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回响

　　决心已下，但如何执行？硬闯元帅府无异于自杀。他必须利用规则，利用萧凛，利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本身。

　　监听装置的存在，既是威胁，也可能成为工具。

　　林启开始刻意改变自己在安全屋内的行为模式。他不再终日埋首于演算，而是表现出越来越明显的焦躁和“Omega式”的不安。他会在房间里踱步，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内容混杂着对标记的恐惧、对未来的迷茫，偶尔会“不经意”地泄露出对“那个地方的能量频率”的困惑，以及“如果能亲眼看看原始数据就好了”的叹息。

　　他在表演，表演一个被压力逼到临界点、思维开始混乱的Omega。他要让监听者（无论是谁）相信，他只是一个偶然触及秘密、却无力消化更无力反抗的脆弱个体，他的价值在于他“回响”的身份和脑中零碎的知识，而非他的意志。

　　几天后，效果似乎开始显现。安全屋的守卫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动，或许是收到了某种指示，认为他的威胁等级下降了。

　　时机到了。

　　林启向守卫提出要求，他要见萧凛。理由是他感到“信息素极度不稳定”，需要他的“指定Alpha”的信息素进行临时安抚——这是一个完全符合Omega生理设定且合情合理的请求。

　　请求被层层上报。等待回复的时间里，林启能感觉到暗处的目光更加集中在他身上。

　　最终，萧凛同意了。

　　再次见到萧凛，是在安全屋一个经过特殊加固、兼具会客与临时疏导功能的房间。萧凛依旧是一身挺括的军装，但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深灰色的眼眸看向林启时，审视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探究。

　　“你的状态很不稳定。”萧凛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他周身那冷冽的雪松气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郁，带着一种刻意的、用于“安抚”Omega的释放。这气息让林启身体本能地发软，但他强行用意志撑住了。

　　“我……我需要知道更多。”林启抬起头，眼神刻意营造出一种脆弱与执拗交织的状态，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符合一个濒临崩溃的Omega形象，“那些频率……它们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感觉自己像是个快要散架的零件，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元帅，你说过要探寻真相……可我连自己是什么都快搞不清楚了！”

　　他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萧凛的胸口，仰视着他，语气带着一丝绝望的恳求：“让我看看……看看那些真正核心的东西，可以吗？哪怕只是看一眼原始的数据流……或许我就能平静下来。在这里，我快要窒息了！”

　　他在赌。赌萧凛对他这个“变量”仍抱有期待，赌萧凛或许也想借他之手去验证什么，赌萧凛即使有所怀疑，也不会在明面上拒绝一个“需要安抚”的Omega的合理（至少表面合理）请求。同时，他也在表演给暗处的监听者看。

　　萧凛沉默地看着他，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剥开他表演的外壳。房间里的雪松气息缓缓流动，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林启能感觉到自己后背渗出的冷汗，但他坚持着没有移开视线。

　　许久，萧凛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像是错觉。

　　“失控的Omega没有价值，失控的‘变量’更是灾难。”他伸出手，并非触碰林启，而是按在了房间内一个隐秘的控制面板上，“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接触基础数据流。但仅限于观察，任何操作都会被记录并立即终止。”

　　成了！

　　林启心脏狂跳，几乎要压抑不住脸上的表情，他连忙低下头，做出顺从的姿态：“……谢谢。”

　　萧凛操作了几下，房间一侧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更加狭小的空间，里面只有一张座椅和一个造型简洁、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数据接口。

　　“连接你的个人终端（安全屋配备的受限版），权限我会临时开放。”萧凛让开身位，示意林启进去，“你只有三十分钟。”

　　林启深吸一口气，走向那个小房间。在踏入之前，他脚步顿了一下，背对着萧凛，用极低的声音，几乎是气音问道：

　　“元帅……您书房的地下，安全吗？”

　　他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到身后萧凛的气息骤然一凝，那瞬间的僵硬即使隔着空气也能清晰感知到。

　　没有回答。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林启不再停留，快步走入小房间，墙壁在他身后合拢。他坐在椅子上，将终端连接上数据接口。光屏亮起，浩瀚的数据流开始滚动，大多是经过筛选和脱敏的、与信息素受体模型和能量场基础理论相关的内容。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一边快速浏览并记忆着可能有用的信息，一边用绝大部分精力，执行着他真正的计划。

　　他根本没有指望在这里找到完整的“摇篮”基态频率。他的目标，是借助这次临时的高级别访问权限，以及萧凛亲自授权的数据流接口，将自己预先编写好的一段极其隐蔽的、基于生物信号伪装的探测程序，像病毒一样悄无声息地注入到元帅府内部网络的某个数据交换节点！

　　这段程序不会主动攻击，也不会窃取数据，它的唯一功能，就是像一只电子寄生虫，附着在流向元帅府核心区域（尤其是书房附近）的网络数据包上，被动地收集网络拓扑结构、安全协议切换规律、以及……异常能量频率的微弱泄漏信号。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在不引起立即警报的情况下，为下一步潜入元帅府书房密室做准备的方法。

　　三十分钟很快过去。

　　权限被准时切断。数据流消失，光屏暗淡下去。

　　林启拔出终端，靠在椅背上，感觉精神和体力都透支严重。刚才的表演和暗中的操作，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

　　墙壁再次滑开，萧凛站在外面，深灰色的眼眸看着他，里面情绪莫测。

　　“找到你想要的‘平静’了？”萧凛问，语气平淡。

　　林启抬起头，脸上带着表演后恰到好处的疲惫与一丝虚假的放松：“……稍微好一点了。谢谢您，元帅。”

　　萧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示意守卫将他带回居住区。

　　回到那个被监视的房间，林启躺倒在床上，闭上眼。探测程序已经发出，如同投入深水的一颗石子，能否激起涟漪，何时能收到回响，都是未知数。

　　但他知道，他已经朝着龙潭虎穴，迈出了实质性的第一步。

　　接下来，就是等待程序的反馈，并祈祷在“继承者”或者帝国其他势力察觉之前，他能抓住那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而萧凛在他离开前那个深沉的眼神，以及那个关于书房安全的问题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沉默，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他，前方的每一步，都可能踏错，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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