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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焦灼守护与恐惧临界
半夏已擒获,解药的研制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无涯学海的静院内,药香与紧绷的气氛交织。
静院的门窗日夜紧闭,浓重的药香几乎凝成实质。白阮阮坐在案前,指尖捻起一小撮从半夏处搜出的药粉,对着琉璃灯细细察看。那粉末色泽暗沉,却在光照下折射出些许不祥的斑斓。
她闭上眼,以月兔族天赋的灵识去感知。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阴寒,与寻常毒物无异。然而,就在她即将撤回灵识的刹那,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星辰寂灭前的“坍缩”感,被她敏锐地捕捉。它并非消散,而是向内塌陷,带着一种吞噬周遭生机的诡异特性。
她猛地睁开眼,赤瞳中满是惊疑。再次尝试时,那感觉却如游鱼般滑走,再无踪迹。
“鹿老先生,”她唤来正在核对药方的鹿鸣,将琉璃盏推过去,“您可能感知到这药性中,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鹿鸣凝神探查许久,最终摇头:“毒性猛烈,侵蚀灵脉,确是‘蚀灵散’特性无疑。白医师可是发现了什么?”
白阮阮微微蹙眉,将那丝难以言喻的感觉按下:“只是觉得,此毒似乎……格外‘饥饿’。”
她未再多言,转而投入更繁复的试验。数日不眠不休,她凭借对生命能量的极致掌控,竟真的找到一种方法,能以精纯的月华之力,暂时抚平那丝诡异的“坍缩”痕迹,如同用最细腻的丝线,勉强缝合一道不断撕裂的伤口。然而,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那“坍缩”的根源如同隐匿在深海之下的巨兽,她只能触及其冰冷的鳞片,却无法窥见全貌。
而她未曾察觉,在她全神贯注时,一道沉默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她。
叶知临几乎寸步不离。他静立在她身侧,如同一尊失去温度的守护石像。当一名狐族侍女端着汤药走近时,他冰冷的视线倏地扫去,那目光中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戒备,吓得少女手一抖,药碗险些脱手。
“叶、叶少主……”侍女脸色发白,声音颤抖。
白阮阮闻声抬头,略带疑惑地看了叶知临一眼,随即对侍女温和道:“无妨,放下吧。”
待侍女匆匆退下,她刚重新拿起药杵,身后便猛地贴上一具温热的胸膛。叶知临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环过她的腰,将她紧紧锁在怀里。他的下颌抵在她单薄的肩窝,呼吸灼热而沉重,扑在她颈侧。
“阮阮,别太累……”他低语,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紧绷。
白阮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失序的心跳,如同密集的鼓点。她只当他连日忧心,疲惫过度,便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箍在自己腰间的小臂,柔声道:“快好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看不见,埋首于她颈间的男人,那双翠绿眼眸中正翻涌着如何晦暗的潮汐——那里面不仅有担忧,更有一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深不见底的恐慌。她的每一次专注,每一次与其他人的交流,都像是在他紧绷的心弦上又加了一重砝码。
终于,融合了月华之力的新解药配制成功。看着云瑾儿苍白的脸颊重新泛起血色,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静院内凝滞的气氛终于松动。
苏玉衡长老亲自斟了一杯灵茶,双手奉至白阮阮面前,言辞恳切:“白医师,此番恩情,我灵狐族上下铭感五内。”他目光扫过一旁沉默如磐石的叶知临,微微蹙眉,转而压低了声音对白阮阮道,“叶贤侄面色不佳,气息似有浮乱,回去后,你还需多费心。”
云瑾儿也虚弱地靠在榻上,扯住白阮阮的衣袖,虽元气未复,眼中却已恢复了往日的灵动:“阮阮姐,等我好了,一定去鹰族找你!你可要带我看遍云巅主域的好风光!”
在一片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中,白阮阮强撑的精神终于松懈,浓浓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
无人留意,远处那株高耸入云的青桑古树虬结的枝干间,一抹深紫身影悄然独立。墨辰静静地望着鹰族云舟准备启航的方向。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精准地落在那个勉强维持着镇定、实则心神已濒临极限的鹰族少主身上。
他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唇角几不可察地微抿了一下,一丝极淡的忧虑,掠过那双能窥见命运轨迹的紫晶眼眸。
“月辉渐黯,阳炎灼心……”他低语,声音轻得随风而散,带着洞悉一切的沉重,“只怕他心底的魔障……要压不住了。”
云舟在云层中平稳航行,将青桑原的葱翠与喧嚣远远抛在身后。舱房内,白阮阮强撑的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耗尽,倚着门框软软滑倒。叶知临伸臂将她揽入怀中,触手是她额间不正常的滚烫,那热度灼着他的掌心,也灼着他的心。
他将她安置在软榻上,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极易碎裂的珍宝。指尖拂过她汗湿的鬓角,银发黏在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旁,更显出一种惊心的脆弱。他取来浸了清水的软帕,细细擦拭,试图驱散些许高热带来的苦楚,眉宇间锁着挥之不去的沉郁。
目光掠过她随身携带的药箱和几卷散落的医书,他沉默地开始整理,将一切归置得如同她在千草药阁时那般井井有条。这过程能让他稍感安宁,仿佛通过维持她习惯的秩序,便能确认她依旧在他的世界里。
榻上之人一声模糊的、带着痛楚的轻呓,轻易打破了他勉力维持的平静。她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安宁,长睫不安地颤动,唇瓣翕动间,隐约漏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像是“……能量……稳定……”,随即又因不适,无意识地轻轻挥开了他欲再次探向她额角的手。
这微小的、无心的抗拒,像一根冰冷的针,猝然刺入他紧绷的神经。
刹那间,连日来强压下的画面汹涌回潮——苏玉衡赞赏的目光,云瑾儿与她亲昵挽臂的身影,学海回廊中她与那些狐族学者探讨时,眼中闪烁着他无法完全理解的、专注而明亮的光芒……如同前世,她和同伴讨论着晦涩深奥的理论知识,而他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一种她正逐渐走向他无法掌控、亦无法全然融入的领域的恐慌,无声地啃噬着他。
若她不再需要我的羽翼……我还能拿什么留住她?
这念头如同深渊里伸出的毒藤,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猛地攥紧了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挺拔的身躯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正独自对抗着能摧毁一切的洪流。他看着她昏睡的容颜,只觉得那恬静的眉眼随时都会如镜花水月般消散,留下他永堕无间。
就在这时,白阮阮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高热似乎暂时退去些许,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意识尚未回笼,模糊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最终,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他投来的目光——
那双熟悉的翠绿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如同被困绝境的凶兽般的情绪——有极致的痛苦,有濒临崩溃的恐慌,更有一种……为了将眼前之人牢牢锁于方寸之地、不惜折翼断爪亦要禁锢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偏执与决绝。
那眼神太过陌生,太过骇人,让她恍惚间以为仍在那个被心魇缠绕的噩梦之中。惊悸之下,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再难支撑,眼帘无力地缓缓阖上,再度陷入昏沉的睡梦,只余下心头一丝冰冷彻骨的寒意,悄然萦绕不散。
云舟穿透云层,熟悉的悬浮山峦轮廓渐次显现。白阮阮在轻微的颠簸中彻底清醒,高热已退,只余下些许虚软。然而意识一回笼,昏沉中瞥见的那双布满血丝、翻涌着骇人情绪的眼眸,便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与记忆中某些被他用力克制、却又偶尔泄露端倪的瞬间隐隐重合。
舱门被轻轻推开,叶知临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他已换回常穿的玄色鹰纹劲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除了脸色比平日略显苍白,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不同。
“感觉可好些了?”他在榻边坐下,将粥碗递过,语气是她熟悉的温和。
白阮阮接过碗,指尖触及碗壁恰到好处的温度,却没有立刻饮用。她抬起眼,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流连,轻声问道:“知临,你……是不是身体不适?或者……心中有事?”
叶知临闻言,唇角弯起一个无奈的弧度,伸手轻轻拂开她颊边的一缕银发,动作自然亲昵。“不过是前些日子灵力损耗,尚未完全恢复。”他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担忧,“加上你连日劳累,又突发高热,我心中难免焦灼,竟让你看出不妥,是我的不是。”
他言辞恳切,神情坦然,寻不出一丝破绽,仿佛先前那个眼神狰狞、几近失控的人只是她高烧时产生的幻觉。
白阮阮看着他无懈可击的温柔面具,看着他刻意放缓的语调和无可挑剔的关切,他越是表现得完美无缺,那个疯狂决绝的眼神就越是清晰,如同精美锦缎下掩盖的裂痕,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她垂下眼帘,默默将粥送入口中,也将那份深重的忧虑,无声地压回了心底。
与此同时,舱外的廊道上,玄岢抱着双臂,压低声音对正在检查云舟阵法的叶青岚嘀咕:“青岚,你觉不觉得少主有点不对劲?方才云瑾儿小姐不过隔着窗棂跟夫人打了个招呼,少主那眼神……我站在旁边都觉得寒气刺骨。”
叶青岚手中调试符文的光芒微微一顿。她抬起头,望向那扇紧闭的舱门,清冷的眉宇间凝着一丝化不开的凝重。“兄长自狐族之地归来后,便心绪不宁。”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我从未见他如此……仿佛时刻紧绷着,一触即发。”
舱内,叶知临看着白阮阮小口喝粥的侧影,指节无意识地收紧。
幻境中她逐渐冰冷的触感又一次袭来,与眼前她温顺喝粥的模样重叠。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眼中逐渐失去对他的依赖,眼里再也看不见他的模样——
“知临?”
白阮阮的声音让他猛然回神,这才发现粥碗边缘已被他指尖无意识透出的罡风震出一道细微的裂痕。她担忧地望着他:“是不是伤势又疼了?”
他立即收敛气息,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没事。”指尖轻轻拭去她唇边的粥渍,动作珍重得像在触碰即将破碎的月光,“只是想起还有些军务要处理,你好好休息。”
起身时玄色衣袖带起微风,他最后望了她一眼,将那声几乎逸出唇边的、带着绝望的挽留咽回喉间。
舱门合拢的轻响落在寂静里,白阮阮望着碗中那道细小的裂痕,总觉得他方才凝视她的眼神,温柔之下,藏着一种近乎悲哀的、想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的疯狂。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依旧有些发沉的额角。连日不眠不休的劳心费力,加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热,或许……真的是自己精力透支后产生的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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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谁让小鹰中幻术的!
啊是作者让的……emm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