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支玫瑰

　　校园的篮球场上，夕阳将塑胶地面染成暖金色。几个刚刚打完球的少年瘫坐在场边，汗水浸湿了球衣，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有人用胳膊撞了撞中间那个高个子男生——他眉眼间带着几分痞气，正仰头灌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江哥，怎么样了？”那人的语气狎昵，“那个冷美人儿，搞到手没有？”

　　被称作江哥的男生烦躁地“渍”了一声，拧紧瓶盖，随手将空塑料瓶捏得噼啪作响。

　　“搞什么搞，”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那女的根本不来上学，影子都摸不着。”

　　他想起前几天放假时在酒吧喝闷酒的事，咂了咂嘴，觉得有些丢脸。向来在情场上无往不利的他，这次却连人都不能碰。

　　旁边的人没眼力见地追问：“那就这么放弃了？”

　　话音刚落，后面就有人补了他一脚：“说的什么屁话！那是我江哥不要了！清冷那一挂的，江哥早就玩腻了，没劲！”

　　如果瑶璟雯或者魏莹星在场，就能认出，这个被簇拥着语气轻浮的江哥，正是江有汜。

　　江有汜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神里闪烁着狩猎般的光芒。

　　“不过……”他拖长了音调，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身边那个，倒是挺有趣的。”

　　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补充道：“尤其那个总爱笑的。”

　　他身边的狐朋狗友看着他这副表情，立刻起哄道：“完了完了，江哥这是又找到新目标，堕落了啊！”

　　江有汜笑骂了他们一句，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的轻蔑：“总得换换口味，尝尝鲜吧？”

　　那几人又嘻嘻哈哈闹作一团，有人涎着脸说：“江哥，要是可以，也带兄弟们尝尝？”

　　江有汜嫌弃地扫了他们一圈，嘲笑了一声：“滚蛋！你们总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别再把什么不干不净的病传染给人家。”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自己多么干净似的。

　　阳光下，篮球场依旧充满朝气，但这几个少年围成的圈子，却散发着一股与校园格格不入、令人不适的浊气。

　　魏莹星对这些暗地里涌动的龌龊心思一无所知。她依旧照常上学，放学回家，过着两点一线的规律生活。

　　这天放学途中，她在路边的杂草丛中瞥见几株开着漏斗状黄绿色花朵的植物。她停下脚步，蹲下身仔细端详，认出是天仙子后，她谨慎地没有触碰，起身继续往家走去。

　　两天后，月考成绩公布了。

　　每个班级都收到了本班的成绩表，而整个年级的大排名则需要自行去公告板观看。公告板前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学生，人声鼎沸。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卧槽！”，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惊叹和抽气声便响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排名表那个名字和后面一串恐怖的数字上。

　　遥思：总分 645
　　语文：145
　　数学：150
　　英语：150
　　政治：100
　　历史：100
　　地理：缺考

　　缺考一科，总分竟然还能力压群雄，高居榜十！

　　就在众人被这非人的成绩震撼得说不出话时，人群里一个男生发出了一声带着看破红尘般沧桑的苦笑。

　　“现在……你们终于能体会到，我初中三年是怎么在被神碾压的日常中度过得了吧？”

　　这话瞬间引起了所有来自不同初中、此刻却同样感受到降维打击的学生们的深切共鸣。

　　短暂的寂静后，议论声再次嗡嗡响起，只是语气已然不同。

　　“不过话说回来，魏莹星和瑶璟雯也不差啊！”有人指着紧随其后的名字，“她们缺考一科还能冲进前三十……这一考场出来的，都是什么品种的神仙啊？”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旁边的人连连摇头，语气里已经没了比较的心思，只剩下纯粹的感叹，“跟这群人生活在同一个时空，我都觉得压力山大。”

　　不知不觉间，众人看向榜首的眼神，已经由最初的嫉妒、震惊、乃至一丝不甘，悄然转变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同情。

　　是的，同情。

　　当一个存在过于强大，超越了普通人能够企及甚至理解的范畴时，竞争的心态便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仰望和……怜悯。

　　“缺考一科都这样了，下次第一要考多少分才能稳坐榜首啊？”

　　“下次？下次她要是没考全满分，就真的掉了。”

　　“这压力……想想都替她头皮发麻。”

　　不知道下一次，这位学神，还能不能稳稳坐在这个让所有人望尘莫及的位置上。这种高处不胜寒的处境，反而让这些普通的学霸们，生出了一种奇特的共情。

　　身为舆论焦点的榜首本人，此刻倒没什么负担。她正安静地坐在教室里看书，窗外嘈杂的议论声仿佛与她无关。

　　玉灿灿和遥思是初中同学，早就习惯了对方常年盘踞榜首、甩开第二名几十分的常态。

　　这次自己阴差阳错，因为遥思缺考而侥幸坐上了第一的宝座，她捏着成绩单，心里除了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手忙脚乱。

　　她挠了挠头，在心里默默吐槽了自己一句：啧，人果然不能太贱。以前天天被碾压不甘心，现在人家没考全科，自己捡了个第一，反而浑身不得劲了。

　　果然，还是熟悉被光辉笼罩着在下面安心当老二老三的世界，更让她觉得习惯和踏实啊。

　　魏莹星看着成绩单上遥思那恐怖如斯的分数，惊叹之余，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和求知欲瞬间被点燃。

　　她飞快地找到正坐在座位上安静看书的遥思，眼睛亮晶晶的，语气诚恳而期盼：“遥思，你的学习方法能分享一下吗？太厉害了！”

　　遥思从书页上抬起眼看向她，语气平静，没有任何炫耀，只是在陈述事实：“这些东西，我在初中的时候就学完，记下了。”

　　魏莹星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整个人都懵了。

　　初中……就学完了高中课程？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问不出来，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只能呆呆地、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种差距，已经不是努力能够弥补的了。

　　瑶璟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悄悄挪到魏莹星身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解释道：“你别听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她初中那几年……状态很不对劲。”

　　魏莹星疑惑地看向她。

　　瑶璟雯的神色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别看她现在好像挺正常的，其实她前几年还挺糟糕的。一点也不休息，像个连轴转的机器，能做什么就做什么，疯狂地给自己找事情填满所有时间，从来没有闲着的时候。”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种学习状态，与其说是努力，不如说是一种……自我消耗。”

　　魏莹星懵懵地点点头，虽然无法完全理解，但能感受到那份沉重，她轻声感叹：“那……那也很厉害呀。”

　　瑶璟雯看着她依旧有些沮丧的样子，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多大了？”

　　魏莹星不懂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还是老实回答：“16啊。”

　　瑶璟雯这才抛出最关键的信息：“她都成年了。”

　　“所以不要觉得有压力，她比咱俩大两岁呢，多学两年，多学点怎么了？很正常嘛！”

　　魏莹星：“！！！”

　　成年了？
　　比她们大两岁？
　　原来，那令人绝望的实力背后，藏着的是被压缩的或许并不快乐的时光，以及两年差距。

　　她忽然觉得，那份成绩单，似乎没有那么沉重了。

　　魏莹星平复了心情，那股莫名的压力消散后，涌上心头的是对遥思的关心。她小声问瑶璟雯：“那……她现在没事了吧？”

　　瑶璟雯摇了摇头，眼神里也带着一丝不确定：“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遥思像一口深井，谁也不知道藏着什么。

　　看到魏莹星若有所思的样子，瑶璟雯立刻换上轻松的语气，开着玩笑试图驱散这点凝重：“哎呀，别想啦！你下次看成绩单，要是觉得受刺激，就直接把她那行裁掉！眼不见心不烦！”

　　魏莹星被她这提议逗笑了，轻轻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你。”

　　瑶璟雯笑嘻嘻地受了这一下，随即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对了，马上就要国庆假期了，你想好怎么过了吗？”

　　她顿了顿，想起月考的事，又关切地问：“还有，缺考那事……你爸妈那边，没说你什么吧？”

　　魏莹星摇了摇头：“他们放养的。”

　　瑶璟雯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点头：“就是秉持着一切尊重你的原则是吧？这么看来，叔叔阿姨还挺好的。”

　　魏莹星对于这个解读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瑶璟雯继续看她，忽然伸出空无一物的手，掌心向上，递到魏莹星眼前：“你看见我的手上有什么了吗？猜对了有奖励。”

　　魏莹星的视线随着她那白皙纤长的手指移动：“皇帝的新衣？”

　　瑶璟雯摇了摇头：“不对！”

　　魏莹星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索性顺着她那跳跃的思维开始天马行空。

　　“糖果？玫瑰？葡萄？一张不限额的银行卡？还是……我心心念念的医药大学录取通知书？”

　　她越说越离谱，最后自己都觉得好笑，干脆闭上眼睛，假装对着那只“神奇”的手疯狂许愿。

　　“喂！”

　　瑶璟雯被她这副样子逗得哭笑不得，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拿我当许愿池里的王八呢？许起来没完了是吧！”

　　说着，她的另一只手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伸出来，指尖捏着一颗包装精致的水果糖，放在魏莹星的手上，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
　　“喏，只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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