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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场与白毛
京都的初夏,空气里开始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燥热,庭院的绿意愈发深沉,那株桃树早已谢尽了芳华,只余下郁郁葱葱的叶片,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凉荫。
五月初五,晨光透过纸门,将房间照得透亮。太宰治醒来时,发现房间里多了一样东西——不是放在桌上,而是几乎占满了视野。一条靛蓝色、身形硕大、用上好布料精心制成的鲤鱼旗,被本田清用一种近乎展示艺术品的方式,立在了他的床铺正前方。
本田清本人,则穿着一身略显轻松的家居服,跪坐在鲤鱼旗旁,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期待和些许恶作剧成功的微笑,看着他。
“男孩节快乐,小治。”本田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太宰治坐起身,鸢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那条瞪着眼、张着嘴、奋力向上游姿态的布鲤,脸上没有任何符合“惊喜”或“快乐”的表情,反而微微蹙起了眉,是一种毫不掩饰的……不屑一顾。
“清先生,”他开口,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却依旧冷静得不像个孩子,“我记得去年的今天,您解释过,悬挂鲤鱼旗是祈愿男孩‘像逆流而上的鲤鱼一样,勇敢、强壮,克服困难’。”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那条过于精致的鲤鱼旗上,语气平淡无波,“我认为,这种象征意义,与我的性格和能力,存在着根本性的逻辑矛盾。这就像给冰箱送烤炉一样不合理。”
一条代表着“生机”、“奋进”和“未来”的鱼,送给一个本质倾向于“终结”、“虚无”与“看透”的存在?
这在他看来,不仅无效,甚至有些滑稽,完全是认知错位。
本田清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却又因为过于认真分析而显得有点可爱的别扭样子,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却笑意更深。
这孩子总能精准地找到任何仪式或礼物中,与他自身特质最格格不入的点,并别扭又直白地指出来。
“逻辑上,完全正确。”
本田清从善如流地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小治,人类的世界里,很多时候做一件事,并不需要完全符合逻辑。比如,看着它在风里飘动,觉得心情会变好,这就足够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作势要收起鲤鱼旗,“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这就……”
“不用。”太宰治打断了他,声音很轻。
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挂着吧。至少它能证明,即使是象征奋进的鱼,最后也只能被挂在杆子上任风吹。”
他补充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这个决定并非出于认同,而是因为他不愿看到本田清眼中可能闪过的失望。那种细微的情绪波动,比一条逻辑矛盾的鲤鱼旗更让他难以应对。
本田清背对着他,嘴角勾起一个得逞的弧度。别扭,但还是很可爱的。
为了进一步“玷污”这份男孩节的象征意义,本田清做出了一个在京都传统世家看来颇为出格的决定——带太宰治去大阪的游乐园。
游乐园的景象对太宰治而言,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非人”。
密集到令人窒息的人群,嘈杂到几乎要撕裂耳膜的音乐和尖叫,以及各种结构在他看来简单到可笑、却能让人类发出兴奋欢呼的大型器械。
大阪游乐园的喧嚣像潮水般涌来,太宰治不自觉地往本田清身边靠了靠。
刺耳的欢快音乐、过于鲜艳的配色、还有人群散发出的浓烈情绪,都让他的感官过载。他微微蹙眉,像只被强光惊扰的夜行动物,下意识地想要退回阴影里。
“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回去。”本田清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肩头。
太宰治摇了摇头。他注意到清先生眼中一闪而过的期待——那种希望他能像普通孩子一样体验快乐的期待,让他咽下了想要离开的话。
只是游乐园而已,他完全能战胜它。
被本田清牵着手在旋转木马前排队时,他安静地观察着周围。
一个女孩因为棉花糖掉在地上而大哭,那突如其来的悲伤让太宰治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另一对父子大声笑着分享冰淇淋,那份过于直白的快乐又让他别开视线。
这些强烈的情感像不同颜色的染料泼进清水,在他的感知中晕开混乱的涟漪。
本田清留意着他的反应,发现他虽然依旧皱着脸,但也没有流露出想要用能力让排队人群“消失”的迹象。
那就行,来都来了。
当终于坐上那匹上下起伏的白色木马时,太宰治的身体实在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音乐聒噪,木马旋转,周围是孩子们兴奋的尖叫。
这些马匹的上下运动幅度完全在可预测范围内,属于完全可预判的东西。他不明白为什么它们能引发这些幼崽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他紧紧抓着面前的杆子,指节泛白,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脸上是一种混杂着困惑、隐忍和“这到底有什么意义”的质疑表情。
当木马转到某个角度,他瞥见本田清正举着相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那一刻,太宰治突然不那么讨厌这个笨拙的旋转了。
而云霄飞车,则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变。
风猛烈地撕扯着他的头发和衣角,失重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心脏。在那一刻,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感知都被抽空了。没有那些纷乱的情绪,没有刺耳的声响,只有纯粹的身体感受。
本田清清楚地看到,坐在他身边的太宰治,那双总是空茫或带着审视的鸢色眼眸,在那一刹那,猛地睁大了。
太宰治睁大眼睛,任由风带走眼角生理性的湿润。这种脱离掌控、贴近“危险”边缘的感觉,似乎意外地触动了他体内的某种本能。
在爬升至最高点的寂静瞬间,整个世界忽然变得遥远。然后,是坠落。
在极速俯冲的瞬间,太宰治感觉到体内那股沉寂的力量微微躁动。失重感剥夺了思考的空间,只剩下纯粹的身体感受。这种脱离一切的感觉,意外地让他从过度敏感的牢笼中获得了片刻喘息。
“脱离了意义,存在,情感……一切思考都消失了。”他轻声自语,“这就是面临危险的感觉吗……竟然很舒服。”
“还要再玩一次吗?”本田清问。
太宰治轻轻点头,声音比平时柔软:“嗯。”
本田清露出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小治一直在家里悄悄试着用人间失格飞起来,他就知道他会喜欢这个。
所以他买来特权票让太宰治重复体验,尽情玩到满意为止。
在后续几次通过VIP通道免排队重复体验时,本田清又一次敏锐地感知到,太宰治周身那属于人间失格的无形力场,有过几次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他并非在使用能力,更像是在感受,在模拟,在借着这极致的速度与失重,尝试理解“飞翔”或“坠落”的某种可能性。
在一次次呼啸而过的风中,太宰治享受着这种失控感。
当飞车再次俯冲时,他甚至微微张开了手臂,让风从指缝间呼啸而过。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敏感地感知着一切的孩子,而是融入了天空与速度的一部分。
他那强行维持面无表情的脸上,眼底深处确实闪烁着被点燃的、亮晶晶的光芒。
回程的车上,太宰治依旧沉默,但身上那股因男孩节鲤鱼旗而产生的别扭气息已经消散了。游乐场过于鲜明的色彩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但这一次,那些喧嚣中多了一道自由的轨迹。
“以后,”他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引擎声盖过,“还可以来吗?”
本田清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笑容温暖:“当然,只要你想。”
…………
梅雨季的湿气沉甸甸地压在宅邸的每一寸木料上。
来访的涩泽龙彦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面容苍白俊秀,穿着考究的白色和服,眼神里带着未经世事的傲慢与一种艺术家般的偏执。
他的目光从进入和室起,就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落在静坐于本田清身侧的太宰治身上。室内还有几位负责记录与评估的官员,他们是本田圭一派的人,目光中带着审视与不易察觉的轻慢。
显然,这次会面并非简单的交流,更是一场对超越者价值的暗中评估。
“哦?这就是传闻中的那个孩子?”涩泽的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和刻意的轻慢,“看起来……平平无奇。像个人偶。”
他的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评判,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他相信自己那能创造出美丽雾气的异能力,是独一无二的天赋,足以碾压这个看起来苍白安静的同类。
太宰治低垂着眼睑,内心不满:嘁,总比穿着睡衣就出门的白化病人强。
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记得自己和清先生也经常穿和服出门。
然而在那看似平静的表象下,他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收拢。他能感受到那些随行官员投来的审视目光,像细针般刺在皮肤上。
更让他不适的是涩泽周身开始浮现的、如梦似幻的白色光晕——那能力带着一种要将万物剥离的冰冷质感,让他想起自己力量中那些不愿触碰的部分。
涩泽见他不回应,少年心性促使他更进一步。他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种展示般的姿态,周身开始浮现出极其稀薄、如梦似幻的白色光晕,那是他异能力“龙彦之间”的雏形。
“看,这才是真正的‘美’,”涩泽的语调带着炫耀,“将本质从混沌中剥离,展现其纯粹的姿态。你的力量,也能做到如此……优雅吗?”他试图在言语和能力展示上同时占据上风,为这次比较定下基调。
太宰治垂下眼帘。他并不想与这个人纠缠,但那些官员们期待的目光、涩泽话语中的挑衅,还有那份要将他也剥离审视的压迫感,像蛛网般层层裹挟着他。
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界限,一个让所有人都明白的——停止线。
也就在那白色光晕变得清晰,周围官员们流露出或好奇或评估神色的刹那——
太宰治动了。
他的动作并非出于愤怒,而是一种带着痛感的决绝。纤细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已经来到涩泽面前。
他需要一个清晰、迅速、且不容置疑的回应,不仅针对涩泽,更是针对所有旁观者。言语是苍白的,唯有绝对的力量差距,才能彻底扼杀这些无谓的试探与比较。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涩泽的表演。太宰治的手掌还停留在空中微微发抖,不是因为用力过猛,而是因为触碰到了那份令人不适的"美"。
涩泽完全愣住了,捂着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羞愤。他完全没预料到这种完全不符合“能力者”礼仪的、近乎野蛮的直接反击!
太宰治已经退回原处,仿佛从未移动过。他垂下刺痛的手,用那种带着京都腔调的、刻意维持平静的声音说:
“吵。”他吐出一个简单的字眼,带着毋庸置疑的厌烦,仿佛在驱赶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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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以后家宰爱做极限运动打个补丁。
我对涩泽龙彦没有任何意见,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