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光

　　周屿愣了一下，挠挠头：“啊……也是，时间不早了。那下次吧之之。”

　　林沚点点头：“好。”

　　回家的路上，气氛有些微妙。叶弛走得比平时快，林沚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她能感觉到叶弛在生气，但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快到小区门口时，叶弛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林沚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也停了下来。

　　夜色中，叶弛的眼睛显得格外深邃。他就这样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林沚开始感到不安。

　　“叶弛哥哥……”她小声唤道。

　　叶弛深吸一口气，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回去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林沚听不懂的疲惫和……

　　……失落？

　　林沚站在原地，看着叶弛转身走进隔壁那栋房子，心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回到家，杨语蓉还在客厅等她。

　　“之之回来啦？玩得开心吗？”杨语蓉笑着问。

　　林沚点点头：“开心。”

　　“小弛呢？他送你回来的？”

　　“嗯。”林沚犹豫了一下，问道：“舅妈，叶弛哥哥他们……最近是不是很累？”

　　杨语蓉叹了口气：“是啊，听你哥说那个编程大赛很重要，他队长自然压力大。前几天我还看见他房间的灯亮到凌晨两三点。”

　　林沚想起叶弛今晚的状态，心里有些担忧。

　　回到房间，她拿出手机，想给叶弛发条消息问问情况，但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

　　删删减减，最后也没发出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自己以什么立场去关心他。

　　最终，她只发了一句：“叶弛哥哥，晚安。”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

　　林沚放下手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今天发生的种种在她脑中走马灯似的回放。

　　这个夜晚，似乎比想象中要漫长。

　　第二天到学校，林沚明显感觉到班里的气氛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大家对她这个转学生只是好奇，那么现在，更多了几分审视和打量。

　　空降第一，数学满分，总分超过宋庭轩，这些成绩让她一下子成为了全班焦点。

　　课间，甚至有其他班的同学特意跑来他们教室门口，想看看这个“数学考满分的转学生”长什么样。

　　“之之，你现在可是名人了。”时小雨打趣道。

　　林沚无奈地摇摇头：“别取笑我了。”

　　她并不喜欢这种被过度关注的感觉。

　　每道投向她的目光，都让她感到不自在。

　　数学课上，楚老师特别表扬了林沚。

　　“这次月考，我们班林沚同学数学考了满分，非常不容易。”楚悠笑容满面，“特别是最后一道大题，全班只有三个人做对，林沚同学的解题思路非常清晰。”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林沚。

　　下课后，楚悠把林沚叫到办公室。

　　“林沚，这次考得很好。”楚老师温和地说，“我看过你的解题过程，思路很特别，有些方法甚至比标准答案更简洁。”

　　林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叶弛学长教我的。”

　　楚老师点点头：“叶弛确实很优秀。不过你能理解并运用得这么好，说明你很有天赋。”

　　她拿出一张报名表：“下个月有个市里的数学竞赛，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林沚接过报名表，有些犹豫：“老师，我……我能行吗？”

　　“当然可以，要对自己有信心。”楚老师鼓励地笑笑，“林沚，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要轻易地否定自己，你很好，非常好。”

　　“嗯！谢谢老师。”

　　回到教室，林沚把报名表小心地收进文件夹。

　　中午在食堂，林沚和时小雨刚找到位置坐下，宋庭轩就端着餐盘过来了。

　　“介意我坐这里吗？”他礼貌地问。

　　时小雨立刻摇头：“不介意不介意，班长坐！”

　　宋庭轩在林沚对面坐下，推了推眼镜：“楚老师推荐你参加数学竞赛？”

　　林沚点点头：“嗯，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

　　“为什么？”宋庭轩有些不解，“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林沚戳着碗里的米饭，轻声说：“我怕给学校丢脸。”

　　“怎么会？”宋庭轩笑了，“你的数学能力很强，要相信自己。”

　　他拿出手机：“我这里有去年竞赛的真题和资料，待会发给你。”

　　“谢谢班长。”

　　“不用客气。”宋庭轩看着她，“其实……我本来也想推荐你参加的，没想到楚老师先了一步。”

　　他们的对话被不远处的王曼看在眼里。

　　她狠狠地戳着碗里的菜，眼神阴郁。

　　下午放学，林沚正准备去图书馆看竞赛资料，王曼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沚，可以啊。”王曼双手抱胸，语气讽刺，“考了个满分，连竞赛名额都抢到手了。”

　　林沚平静地看着她：“是老师推荐我参加的。”

　　“老师推荐？”王曼冷笑，“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装可怜？还是靠叶弛学长和班长的关系？”

　　林沚握紧了书包带子：“请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王曼上前一步，声音提高了几分，“全班都知道你靠着叶弛学长的笔记才考好的，现在又巴结班长要竞赛资料，你可真会利用资源啊！”

　　周围还没走的同学都看了过来，窃窃私语声响起。

　　林沚感到脸颊发烫，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我的成绩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与任何人无关。”

　　“自己努力？”王曼嗤笑，“没有叶弛学长的笔记，你能考满分？没有班长给你开小灶，你能被推荐参加竞赛？林沚，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

　　“王曼，你够了。”宋庭轩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门口，脸色严肃，“林沚的成绩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请你尊重事实。”

　　王曼看到宋庭轩，表情更加难看：“班长，你就这么护着她？”

　　“我只是在说事实。”宋庭轩走到林沚身边，对王曼说，“如果你对林沚参加竞赛有意见，可以去找老师，不要在这里为难同学。”

　　王曼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你没事吧？”宋庭轩关切地问林沚。

　　林沚摇摇头：“没事，谢谢班长。”

　　“不用在意她的话。”宋庭轩说，“你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

　　林沚轻轻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去图书馆的路上，林沚的心情有些沉重。

　　如果没有叶弛的笔记和辅导，她真的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吗？

　　在图书馆门口，她遇见了行色匆匆的叶弛。他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编程书，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问题。

　　“叶弛哥哥。”林沚小声打招呼。

　　叶弛停下脚步，看到她时眼神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去自习？”

　　林沚点点头：“老师推荐我参加数学竞赛，我想来看看资料。”

　　叶弛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头：“不错。”

　　他的肯定让林沚心里一暖：“还要谢谢你之前的辅导……”

　　“是你自己的能力。”叶弛打断她，语气平静，“竞赛重点看思维灵活性，我给你的那些资料可能不够。”

　　他思考了几秒，说：“我书房里有一些竞赛的专题训练题，明天拿给你。”

　　“不用麻烦了……”林沚连忙说。

　　“不麻烦。”叶弛看了看手表，“我还有个线上讨论，先走了。”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林沚心里五味杂陈。

　　他明明也很忙。

　　接下来的几天，林沚把大部分课余时间都花在了准备竞赛上。

　　叶弛果然给她送来了几本厚厚的竞赛专题训练，里面的题目难度明显比之前的题目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现在的她好像也成为了图书馆的常客，每天都自习到很晚。

　　也总会碰到同样在准备编程大赛的叶弛。他通常坐在固定的位置，面前堆满了各种编程书籍和打印出来的论文，专注得仿佛与外界隔绝。

　　偶尔林沚遇到难题，会鼓起勇气去问他。叶弛总是能一眼看出问题的关键，用最简洁的方式给她讲解。

　　但他的状态明显比之前更差，眼下的青黑越来越重，有时跟她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揉太阳穴。

　　周五晚上，林沚在叶弛家讨论一道复杂的组合数学题。这是竞赛的常见题型，但她总是找不到突破口。

　　“这里，”叶弛用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图，“要用容斥原理，排除重复计算的部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林沚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说：“叶弛哥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看上去很累。”

　　叶弛摇摇头：“没事，继续。”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叶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我知道。”

　　“……下周之前一定完成。”

　　“……不会影响比赛。”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林沚还是能听出其中的紧绷。

　　挂断电话后，叶弛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转身走回来。他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眼神中带着一种林沚从未见过的烦躁。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语气生硬地说。

　　林沚愣了一下，连忙收拾东西：“好……好的。”

　　送她到门口时，叶弛突然说：“竞赛的事情，你自己多用心。我接下来会很忙，可能没时间辅导你了。”

　　他的语气很冷淡，带着明显的疏离。

　　林沚的心沉了沉，小声说：“我知道了，谢谢叶弛哥哥这段时间的帮助。”

　　叶弛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沚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她能感觉到叶弛的变化，那种刻意的疏远和冷漠，比王曼的刁难更让她难受。

　　是因为她太依赖他了吗？还是因为她打扰了他准备比赛？

　　回到家，沈阅看她情绪不对，关心地问：“之之，怎么了？竞赛准备得不顺利？”

　　林沚摇摇头，犹豫了一下，问：“表哥，叶弛哥哥他……最近的编程大赛很重要吗？”

　　沈阅叹了口气：“非常重要。听说关系到保送资格，叶弛他爸给他很大压力。而且团队最近遇到点技术难题，弛哥总是担心我们的身体，但他自己却已经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了。”

　　“之之，”沈阅突然压低声音，“叶弛那家伙脾气是差了点，但他不是针对你。他压力大的时候就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谁都不理。”

　　林沚轻轻点头：“我知道。”

　　她回到房间，拿出手机，想给叶弛发条消息道歉，但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窗外，隔壁那栋房子的二楼，叶弛房间的灯还亮着。

　　在浓重的夜色中，那一点光亮显得格外孤独。

　　林沚站在窗前看了很久，直到那盏灯也熄灭，才默默地上床睡觉。

　　这个夜晚，她难得做了一个不是外婆的梦。

　　梦里，她站在一扇紧闭的门前，无论怎么敲，都没有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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