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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梦者
小相柳的梦境越来越频繁。
不再是碎片,而有了连贯的画面。
他梦见自己在海底遨游,巨大的海贝张开,里面躺着一个绿衣女子,面容模糊,气息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与……心痛。
他梦见一个热闹的赌场,自己扮作风流倜傥的浪荡子,与一个明媚少女喝酒,教她射箭,听她气呼呼地喊他“防风邶”。
他梦见一身白衣,站在点将台上,台下是黑压压的、望向他的、充满信赖的目光。
他梦见洪江……义父……最终那决绝的、猩红的结局。
每次从这些梦中惊醒,他都浑身冰冷,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那双大眼睛里不再是单纯的茫然,而是充满了混乱的痛苦和挣扎。
“又想不起来了……”他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声音带着哭腔,“我是谁……”
一直守在外面的疤面老兵立刻走进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用言语安慰,只是沉默地、一下下地,拍着他单薄的背脊。动作僵硬,却蕴含着无声的力量。
其他的士兵们,开始自发地、笨拙地,用他们自己的方式,为他“织梦”。
他们不再只讲那个模糊的“守护神”故事。他们开始讲,军师大人第一次操练水军时,如何用妖族的天赋,让辰荣残军在海上重获新生;讲他如何用计,不费一兵一卒逼退敌军;讲他虽冷漠,却总会将最好的伤药,默不作声地放在受伤最重的士兵榻边。
他们讲的,是“相柳”的一生。是那个有血有肉,有冷酷更有温柔的,完整的他。
他们不知道这会不会加速他记忆的复苏,会不会让他离去。他们只知道,不能让他活在虚无的迷茫里。即使回忆是淬毒的蜜糖,他们也愿意陪他一同咽下。
小相柳听着这些故事,眼中的混乱渐渐沉淀。他依然记不起全部,但那个名字——“相柳”,在他心里,不再只是一个陌生的符号。
一天夜里,他主动拉住疤面老兵的衣角,仰起脸,月光照亮他清澈的瞳仁:
“叔叔,那个相柳……他疼吗?”
老兵喉头一哽,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孩子纯真的眼睛,最终,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疼。但是……值得。”
因为守护你们,所以值得。
这句话,他放在了心里。
无名之地的风依旧寂静,但某种比魂力更坚韧的东西,正在这片亡者的国度里,悄然生长,如同绝境中萌发的第一株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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