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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临渊
2078年5月28日,18:30,城西·岳扬帆公寓
老旧公寓的窗户漏风,吹得柠檬香薰的烛火摇曳不定。那个价值不菲的管家机器人正在墙角待机,金属外壳反射出的冷光与斑驳的墙纸格格不入。
路谏冬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手腕上的银色监测仪闪着微光:【血糖:5.7mmol/L】。他故意把监测仪晃得叮当响:“饲养员——”尾音拖得老长,“投喂时间到了。”
厨房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自己没长手?!”
岳扬帆的声音混着抽油烟机的轰鸣。他挥舞着锅铲冲出来时,蝙蝠侠围裙的系带松了一边,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衬衫。
路谏冬举起双手,铆玉骨节故意发出“咔嗒”的故障音:“机械部件……卡住了……”他张开嘴,像个等待投喂的雏鸟。
“你他妈——”岳扬帆抓起茶几上的巧克力铁盒,金属盒盖在暴力拆卸下发出哀鸣。当他粗鲁地把巧克力塞进路谏冬嘴里时,焦糊味已经从厨房飘了出来。
“我的咖喱!!”岳扬帆冲回厨房的背影活像只炸毛的猫。
路谏冬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巧克力,在锅铲刮底的刺耳声响中眯起眼睛。监测仪的数值跳到6.1时,他突然提高音量:“你这态度……像极了感情破裂的前夫。”
“哐当”一声,锅铲砸在了灶台上。岳扬帆顶着一头乱发探出头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他端着那锅可疑的棕色物质重重放在餐桌上,“给我吃干净!”
路谏冬用勺子搅了搅那团糊状物:“两人份?”
“废话!”岳扬帆已经划开了外卖APP,“难道我陪你吃毒药?”
监测仪发出轻柔的“滴”声。路谏冬低头看了眼数值,忽然把勺子递向岳扬帆:“第一口喂饲养员。”
他的指尖沾着巧克力渍,在暖黄灯光下像融化的琥珀。
岳扬帆盯着那个勺子,突然抢过来挖了满满一勺塞回路谏冬嘴里:“闭嘴吃饭!”他的耳根在管家机器人突然播放的《婚礼进行曲》中迅速变红。
冰凉的特质注射器就在这时抵上路谏冬后颈。琥珀色药剂推入数据接口时,墨蓝铆玉微粒在管壁流转,宛如被囚禁的银河。
“针头换了?”路谏冬感受着不同以往的刺痛感。
一颗柯基造型的巧克力突然堵住他的嘴。岳扬帆低头用铆玉匕首削着苹果,刀刃精准避开监测仪的金属环:“再挑三拣四就给你用兽用针头。”
路谏冬忽然扣住他的手腕。手指擦过岳扬帆掌心陈年的枪茧,天空蓝的眼珠泛起无机质冷光:“饲养员先生……”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巧克力,“……你心跳过速了。”
墙角的管家机器人突然切换成《今夜无人入睡》的歌剧选段。岳扬帆猛地抽回手,匕首“锵”地钉入餐桌:“那是想捅死你的冲动!”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正掠过路谏冬的监测仪。数值定格在【6.8mmol/L】——这是五个月来最完美的饭后血糖曲线。
2078年5月28日,23:35,治安局·档案室。
“喂……副局长,带通缉犯进机密档案室不太好吧?”路谏冬压低声音,跟在岳扬帆身后穿过幽长的走廊。周末的治安局空荡得瘆人,他们的脚步声在金属地板上敲出诡异的回响。
档案室深处的低温区让呼吸都凝成白雾。岳扬帆停在一座冷冻仓前,玻璃罩下浸泡在液态昙铜中的铆玉子弹泛着墨蓝色冷光——那是从岳临风心脏取出的凶器。
“你该不会想……”路谏冬的话卡在喉咙里。开启这个冷冻仓需要双局长级虹膜认证,而岳扬帆只是……
岳扬帆静静地注视着冷冻仓,不正常的墨蓝色眼眸更多了一丝金属质感,在昏暗的档案室里忽然亮起,虹膜边缘泛起机械般的冷光,瞳孔不断收缩、扩张,像一台精密的解码仪器。
冷冻仓的识别窗口忽然亮起绿色的笑脸——
“核验通过,解锁成功。”
冷冻仓缓缓开启,寒气四溢。岳扬帆戴上防护手套,指尖探入液态昙铜中。那一瞬间,他的睫毛结了一层薄霜,而子弹被他捏起的同时——
“滴答。”
第一滴血泪砸在金属边缘时,路谏冬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第二滴、第三滴鲜红的血珠接连坠落,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刺目的痕迹。
路谏冬瞳孔骤缩,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操!你他妈在拿自己的眼睛当破解器用?!”
“偶尔……一两次……”岳扬帆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鼻血突然涌出,他踉跄着向前迈步,“走……去化验……”
路谏冬看着子弹上的L型螺旋膛线,指腹不着痕迹地擦过弹壳底部——那里有一道极浅的、几乎被刻意磨平的“鹤”字刻痕。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但很快调整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喂,冷静点……”他状似无意地将子弹翻了个面,让刻痕隐入阴影,“罪魁祸首是霍临渊,你不要搞错重点。”
他一开始确实震惊,但又突然明白过来——岳扬帆根本不需要协助。深夜带他前来,让他见证血泪交加的破解过程,是某种扭曲的……信任测试?还是更深的试探?
路谏冬开口,声音却并不四平八稳,哑得不成调,“……这就是你所谓的信任?”
岳扬帆突然把带血的脸凑近,滚烫的呼吸扑在路谏冬颈侧:“不是你整天抱怨……说我欺骗利用你?”染血的手指揪住他衣领,“现在满意了?要写保证书吗?!”
疲惫的沙哑声音仿佛钩子:“别再闹别扭了,嗯?”
路谏冬的金属心脏突然过载。
他沉默地架起摇摇欲坠的岳扬帆,掌心下的皮肤冷得像具尸体,胸腔里却传来失控的心跳。
“好。”他听见自己回答,声音和对方一样破碎。
冷冻仓的警报突然响起,红光中岳扬帆沾血的脸美得惊心动魄。路谏冬想,如果这是捅向自己的刀,似乎也……不错。
2079年5月29日,10:10。
严震局长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垂头丧气地站在医院门口。
“现代医学…就这?”他喃喃自语,脑海中循环播放着医生摇头的画面:“严先生,您的痔疮已经达到‘火山喷发'级别了……如果不进行手术真的没办法了。”
结果不知不觉,就打车来到了城市边缘的黑市,想在这里抛却身份好好放松一下,也许会交好运也说不准。
他穿越破败凌乱的锈巷,站在”路氏义体维修”的铺面前,“路氏”两个字的霓虹灯管看起来格外破旧,似乎不会再亮起来。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
“欢迎光临……本店今日特价:二手义眼买一送一……”路照头也不回地喊道,手里的电焊枪火花四溅。
严震被满墙晃动的机械手臂吓了一跳——那些手指还在自动比着”耶”的手势。
“那个……请问……”他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啊……”路照猛地转身,电焊面罩上反光映出严震扭曲的脸,她突然凑近,“您这体型,装机械臂容易重心不稳……”
严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是手臂!是……是……私人订制医用设备!”
他走进店内,惊喜地看着操作台上的“手手”。这东西一看就很精细,对方连这个都能修,说不定真的能帮上自己,真的是走运,多亏自己没放弃……
“啊……”路照终于摘掉面罩,打量着严震,“那你要定制什么?义眼?手指?”
没想到严震后退两步,一脸震惊地指着她:“……路、路照小姐?”
“啊……熟人?你谁?”路照看着严震的脸绞尽脑汁地思索了一阵,然后福至心灵地打了个响指,“严……姓严是吧?”
见她没有忘记自己,严震感动得涕泗横流,一时间更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请求了:“对哦,严震。”
“那严先生,你到底要定制什么呢……市面上没有吗?”
“那个……”严震吞吞吐吐起来,“其、其实也、不是没有啦……就是我不想让局内的其他人知道……”
怎么办?说不出口啊,痔疮太严重想逃避手术所以决定搞个机械菊花这种事……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愉快的狗叫,麻薯像一颗毛茸茸的炮弹冲了进来,兴奋地绕着严震转圈。
“哎呀我的小祖宗!”岳扬帆顶着堪比熊猫的黑眼圈追进来,“你不想去找翡翠玩吗……”他突然僵住,“严局?!您在这儿……治痔疮?”
空气突然安静。
路照的电焊枪“啪嗒”掉在地上。严震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只有麻薯开心地“汪”了一声,尾巴扫倒了展示架上的机械臀部样品。
“咳咳……”路照突然专业起来,“我们最新款的机械□□采用纳米材质,自带清洁功能,还支持蓝牙连接……”
岳扬帆默默掏出通讯器:“喂瑟莱茵?对,立刻黑进治监局删掉局长今早所有的监控……什么?你已经传到内部论坛了?”
严震局长此刻非常希望墙上那些机械臂能把他当场掐死。他已经顾不得问为什么岳扬帆会出现在这里了,而且看起来和路照很熟的样子……
“小帆啊,其实人的一生很短……”他一脸看破红尘,“或许我可以申请去火星分局工作。”
岳扬帆:“……”
怎么办,好麻烦啊,一般来说严震不会因为痔疮这点小事就崩溃社死的,现在这样……
他突然福至心灵,嘴角抽搐地偷瞄向路照——该不会一见钟情了吧?三十多岁大叔爱上娃娃脸机械师……这剧情太变态了吧!
“那个……路小姐觉得他怎么样?”岳扬帆一个头两个大,为什么治安局要跟黑市扯上乱七八糟的关系啊……
里屋突然传来路谏冬暴躁的声音:
“大周末的吵什么吵!”
他顶着一头乱发出现,睡衣领口大敞,指着岳扬帆道:“喂,你不是要去旁边治疗吗?怎么在这儿?”
看到严震的瞬间立即炸毛:“靠!死老头你跟踪她?!”
“放肆!通缉犯!”严震条件反射地摆出局长威严,“本官是来……来……”他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耳尖通红。
继而大叫道:“路照小姐,这个暴徒没有强迫你做什么事吧?!”
“喂!你有病吧!!”路谏冬脱下拖鞋扔到严震脸上,留下一道红痕,“休息日私自跑到别人家里来骂人!大老爷都这么霸道了吗?!欺压一般市民吗?!”
岳扬帆:“……”
解释起来好麻烦,就让笨蛋在这里吵架吧,他要趁机去治疗。
他悄悄站起身,打算趁乱出去,却……
“嗒、嗒、嗒”。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所有人像被按了暂停键般僵住。
逆光中,一个修长的身影缓步而入。白大褂下摆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灰白短发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含着笑意,却让人如坠冰窟。
白大褂男子如松如竹,笑容温文尔雅。虽然比录像里要老一些,但岳扬帆还是一瞬间就认出来了——
霍临渊,岳临风的老师,也很可能是杀害他的凶手。
“好热闹啊。”霍临渊轻声说。他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丝绸,每个字都带着精准控制的温度。
屋内的灯光突然开始闪烁,所有电子设备发出刺耳的杂音,麻薯惊恐地钻进岳扬帆怀里。
路谏冬似有所感,连忙挡在了岳扬帆身前:“别碰他!”
然而无济于事,霍临渊拿出一个形如铃铛的银色金属器具,不知按下那个按钮,随着“嘀”的一声,路谏冬膝盖重重砸在地上,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
“路谏冬!”岳扬帆想去扶他,却被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捏住下巴。霍临渊的手指像解剖刀般冰冷,强迫他抬头对视。
“哼,你还有空关心他。”冰冷的体温随着手指的触碰传达到脸上。
他看着岳扬帆那双因为过度使用而暂时瞳孔放大的墨蓝色眼睛。
“真令人怀念……”霍临渊的拇指摩挲过岳扬帆泛红的眼角,“和你弟弟临死前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镜片后的眼睛终于露出真实的温度——那是实验室里观察小白鼠般的,纯粹的兴趣。
“楼壹把你藏得很好。”他俯身在岳扬帆耳边轻语,呼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可惜……小老鼠自己跑出来了。”
整个店铺陷入死寂,只有墙上那些机械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像一场荒诞的默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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