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狩猎：陆总他愿做裙下臣

　　陆深一夜未眠。

　　“顾影就是清羽”这个可能性，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震惊、狂喜、愧疚、疑虑……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搅、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坐在城西公寓的黑暗中，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几颗冰凉的水晶珠子，直到窗外的天际泛起鱼肚白。

　　该如何面对？

　　直接相认？不，如果顾影（或者说，清羽）有意隐瞒身份，带着某种目的接近，贸然揭穿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将他再次推远。十五年前，他已经在火海中“弄丢”了他一次，十五年后，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那么，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这场看似由他主导，实则早已失控的“猎物游戏”？

　　陆深深灰色的眼眸在晨曦微光中显得异常幽深。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顾影真实意图的答案，更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弥补十五年空缺、重新靠近的机会。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林哲的电话，声音因彻夜未眠而带着一丝沙哑：

　　“今天上午所有行程推迟。”

　　然后，在林哲略显诧异的应答声中，他挂断电话，找到了顾影的号码。指尖在拨号键上悬停片刻，最终却选择编辑了一条信息。文字删改几次，最终定格：

　　【昨晚态度欠妥，抱歉。若有空，中午请你去个地方，算是赔罪，也聊聊设计。】

　　他放弃了命令式的口吻，甚至用上了“抱歉”和“请”。这对陆深而言，是极其罕见的让步。

　　信息发出后，时间仿佛变得格外缓慢。陆深握着手机，竟感到一丝久违的、类似于等待审判的紧张。

　　几分钟后，屏幕亮起。

　　【好的，陆总。】

　　简单的三个字，让陆深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弛。他立刻回复了时间和一个老城区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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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一辆低调但性能卓越的黑色轿车停在了一条与繁华都市格格不入的陈旧巷口。这里烟火气十足，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市井的喧嚣。

　　顾影下车，看着眼前熟悉的巷弄，心头猛地一颤。这里……离他记忆中的顾家老宅旧址不远。陆深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陆深今天没有穿一丝不苟的西装，而是一件简单的深色羊绒衫，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少了几分商界巨鳄的凌厉，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沉郁。他走到顾影身边，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眼神有些复杂。

　　“这边。”他率先走入巷子，对这里似乎颇为熟悉。

　　最终，两人在一家招牌陈旧，写着“老陈记面馆”的小店前停下。店面狭小，但收拾得干净，正是饭点，里面坐满了附近的街坊，人声鼎沸。

　　陆深似乎是常客，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阿深来啦！还是老样子？这位是……”她好奇地打量着气质温润、与这环境略显违和的顾影。

　　“朋友。”陆深简短介绍，带着顾影在一个靠墙的角落坐下。位置逼仄，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

　　“这里……不像陆总会来的地方。”顾影斟酌着开口，内心的警惕提到了最高。他不明白陆深的意图。

　　陆深用热水烫着碗筷，动作熟练，没有抬头：“以前常来。味道……还不错。”

　　面很快上来了，是简单的阳春面，配着几样清爽的小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陆深将自己碗里的煎蛋，很自然地夹到了顾影碗里。

　　“你小时候……”他顿了顿，改口道，“你们搞艺术的，是不是都吃得比较清淡？这个煎蛋火候刚好，尝尝。”

　　这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顾影瞬间僵住。

　　记忆的碎片猛地撞击着他的脑海——小时候，每次一起吃面，阿深哥哥也总是这样，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给他，笑着说：“清羽长身体，多吃点。”

　　他猛地抬头，看向陆深。

　　陆深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已经低下头，开始安静地吃面。他吃相斯文，但速度不慢，显然对这味道很是习惯。

　　顾影看着碗里那个金黄的煎蛋，心中五味杂陈。他拿起筷子，默默吃起来。面条的口感，汤头的味道……一种遥远而熟悉的感觉萦绕在舌尖，仿佛勾起了沉睡在身体深处的、关于这座城市的味觉记忆。

　　“设计做得怎么样？”陆深忽然问，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模糊。

　　“还在调整。”顾影谨慎地回答。

　　“不用太紧张。”陆深放下筷子，看向他，目光深沉，“星空塔很重要，但它终究只是一座建筑。比起完美的设计，我更希望它能有……人的温度。”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声音低沉了几分：“就像以前，有些地方，不一定华丽，但走进去，就会让人觉得安心，像是……回家了。”

　　回家？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轻轻扎了顾影一下。他的家，早已在那场大火中化为乌有。

　　“陆总似乎……对‘家’很有感触。”他试探着问。

　　陆深的目光与他相接，那深灰色的眼底仿佛藏着万千情绪，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曾经有过。”他移开视线，望向窗外熙攘的巷弄，侧脸线条在烟雾缭绕中显得有些柔和，也有些落寞，“后来……弄丢了。”

　　弄丢了。

　　顾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一滞。他看着陆深此刻的神情，那不再是平日里冷酷锐利的资本操盘手，而像是一个……弄丢了心爱之物的、孤独的男人。

　　这一刻，顾影几乎可以肯定，陆深认出了他，或者至少，产生了强烈的怀疑。这顿饭，这场对话，都是他精心安排的试探。

　　可是，为什么？如果他真是那个冷酷无情的背叛者，此刻不是应该急于掩盖过去吗？为何会流露出这样的……怀念与落寞？

　　复仇的信念，在陆深此刻不经意流露的脆弱面前，再次产生了动摇。

　　“有时候，”陆深的声音将顾影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我们执着于寻找一个答案，或者执着于过去的一些……执念，或许只是因为，不敢面对现在，不敢承认某些……改变。”

　　他的话像是意有所指。

　　顾影沉默着，没有回应。他低头吃着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面，感觉味道变得无比复杂。

　　饭后，陆深没有再多说什么，将他送回了公寓楼下。

　　“谢谢陆总的午餐。”顾影下车，低声道。

　　“顾影。”陆深叫住他，从车窗里看着他，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深沉，但似乎又多了一点别的东西，“记住，无论你想要什么，或者想查什么，都可以直接来问我。”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别再自己……冒险。”

　　车子缓缓驶离。

　　顾影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汇入车流，最终消失不见。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陆深的话，像最后一块石头，投入他本已混乱的心湖。

　　【弄丢了。】
　　【都可以直接来问我。】
　　【别再自己冒险。】

　　这些话语，与他认知中那个冷血无情的仇人形象，产生了巨大的割裂。

　　他抬头望向城市中心那高耸入云的“星空塔”轮廓，第一次感到如此迷茫。

　　他带着血海深仇而来，誓要揭开真相，让仇人付出代价。可如果，他所以为的真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呢？如果，他恨了十五年的人，内心也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呢？

　　心防，在真相的迷雾与对方突如其来的坦诚面前，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而这缝隙里，照进来的，是让他感到恐惧的、名为“动摇”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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