈不是那种“打一巴掌会自己退开”的人。
他危险、敏锐、执拗,哪怕带着稚气,也天生具备一种能把人逼进角落的本能。
而她——
从来不是顺着别人的力走的人。
风刮在钢上,会发出震动;
钢撞上风,也不会弯。
他们像是两种硬度相近的金属,在空气里发出无声的摩擦。
这段关系不会轻易开始。
也绝不可能轻易结束。
命运只是按下了一个“启动键”,所有齿轮便开始咬合
??———
航天研究院的风永远带着金属味,像从巨型设备和燃烧过的推进剂里吹出来。
冷,薄,硬。
傍晚的光压低在灰白色的大楼上,把整片园区涂成一种沉重的黄。
木本华从行政楼出来,怀里夹着一摞刚审批完的技术文件。
她步伐稳,肩线稳,像在压住整条中轴。
那不是情绪后的冷静。
是战场后的冷静。
而她刚走到楼梯口时——
暗处有人直起身。
他靠在银杏树干上,外套被风掀起一点,耳钉在光里闪着锋利的点。
沈清澈。
他站在那里那一瞬间,像把整个校园的叛逆与晦暗带进了航天系统的清冷里。
他看到她,便直接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走得不快,但像从她的轨道外径直闯入她的轨迹。
他停在她面前。
没有寒暄,也没有铺垫。
他像一个从来不接受“过程”的人,只说最直接的结果:
“我们谈恋爱。”
他的语气简单到粗暴。
像在陈述一个物理事实。
像他已经替她做了选择。
木本华甚至连眉毛都没抬:
“先分手。”
沈清澈愣了一下。
“……都还没开始,你就跟我分手?”
他语气里第一次有了不确定。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她淡淡抬眼。
沈清澈沉了三秒。
“一时半会儿……分不了。”
木本华低声笑了一下。
“我知道。”
沈清澈被戳得一僵。
“但你只要答应跟我谈——”
他开始急促地补救,“我会慢慢断掉。”
“慢慢断?”
她重复,“你要怎么断?”
沈清澈不说话了。
他习惯把铺垫扔给别人补齐。
而她不会。
木本华轻轻吐了口气,语气像刀锋从他脸侧滑过:
“你是想找理由吧?”
沈清澈呼吸乱了一瞬。
她继续:
“把你们分手的原因怪在她身上,对吗?”
沈清澈:“……”
“这才符合你的性格。”
他猛地抬头,却找不到反驳点。
木本华没有停。
她永远精准、冷静、毫不留情。
“你需要她哭,需要她闹,需要她先崩溃。”
“这样你才好顺理成章地推开。”
沈清澈喉结滚了一下。
她每一句都像在拆解他内心结构。
她把文件换到另一只手,目光清冷:
“而且——你根本不会分。”
他抬头:“你怎么知道?”
她盯着他:
“因为你这种人,要是不确定我会上头,就不会断她。”
沈清澈怔住。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像在陈述一条客观公理。
“你真正的计划是——”
木本华的声音像刀尖划开金属:
“先让我掉进去一点。”
“然后你两边同时维持。”
空气瞬间冷到极点。
沈清澈呼吸停了半秒。
她说得太精准。
精准到像在读他的潜意识。
“沈清澈,”
她轻声,却比吼还致命,
“你想让我当第二条‘情绪供应链’。”
风吹过来,把她的头发掀起一点。
他被剖得体无完肤。
“我不是……”
他的声音第一次发紧,“我不是这样想的。”
“你就是这样想的。”
她淡淡打断。
“你嘴上说分手,心里已经在盘算:怎么能两个都保留。”
沈清澈像被逼到墙角,眼神锋利又慌乱:
“你别把我说得那么——”
“真实?”
她接话,“我只是把你脑子里的东西说出来。”
风在两人之间割裂空气。
沈清澈用力吸了一口气。
但连呼吸声都不稳。
他第一次在感情里被人拆到骨头。
从未有人敢这样剥他。
从未。
木本华看着他,语气平稳得像实验报告:
“而且你来我单位——”
“已经足够让我被议论。”
沈清澈急促地想解释:
“我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那你来做什么?”
她问。
沈清澈像被刺中,呼吸又乱了一下:
“我只是……想我们……正式一点。”
“正式?”
她笑了一声,轻蔑又锋利。
“你连‘结束上一段关系’都做不到。”
沈清澈喉结滚动。
焦躁、不安、羞怒,全混在一起。
她靠近他一点点,声音像冷水灌进他骨头里:
“那你告诉我——”
“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沈清澈愣住。
她继续:
“你干扰我的工作。”
“你影响我的判断。”
“你让我被误会。”
“我不需要这种事。”
沈清澈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
“你别这样对我——”
她的声音像刀背敲在他手上:
“松开。”
沈清澈几乎条件反射般地松手。
她看了他一眼。
“你不用分手。”
他愣住:“什么?”
“你不用和她分。”
她重复,“她对你重要。”
他像被踩到痛点,本能反击:
“你知道什么重要不重要?”
“我知道你根本没有‘断掉她’的能力。”
她说,“除非你找到一个更好控制的。”
沈清澈:“我不是——”
“你习惯控制。”
她一句句切他:
“你习惯被依赖。”
“习惯有人哭。”
“习惯有人求你。”
“习惯别人围着你。”
“习惯关系里的强势位。”
沈清澈呼吸明显颤了一下。
“但我不是。”
她说,“你对我的这些——”
“没用。”
“我不是你能稳住的人。”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却像一把刀插进他心口:
“我不会爱你。”
沈清澈完全僵住。
一股冷意从脚底往上爬,爬进胸腔。
他第一次感到“痛”——
真正意义上的痛。
他嗓音破碎般地开口:
“那我昨天……在你那里算什么?”
木本华低头,轻轻整理他外套的领子。
那个动作太轻,轻得像风。
像她根本没把他放进心里。
随后,她抬起眼:
“工具。”
沈清澈像被人从高楼推下。
“你——”
“用完就走的那种。”
她补了一句。
那个“补”字,比千句辱骂更狠。
沈清澈整个人都冷透了。
手机响。
她接起:“嗯,我马上过去。”
挂断。
她抬眼:
“我上班了。你别站在我楼下太久,会被看见。”
她像关门一样,转身离开。
沈清澈站在原地。
像被掏空。
像所有情绪被抽走,只剩下一个人形壳。
他想喊她名字,却一声都喊不出来。
风吹得大楼的玻璃都在颤。
他一直站到天黑。
像被冻结在黄昏里。
??
第二天。A大音乐学院。
清晨八点,琴房。
沈清澈推开门的那一刻,平时围着他的几个人立刻迎上来。
“澈哥!!你今天怎么脸色这么差?”
“靠,你眼睛都红了?没睡?”
“澈哥你哭了?真的假的?发生什么事了?”
沈清澈低头,抬手捂住一点眼角。
他的声音沉得刚刚好,带一点沙哑:
“没事……跟甜甜吵了一架。”
女生们立刻围上来:
“哎呀你们感情那么好,肯定没事!”
“澈哥别难过了,我们陪你!”
“甜甜是不是又敏感了?”
“你也别太委屈自己啊……”
男生们也拍他肩:
“澈哥别难受了,兄弟们在。”
“甜甜太黏你了吧,她要是哭你就完蛋了哈哈哈哈——”
沈清澈低下头。
两滴眼泪落下来。
不是大哭。
是刚刚好能让别人心疼的量。
女生心都碎了:
“天啊……澈哥你别哭……”
男生也慌了:
“澈哥这么强的人也会哭?我操……”
沈清澈不说话。
但眼睛湿的样子,完美刺中每个人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他一直都是这样长大的:
用少量情绪换取大量的关注。
他轻轻说了一句:
“我真的很累……”
女生几乎要抱住他了。
男生也红了眼眶。
而沈清澈——
在这群人的拥挤情绪里,却突然感到空。
因为他脑子里闪过的不是甜甜。
不是他自己。
而是木本华那句:
“你对我没用。”
像针刺在心口。
他突然推开琴房门。
“澈哥你去哪?”
他背着琴,声音冷得像前一天夜里的风:
“回C城。”
“找甜甜吗?”
“嗯。”
他淡淡说,“缓解一下。”
“她又哭了?”
“我让她哭几下就好了。”
他走出去,关门。
走廊风灌进来,把他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甜甜那里。
因为甜甜永远在。
甜甜会哭,会闹,会问他一句又一句“你爱不爱我”,但最终——她会给他需要的所有情绪回馈。
而木本华——
不给。
不会。
不可能。
他无法控制那个女人。
这才是让他真正不安的地方。
他越是想冷静,心里那股被踩碎的感觉就越强烈。
他站在校园外的风里,闭上眼。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
这件事还没结束。
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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