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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学长,现在方便通个电话吗?】
邪门。真是邪门他妈给邪门开门,邪门到家了。
这是什么“一想他就来”的诡异磁场?
苏阳甩甩头,把离谱的猜想扔出去,直接发起语音通话。铃声响了很久,久到苏阳以为对方不会接听、正准备挂断时,通话突然被接通了。
“苏阳学长。” 时屿的声音传来。平静,清晰,带着公式化的礼貌。
“时屿!太巧了,我也正好想找你呢!” 苏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我们合排的时候,不是提到过衔接不自然的问题吗?好像找到原因了。唉,是我的问题,我动作有失误,现场跳的时候可能也会有,所以你在音乐上得给我留口气,让我有时间犯错,哈哈。”
沉默两三秒后,时屿用平静但坚定的语气说道:“学长不会失误。”
苏阳马上解释:“有的呀!毕竟是人跳的,怎么可能一点瑕疵都没有?尤其是现场跳,还会受体力和状态的影响。你把我之前拍的视频放慢速度仔细看,是不是有几个地方不太流畅?”
这时,老吕吵吵着要借苏阳的电脑,苏阳敷衍两句“自己拿,忙着呢”。
时屿没有立刻接上刚才的话题,而是问道:“学长,你们还没睡吗?”
苏阳看了眼时间:“没啊,这才几点,早着呢。”
时屿:“那我现在到你宿舍来,我们当面商量一下这件事,好吗?”
苏阳一下子噎住了,仿佛被一个卤蛋正中喉头。
最近没人查寝,他们宿舍变得更乱了。地上是各种颜色不明的数据线和鞋子,人体骨架模型上挂着老吕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假发和荧光项链。
苏阳挠了挠头,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开始找理由:“额,我们……我们一会儿还要赶一个很变态的小组作业,而且我室友他......他刚说今天想早点睡,不太方便。唉其实你不用特意跑过来,这事儿也没那么急,我们明天排练的时候再细说也……”
“为什么?” 时屿打断了他,依旧平稳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执拗。
苏阳:“啊?”
时屿:“为什么你不让我去你的宿舍?”
苏阳一下子被问懵了,这问题直白得让他措手不及。
“不是,时屿,不是我不让你来,而是……”
他卡壳了。
电话那头沉默着,等待他的解释。这沉默让苏阳的压力倍增。他几乎能想象出时屿此刻的表情,就和那天在琴房里他说“你不可以受伤”时候一样。
就在苏阳搜肠刮肚之际,时屿又说道:“学长,你讨厌我吗?”
时屿那平静的语调下,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泄露出压抑、委屈、挫败的情绪。
这一下可给苏阳整不会了。
其实,苏阳自己其实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都是男生,宿舍串串门怎么了?他们左右邻居之间也经常互相串门,反正大家都一样脏乱差,谁也没比谁害臊。
可为什么偏偏对时屿,他就如此在意?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怎么会呢,时屿,我怎么会讨厌你?你那么......帅!还那么......” 苏阳干巴巴地解释,语言苍白无力。
没等他辩解完,时屿打断道:“学长,我还有事,我先挂了。”
苏阳赶紧应道:“哦,好!你先忙你的,咱们回头再约啊!”
语音通话结束。
苏阳缓缓放下手臂,吐出一口长气。
前面和老吕聊完,苏阳刚觉得心里畅快不少,结果这会儿又堵起来了。
——————
那天之后,苏阳再次见到时屿,已经是节目审核的时候了。
他和时屿好声好气地讲起瑕疵问题,时屿依旧是那句坚定的“学长不会失误”。
这茬还没解决,又出现另一茬。
负责审核节目的,是个姓华的老师,人称“华导”。他50多岁,留一头自然卷的灰白头发,颇有老艺术家的风范。
据说他最早弹杨琴,后来又去上了作曲班,再后来又涉足编导。经历丰富,头衔一堆,但要说他精通什么,只能说他精通提意见。他在学校管理文艺类学生社团,搞点热闹节目、带团出去比比赛,几年下来也混出个高职。
每年运动会、艺术节、各类汇演,从话剧、相声、民乐、摇滚再到舞蹈,全归他审。可谓艺“高”人胆大,点评起来常常是“听起来有道理,细想全是玄学”。
看完苏阳他们的节目,华导先是点评集体舞片段:“热热闹闹的,气氛是有了,但男女主角之间怎么没个火花呢?多加点儿互动啊!”
小敏和苏阳本来就有二人舞,他们没明白这互动是什么意思,直到华导给他们展示了一段不知从哪个古早晚会视频里存下来的片段:男女舞者搂着腰疯狂转圈,随后又是贴身扭动,动作暧昧,表情油腻。
苏阳才明白,原来是这样的互动。
“艹,什么玩意儿!真他妈恶心!”路远在电话那头咆哮道。
苏阳跟她想法差不多。他们节目的核心是青春、拼搏、艺术追求,跟运动会精神一脉相承。硬塞进这种上世纪夜店风的黏糊互动,直接等于往清汤锅里倒半瓶老抽。
苏阳说道:“远姐,消消气。我们已经提了,就说现在时间太紧了,改不了。华导吗,你懂的,一天一个灵感。”
苏阳从加入舞社就认识华导。此人的“指导意见”很多时候就像朋友圈转发的养生文章,看着唬人,听听拉倒。
路远口吐芬芳一通,挂掉电话,苏阳猜她大概是直接去给华导打电话了。
集体舞这块儿是互动问题,乐器合奏那块儿又是别的问题了。西乐团的现场演奏被评“不实用”,不如直接放录音带,最后还是靠许颜希温言软语的解释和吉他社社长的一连串彩虹屁,才让华导勉强松口。
至于独奏独舞的部分,华导评价:“这舞蹈,太意识流了!运动会你得有激情啊。钢琴呢,听着可以,但是啥动作没有,太木讷了!”
对于这样的评价,苏阳显然无法认可。说自己舞跳得不行也就算了,居然还说时屿弹得木讷?真是可笑!
华导唯一给予高度评价的,是时屿的外表,甚至差点拉他去走开场的T台秀,幸好被许颜希给及时拦了下来。
火上加霜的是,华导明确表示,开幕式舞台不会使用三角钢琴。这东西又重又贵,来回搬一次就要调律,人力物力耗费太大。最终将用电钢琴代替。
一审结束后,三社负责人又聚在西乐团谈起此事。经过一番据理力争,节目上压轴时段应该是保住了,但是华导的那些个建议还是令人糟心。
“三角钢琴在实用性上确实差,”许颜希对此评价道,“但电钢琴和钢琴,完全不是一回事。不知道时屿能不能接受。”
吉他社社长提议道:“弄个候补方案吧。让我们键盘手练着,万一钢琴小哥不想弹,就换我们键盘手上。”
苏阳:“那哪来得及啊!”
是啊,哪来得及呢。
况且时屿那么认真,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怎么可能临时换人。
许颜希思考了一番,说道:“我直接问问时屿的意见吧。毕竟琴是他弹,他的想法比较重要。”
她打电话给时屿,打开免提,讲了事情的经过。她语气坦诚,既说明了现实的困难,也表达了对他专业选择的尊重。
对面的时屿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苏阳学长在旁边吗?”
苏阳连忙凑近手机:“在在在!我在呢!”
时屿问他道:“学长,你觉得呢?”
苏阳:“啊?”
许颜希:“时屿,我们在问你的意见,因为琴是你弹。你要是觉得接受不了,也没关系,你直接告诉我,我可以理解。”
许颜希语气柔和,像个知心大姐姐在安抚一个可能会闹情绪的孩子,听得苏阳心里酸酸的。
时屿依旧固执地重复刚才那句话:“苏阳学长,你觉得呢?”
苏阳看了看眼许颜希,许颜希抬起下巴,示意让他来讲。
苏阳捋了一下思路,道:“我觉得,既然我们都努力这么久了,那还是有个结果最好。当然了,我知道你肯定对乐器的要求高,可能会接受不了。如果你真的为难,我们也不勉强,大不了......”
“大不了让我们键盘手上呗,六边形战士!”吉他社社长在一边插嘴,还拍了拍苏阳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六边形里包括颜值啊,老~帅了!一点儿不比钢琴小哥差。而且跟你站一块儿还挺搭的,苏打阳。”
吉他社社长不拘小节的风格着实让苏阳捏一把汗。
许颜希说道:“时屿,你就告诉我们,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时屿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简洁、清晰、坚定:“我弹。”
两个字,干净利落。
苏阳心里隐隐感到高兴。同时也为时屿不能弹三角钢琴感到遗憾。
许颜希点了点头:“那好,你晚上过来,试一试电钢琴。”
时屿紧接着问:“苏阳学长来吗?”
苏阳立刻应声:“来啊!我当然来!”
时屿:“好,那我过来。”
许颜希告诉他时间地点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苏阳长长地舒了口气,对许颜希感慨道:“唉,颜希,还是得你跟他说才好使。”
许颜希眼中浮现迷茫,一副没理解这个逻辑的表情:“他刚才,不是在问你吗?”
苏阳:“最后不是你跟他讲,他才答应的吗?”
许颜希挠了挠额头,没再解释。吉他社社长看着苏阳,嘿嘿笑着摇摇头,溜达到对面社团把妹去了。
苏阳抱怨道:“真服了,不能用三角钢琴这种事情,为什么一开始在报节目方案的时候不告诉我们呢?早点知道的话,就另作打算了。”
许颜希一边在弓子上涂松香,一边说:“知足吧,至少还能上。cosplay社节目全砍了。”
苏阳的注意力瞬间被许颜希涂松香的动作吸引了过去。专注的侧脸,手腕稳定而轻柔的移动,松香粉末在光线下扬起的细微尘雾。那种从容不迫的自信美感,总是让他挪不开眼。
他傻笑着,发自肺腑地说道:“颜希,你真好看。”
许颜希没理他。
苏阳接着说之前的话题:“我们花了那么多心血,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唉,我的老膝盖哦......”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前两天练地板动作时,又不小心磕出了一块新鲜的青紫。
一说到淤青,苏阳又想起那天时屿神经兮兮的样子。他问许颜希道:“颜希,就你这个学弟,时屿,他是不是有点什么特殊的情结?”
许颜希抬起头:“什么意思?”
苏阳挠了挠头:“有次我在他琴房合曲子吗,然后他就......”
话到了嘴边,苏阳却又猛地刹住了车。
他要是把这件事情讲给许颜希,会是怎样?他现在和时屿是合作又竞争的关系,他们都喜欢许颜希(至少苏阳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他把这事儿告诉许颜希,不久等于是在背后讲竞争对手的闲话?
他苏阳虽然渴望爱情,但情敌竞争也要光明正大,靠实力和真心。背后搞小动作,拆对方的台,那也太没品了,不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想来想去,苏阳还是闭嘴了。他摇了摇手,说了句“没什么,没什么,我记错了”。
然而许颜希却突然睁大了眼睛,连涂松香的动作都停了。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苏阳,问道:“你在他琴房合曲子?哪个琴房?”
苏阳:“就五区那个啊,老楼。”
许颜希上下打量着苏阳,用一种混合着惊讶和了然的口吻说道:“看来你和他相处得不错啊,他还让你去他琴房?”
苏阳:“不就是在琴房合排吗,怎么了呢?”
许颜希:“他从来不让别人去他琴房的。我也没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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