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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泣刃净灵祠
云昭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灵力猛地拍在悬铃肩头,将她向后推去,悬铃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手中紧握的迅刃却因这猛然抽离的动作,“嗤啦”一声,从林风血肉模糊的胸口带出一道黑红粘稠的血箭。
“撑住!”云昭低喝,几乎是同时收回了压制魔爪的长剑,另一只手并指如电,迅疾无比地点向林风胸前的创口,精纯的灵力如同无形的丝线,强行织补着破碎的肌理,暂时封堵住汹涌而出的污血与魔气。
悬铃好不容易在云昭身后站定脚跟,胸中那口被强行压下的恶气,如同被浇了滚油的烈火,“轰”地一下直冲头顶。昨夜师兄挡在那棵诡异灵草前的画面,与此刻他护住这个浑身魔气、害死三条人命的魔物的身影,在她眼前疯狂重叠。
他疯了!师兄他一定是疯了!
“他……他是个魔啊!”悬铃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不解而撕裂,尖利得刺破了密室死寂的空气,“你看清楚!他身上流的是魔血!他杀了人!”
“休要再言!”云昭头也未回,声音沉冷如冰。
“仙……仙人……”地上的林风,那双浑浊的眼瞳艰难地转动,竟真的淌下两行粘稠的混杂着丝丝缕缕黑色魔气的血泪,“救……救我妹妹……求您……”每一个字都像从破碎的肺腑中挤出,带着濒死的嘶哑。
云昭紧抿着唇,不敢应下。悬铃却像是被这求恳彻底点燃了怒火,她一步抢前瞪着林风,厉声喝道:“你妹妹没救了你不知道?!莫说是仙,就算天神来了也救不了她!你这魔头,连害了三条无辜性命,死到临头还妄想讨价还价?还不速速交代你所有的罪行!”
“休要再言!”云昭猛地转头,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悬铃,那眼中的威压比方才更盛。
“师兄!他已经不是人了!是魔当诛啊!”悬铃寸步不让,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被云昭灵力勉强维系着的林风,身体猛地一颤,如同断线的木偶,竟生生从那股精纯灵力的支撑中滑脱出来,“噗通”一声重重摔回冰冷的地面。他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的黑血混杂着内脏碎片涌出,染黑了身下的尘土。他费力地摇了摇头,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没……咳……没用的。我……咳咳,该死。我,交代完……就走。”他的目光艰难地越过悬铃愤怒的脸,死死锁住角落里那个蜷缩着的、气息奄奄的瘦弱身影。“对不起……妹……”那目光里,是浓得化不开、沉得令人窒息的悲恸与不舍。
云昭眉头紧锁,再次俯身,指间青光更盛,源源不断的精纯灵力注入林风残破的魔躯。他脑海在迅速思考。
看到那些陶罐、粉末,他断定林风为了顺利筑基做了许多的试验。可天底下哪有用歪门邪道就可增长修为的法子,最终他心魔难控必会以身化魔,也定会失了神智杀了他妹妹,可他没有!哪怕是魔,他一直都有神智!渡灵脉万不可能,但若他真有能让凡人魔化后保留神智的法子……
林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本就苍白如纸的脸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旁的小头目见状,连忙战战兢兢地上前,勉强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林雨。
“仙……仙人,”林风颤抖着看着悬铃道,“您有什么想问,请,尽快……”
“说!你到底用了什么阴毒邪术害死那三人?铁线藤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散布净灵祠显灵的谣言,是否表面想助他人突破修为,实际想伺机盗取他们的灵脉为你妹妹续命?!林风啊林风!你好大的狗胆!视人命如草芥,罪该万死!”她越说越怒,几步便跨到林风面前,居高临下,迅刃的寒光冷冷映照着林风濒死的面容,剑尖几乎要抵上他的鼻梁。
林风喉头滚动,又咳出几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气息更加微弱,眼神却固执地投向林雨的方向:“我都说……都交代……只求……只求仙人慈悲……救我妹妹一命……给她……一条活路……”
云昭看着林风眼中那近乎卑微的祈求,又看了看角落里气若游丝、眼神空洞的林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沉声道:“林风,并非我等见死不救。令妹先天灵脉萎缩,本源枯竭,此乃天道之缺,非寻常仙药灵丹所能弥补。强行施为,恐适得其反,加速其亡。”
云昭轻吐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怕在如今境况下修为突破不成,便动了歪心思求了邪法,想用外力助你突破。可自研药物终是有风险,你便寻来不相干的人替你试验,是么?”
悬铃将目光转向那墙壁上扭曲的字,顿时明白过来,更加愤恨地道:“魔果然是魔,没有一个可饶恕的!还不快说,那魔药是怎么回事!”
林风又咳了几声,目光仍旧看向妹妹,血泪汩汩流出:“我做了孽,死不足惜,咳咳……只是妹妹一生艰难,从……从未做过对不起他人的事,她不该平受此难啊!”
云昭想了想,开口道:“我有一法子可暂保你妹妹性命,只是她的灵根会生生与她□□剥离,如同剜心剔骨,此法过后,她体内萎缩灵脉将被彻底清空,或可留她一线生机,但从此……仙路断绝,她会自此与仙道无缘成为一个普通人,寿数亦将远逊于常人,只能作为一个孱弱的凡人,了此残生……”
“凡人……普通人……好!好!只要活着!活着就好!多谢仙人!多谢仙人恩典!我……咳咳……”林风听到“活着”二字,黯淡的眼眸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身体因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血泪淌得更凶了。
然而,被小头目搀扶着的林雨,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她听着哥哥与仙人的对话,看着哥哥那副凄惨的模样,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猛地挣脱了小头目的搀扶,踉跄着扑倒在林风身边,冰凉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林风染血的衣襟,哭喊道:“哥……我要你陪着我,你陪着我啊!你若走了,我怎好苟活!”
林风似是并没有听到林雨的呼喊,继续向着云昭道:“我从这书上得知有保修为突破不失败的法子……”说罢他从自己贴身的、早已被血污浸透的破烂衣襟里,摸索出一本薄薄的、边角卷曲发黑的旧册子,颤抖着递给云昭,“天道降下神罚,我们修仙的普通人……突破失败均因逡巡在体内的驳杂灵气……无法咳咳,无法去除而致使走火入魔。此药,可自行吸收内生魔气!并将魔气与自己清醒的灵识剥离,”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余烬,“如此一来,咳咳……修行突破的成功率就会大大提升。咳咳……”
一大口黑血喷出,林风的脸色却诡异地泛起一丝回光返照般的红润,竟挣扎着自己慢慢坐直了些许。悬铃警惕地握紧了迅刃,云昭眼神一凝,指间灵力悄然加强,以防其魔气再次爆发。
林风接着说道:“可书里只是提到了几味药材,铁线藤……银霜草……蛇骨花……却未,未写用量……”林风的语速快了些,带着一种急于倾吐的迫切,“我必须找人……咳,找人试验!那净灵祠‘显灵’的口风……是我放出去的。我,我挑了三个……修为尚可、看着……心志不稳的散修……为他们点上了药水,并告诉他们打坐突破的时候,近身处需有铁线藤作引……我……我怕我死后,有人找我妹妹麻烦……”
悬铃听着这冷静到残酷的谋划,一股寒气直冲头顶。她再次将迅刃指向林风,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锐:“好!好一个心思缜密的恶魔!死到临头还不忘嫁祸给别人!师兄!你还给他输什么灵力?!他亲口承认了!三条人命!铁证如山!还不让我斩了这魔头!”她周身灵力激荡,迅刃嗡鸣,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退下!休要乱来!”云昭沉声喝道,目光如电扫过悬铃,那无形的威压硬生生将她即将爆发的灵力压制下去。他并未停止输送灵力,反而更加专注地感知着林风体内那诡异药力与魔气、灵力相互撕扯的微妙平衡。
悬铃咬牙,内心焦躁的感觉愈来愈盛——她竟让一个如此低级的魔头在自己的迅刃边蹦跶这么久,还能细致描述自己的罪行!她只步未退,就这么僵持着。
他吐出嘴里残余的血沫,继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叙述:“我后面……偷窥了他们的状态……那老头额头上的药,确实在他打坐尝试突破的时候,吸收了他隐生的魔气!可吸收完后,咳咳,那药的吸收力竟停不下来!可那药本就是……是作净化之用,是不会吸收纯净灵气的!咳,就在那老头即将突破之际,药,竟意外将他所有灵气,都激发为了怒气!直到老头所有生命力,都以怒气的形式被吸干,药物转变为银霜色,这才停下……他宅子对面工坊那人,药也将他所有灵气激发为贪欲……”
悬铃听着这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药效,只觉头皮阵阵发麻。小头目哪见过今日这阵仗,扭头看了看祭台旁还残留着棕色粉末,脸色又白上了几分,一手丢下方才扶着的林雨,颤巍巍往云昭身后躲。
林风接着道:“还有一个女修,她脖子上的药,将她所有灵气激发为了焦炙之气,同样,也被吸收干净了。我的试验失败了……药量许是过大了……”
那诡异的“纯净”魔气,那让天机盘彻底混乱、指向“净化”的银霜斑点……一切迷雾终于被这残酷的真相刺破!“所以!”悬铃失声叫了出来,带着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和后怕,“我的天机盘感应到的所谓‘纯净’魔气,就是你这鬼药挥发出来的东西?!而那些银霜斑点,就是吸饱了魔气、失控了的药?!”
药会不会挥发,林风未曾注意到,不敢应答。他的意识在飞速流逝,只凭着最后一点执念支撑:“可我妹妹,她……她撑不住了。我没时间再找人试……只能降低药量,自己……自己试……”他脸上那抹不正常的红晕开始急速消退,被死灰般的青白取代,“没想到,药力又太小了!压不住反噬……咳咳!”他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最后触碰一下妹妹的脸颊,手臂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
“可是那药物仍是吸收了你部分魔化的能量,才使你能保留一部分神智。”云昭说罢,清晰地感知到林风体内那点微弱的、属于“药”的奇异力量,正如同风中残烛,在狂暴魔气的反扑下迅速熄灭。
林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唔”,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生命走到尽头的叹息。紧接着,一大口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血,毫无征兆地向前狂喷而出。悬铃根本来不及闪避,那污浊腥臭的黑血如同泼墨般,瞬间溅满了她的裙裾,留下大片刺目惊心的污迹。
悬铃怒火又盛,可还未待发作,林风忽然双目睁大,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他似乎用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和最后一点清明,身体猛地向前一挺!
“呃!”
穿透胸膛的迅刃瞬间再次没入林风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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