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石上流

作者:墨认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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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丐帮(2)


      夜晚,客栈。

      “洪……”阿清刚想开口,一根手指却轻轻抵住了她薄薄的嘴唇。

      烛光之下,走廊处店员的身影来来往往,这不是一家冷清的客栈。

      “洪福齐天,生日快乐!”凌氿在一旁开心地喊着,说罢身子往前,贴着她的耳朵说:“小心隔墙有耳。”

      温热的气息忽然靠近,阿清的耳朵瞬间微微红了起来,痒痒的感觉一直从耳朵延续到心里。

      凌氿坐在桌子上,用手指蘸了蘸杯子里的茶水,写下阿清想要的答案——洪南星,前任丐帮帮主之子。

      “魏白敛已经知道我们到来了。”阿清挑了挑黯淡的灯芯,“从一开始,伪装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说不定……”凌氿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

      阿清打断,“你我都应该清楚,没有什么说不定,洪南星知道我们要来,他在等。说吧,关于他的一切。”

      阿清静静听着凌氿的每一句话,她已经明白凌氿所说的意思。洪南星作为前任帮主之子,其帮内名声并不弱于任何一人,其追随者并不比魏白敛少。这帮主之位,如果他想要必然比魏白敛这样一个女子要容易得多。但是,他消失回来之后对于帮主之位却拱手相让,表面尊敬魏白敛,背后则开始拉拢整个污衣派,造成了污衣派与净衣派针锋相对的局面。

      既不争,又何必破坏?

      他又为何会消失?

      这些问题,只有洪南星自己能回答。

      床榻之上。

      阿清本已扎起来的马尾辫已被解开,黑色的长发如瀑,散落在凌氿面前,月光之下,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见,有几根掉落的黑发飘落在凌氿的嘴巴上。

      “你有事?”阿清并没有转过去。

      “她,跟你什么关系?”

      这个她,自然是指魏白敛。凌氿始终想不透,以阿清在江湖上的恶名,为何还有人愿意结交?脑海中魏白敛大大咧咧的笑容一直挥之不去,她十分清楚,魏白敛这个人并没有看上去得那么人畜无害,她仅仅当上丐帮帮主不久,便已能迅速聚拢人心,将本就一盘散沙的丐帮忽地聚起来,成为江湖之中仅次于晓月楼的情报站。

      她,远比洪南星更容易伤害阿清。

      “朋友。”语气之中没有一丝感情,“你呢?”

      “我不认识她。”

      “可你却知道很多。”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

      凌氿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的嘴唇已经被堵住,被面前轻柔的黑发堵了起来,不仅是嘴巴,此时她全身都被挤在床的最里侧。

      “我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朋……朋友。”凌氿呜呜的声音之中,依旧能分辨出这两个字。

      “我对你知道的却不多。”阿清顿了顿,“你还骗了我。”

      话语如针,刺得凌氿哑口无言。

      “当年,我第一个找的是你。”阿清转身,眼神幽幽如清淡的月光,“你的屋子烧了。我以为,你也死了。可是,我找不到你的尸体,哪里都没有。”

      凌氿完全能想出那个农村女孩当年到底有多绝望,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冷峻的脸,阿清躲开了,自己的手却爬上凌氿的锁骨,“我从杀我的人身上知道了到晓月楼,也知道了你,你还活着。”

      阿清的手慢慢往上,在凌氿光滑的脖子上停了下来,“你可能不知道,我看过你杀人,快准狠,绝不停留。那时候,我才知道,你能救下他们,能救下很多很多人,你一直在骗我,就好像凌祁一样,一直在骗我。你说,我们是朋友吗?”

      “我……”

      阿清上下抚摸着凌氿上下滚动的咽喉,最终在她的脸颊上停了下来,她的手温暖而宽厚,话语却极其寒冷,“你一样,她也一样,你们都一样,都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原谅你了,这样子够了吗?”

      “你。”凌氿握住阿清的手,将它轻轻按在自己的心脏,“我只想要你。”

      “我就在你面前。”

      “你错了。”凌氿猛地一拉,将面前的女孩拥入怀里,与清冷的眼神不同,她的身体是如此柔软,是如此炽热,“我想要的是阿清。”

      阿清并没有反抗,只是任由她将自己拥抱在怀里,指尖无意识蜷缩,她的力气是如此之大,自己竟不能挣脱。

      为什么自己不挣脱?

      阿清问自己。

      过去父母的脸,村子所有邻居的脸,一遍一遍在脑中闪过,每一个都看着自己长大,每一个都是自己的亲人,那是她的家,那是她的爱。

      凌氿呢?

      她毁了这种爱。

      凌氿呢?内心仍在问。

      她毁了这种爱!

      凌氿呢?内心不断在问。

      她同样爱凌氿。

      她不得不承认,她同样无比害怕失去她。过去的憧憬,如今的眷恋,内心的恨,彼此交织在一起,她不想承认,也不能承认自己爱着这个人,因为她已清楚,她需要恨她,只有恨她,不断地恨她,才能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

      杀戮,本就因她而起。

      凌氿拥得更紧,她清楚阿清在痛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阿清对自己的恨,她同样恨自己,可她同样控制不了自己去触碰她,经历无数杀戮,这已是她唯一的光。

      欺骗,本就因她而起。

      起码,今晚。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怦、怦、怦”,那是阿清的心跳亦或者凌氿的心跳,她们发现自己已分辨不出,也无需再分辨。

      涌入鼻尖的气味,是如此熟悉,如此温柔,如此温热。那是凌氿身上的茉莉花香?亦或者阿清的气味?还是,她们两个人共同的味道?她们也不想分辨,也没有必要再去分辨。

      她在,便好。

      这一夜,她们的心重新靠近在一起。

      她,重新拥有了她。

      她,重新有了归属。

      静谧的夜,忽地只剩下二人的心跳声。

      清晨。

      阿清仍然在凌氿的怀里,一动不动,耳边的心跳不轻亦不重,像山涧的溪流,平稳地淌过石滩,每一次起伏都带着规律的温柔,她听了一宿,她仍想听,继续听。

      凌氿仍然在拥抱阿清,一动不动,阿清均匀的呼吸,一下一下又一下,既潮湿又温热,直直透过衣服,她的心很痒,很痒,她痒了一宿,她仍不想挠,仍不想动。

      动的,只有房门。房门当然自己不会动,动的只有人,一个女人,黄衣女人。

      “二位,魏帮主提醒,春宵一刻虽值千金,不及执手共赴霜林。”青儿推开了门,手上端着两份丰盛的早餐,相信无论是谁朦胧之际闻到如此香味,都不会恼怒。

      凌氿和阿清脸上没有任何恼怒,她们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动作都没有一丝改变,唯一不同的是,凌氿此时已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一穿着整齐,一丝不苟的女人,眼神却是空的,她看见了,却没有一点放在心上。

      与早餐送来的,还有一张请帖,一张婚宴的请帖,朱红色的面纸上镌刻着一轮巨大的弯月,弯月旁点缀着满天繁星,阳光之下,闪闪发光。打开之后,漆黑的大字清晰可见——新郎,洪南星。

      “这件事,你也知道?”

      凌氿拿着请帖的指尖泛白,指甲不经意之间深深嵌入那轮明月之中,明月居然开始渗出了血,请帖瞬间如阎王贴般恐怖。

      凌氿的嘴唇紧紧抿着,她放下那张请帖,眼眸里没有一点愉悦,只有无穷无尽的疲惫,疲惫得连阿清的话都没有听到。

      “凌氿?”

      “晓月楼。”凌氿做着嘴型。

      一双有力的手忽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手上的温度直直传入她那疲惫身躯,“我在。”

      “既来之,则安之。走吧,楼下的车,已经等得足够久。”阿清把青儿送过来的衣服放在凌氿面前,正是一套白裙和一套黑裙,“选一套吧。”

      楼下马车果然等候多时,车帘垂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外界的寒冷,御马之人显然御术有方,如此一架马车,竟四平八稳,车上毫无任何颠簸。

      车帘后面只有一个人,一袭青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毛绒貂皮,脸上还是那种大大咧咧的笑容,仿佛什么都不会放在心里,正是丐帮当代帮主——魏白敛。

      “诶,你们怎么没有按我给的衣服穿!”魏白敛眉毛竖起,似乎真的在生气,“黑的怎么变成白了!”

      一身黑衣的阿清正坐在白衣的凌氿身旁,二人的肩膀不经意间碰在一起,面前则是一脸八卦的魏白敛,翻脸竟比翻书还快。

      “我说,我的车,应该不小吧。”

      “是不小。”凌氿回答。

      “还很舒服。”阿清附和,“如果不是认识你,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丐帮的手笔。”

      魏白敛笑得更开心了,仿佛听到了最好称赞,“常儿,这你就不懂了。我暂且问你,何为乞丐?”

      “乞讨为生,即为乞丐。”凌氿淡淡地回答。

      “常儿,啥时候你多了一张嘴?”魏白敛仍然在打趣,可惜对面的阿清脸色依旧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反应,“害,黑儿说得对。世人皆知乞讨为生,即为乞丐,但是世人又为何不知活于世上的人或动物皆成事在天,我们不过都是向天讨生活的小乞丐。既如此,何处不是丐帮?乞丐又何必低人一等?”

      “有理。”阿清赞成。

      “常儿,要是其他人也有你这般明事理,姐姐我就不用那么伤心了。”魏白敛拿起貂皮,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所以,你得帮我。”

      “黑儿,你都告诉她了吧。”魏白敛得到了凌氿的点头之后,一改轻佻的表情只剩下严肃,不容置疑,“洪帮主为人光明磊落,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其子从小便是以仁义而闻名,我曾小时与其分享我的理想,从此以后,我在暗,他在明,一直在践行。但是,现在变了。丐帮,已不是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有些时候,已分不清哪些是朋友,哪些是敌人。”

      魏白敛踩了踩地板,似乎无可奈何。

      “何时开始?”凌氿问。

      “三年前,泰山之巅。”魏白敛目光没有落在阿清身上,反而迎上了目光如刀的凌氿,“黑儿,这就不知道了,我知道常儿不是这样的人,你也应该相信你家常儿。”

      “……”凌氿没有反驳。

      “……”阿清也没有反驳。

      两人只是默默地用同样哀伤的目光看着魏白敛。

      “你们……”

      “还是说正事吧。”凌氿及时打断。

      “这次婚宴两天前才正式确立,连出席之人都是精挑细选,甚至没有人知道新娘是什么人。他知道我在查他,正如我知道他有问题。”

      “所以?”

      “他在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魏白敛朝着阿清眨眨眼,“他,唯一不知道的是你,你的剑。”

      “我们要做什么?”阿清问。

      魏白敛在脖子上虚空划了一下,“置之死地而后生。”

      “帮主,快到了。”青儿前前面探出头来,打断了对话。

      “青儿会带你们进去的。常儿,希望我们都是守信之人。”

      魏白敛的声音随着马车停下来而停止,青儿拉起了车帘,与宁静的马车不同,外面是一座高楼,布满着红色的彩带,高楼门口正是一只金黄狮子,这狮子随着鼓声舞得栩栩如生,威风八面,已有许多人夹道欢迎,有蓝袍道人,有麻衣乞丐,有少林和尚,还有一身劲装红衣人,红衣之下,肌肉隐隐可见。尽管衣服不同,这些人都手握重礼,虽在寒暄,眼睛却不时朝门内看着。

      门旁,只有一个红色醒目的大红牌匾——洪家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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