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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你
陈玉离队后,王睿顶了上来。
他坐在电脑前,努力回忆着之前鼓捣建模软件的感觉,手指在鼠标上笨拙地点着,眉头拧成了疙瘩。
一开始的操作难度不大,王睿还能勉强跟上,但一旦涉及到蔚颖或张扬提出的、需要灵活变通和深度理解物理图像的复杂构建,便显得力不从心。
蔚颖指着屏幕,“王睿,这里,曲面的边界条件需要反映电磁场的连续性…”。
王睿盯着屏幕,眼神有些茫然:“连续性…就是让它光滑连接起来对吧?我试试这个‘平滑过渡’命令…”
蔚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不是简单的视觉平滑,”张扬忍不住插话,“是数学上的,要用偏微分方程定义…”
“啊?方程?”王睿挠了挠头,一脸为难,“陈玉在的时候,他一点我就懂了,现在…”
张扬深吸一口气,把后面更焦躁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回到白板前,继续与那道融合了流体力学和电磁学的复杂题目搏斗。
这种持续近乎无效的沟通,让蔚颖的眉宇间染上了明显的疲惫,她有时会停下来,微微闭上眼,用手指按着眉心,仿佛在积蓄力量。
而赵志伟,依旧缩在自己的角落里,仿佛与这一切隔着一层无形的墙壁,他面前摊着竞赛资料,眼神却飘忽着,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手机,或者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赵志伟!”张扬终于按捺不住,声音带着火星,“你要是没事干,就去把刚才林晚讲的那个边界条件,用数学语言重新表述一遍!别跟个没事人一样!”
赵志伟被吓了一跳,随即撇撇嘴:“那么复杂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怎么搞得懂?再说了,不是有你们吗?”
“我们?”张扬差点气笑,“这是一个团队!不是我和蔚颖两个人的表演赛!你…”
“够了。”蔚颖轻声打断,她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淡淡地说:“我出去静静。”
蔚颖离开了实验室,那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团队的裂痕,在失去关键拼图后,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与此同时,高三(三)班的晚自习却是一片寻常的安静。
灯火通明,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
陈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对着一道数学难题冥思苦想,思路却不像往常那样顺畅,总会不自觉地飘向那个熟悉的实验室,想象着此刻那里正在上演怎样的讨论。
一种被隔绝在外的失落感,像淡淡的雾气萦绕在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那身影过于独特,以至于靠近门口的几个同学下意识地抬头,随即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陈玉正沉浸在思绪中,并未察觉。
直到一个清冷的声音,清晰地穿过安静的教室,落入他的耳中。
“陈玉。”
他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蔚颖就站在教室门口的光影交界处,看着他,目光依旧平静,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点什么。
在所有同学或好奇或惊讶的注视下,她轻声开口,说出了那句让陈玉瞬间忘记呼吸的话:
“我有道题,需要你的帮助。”
“我,一直都在。”
陈玉的话语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落下。
蔚颖没有立刻回应。
她微微垂着眼睫,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的、有些冰凉的手指上。
窗外的夕阳在她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却照不亮她眼底的沉重。
沉默了片刻,她终于抬起头,看向陈玉,那双总是清澈冷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此刻竟漾开了一丝极少见的、近乎脆弱的水光:
“陈玉,”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几乎要碎裂的疲惫,“没有你在…我真的很无力。”
陈玉愣住了。
一直以来,蔚颖在他心中都是那座遥不可及的、指引方向的雪山,是他在迷茫黑暗中看到的光。
他从未想过,这座雪山也会感到寒冷,那束光…也需要薪柴。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单向的指引与追随,而是相互的需要与支撑。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女孩,心中被某种温暖而坚定的东西充满。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断:
“既然常规的路径走不通,那我们就…制造一场‘失败’。”
他看到蔚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迷茫,这让他更加确信,他的选择是对的
陈玉的思维在飞速运转:
“赵志伟的存在,钱主任的偏袒,这一切的根基,在于他们认为‘稳定’和‘关系’比‘胜利’更重要,那就打破这个幻觉,让团队在没有我的情况下,经历一场彻彻底底的、无法推卸责任的失败,一场惨败,足以证明他们的‘稳定’是何等不堪一击,证明留下赵志伟,就等于放弃胜利。”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蔚颖:“这场失败,必须发生,而且,必须让最有分量的人看到。你需要…让你母亲看到。”
“我的…母亲?”蔚颖轻声重复。
“是。”陈玉的语气异常清晰,“只有她,有足够的理由和力量,去对抗钱主任,去戳破那个虚假的平衡,你需要让她亲眼看到,那个环境是如何消耗你、让你变得‘无力’的。让她成为打破僵局的…那把最关键的‘钥匙’。”
计划的核心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不是依靠外力,而是从内部引爆矛盾,利用规则制定者最在乎的东西去反制他们。
蔚颖静静地听着,眼中的迷茫和脆弱渐渐被一种冷静的权衡所取代,她看着陈玉,看着他眼中为自己而燃起的斗志和那份超乎寻常的谋略,她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了。
“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直身体,那份惯常的冷静似乎又回到了她身上,但眼底深处,却有了不一样的东西,一种找到了同盟和方向的坚定。
“我会回家。和母亲…谈一谈。”
她站起身,这次的动作不再迟疑。
“谢谢,”她看着陈玉,这一次的感谢,含义深远,“不只是为了这道题。”
…
就在蔚颖推开家门的同时,周雨晴正从厨房出来,看到她的模样,心猛地一沉,那不仅仅是疲惫,更像是一种精气神被抽空后的黯淡。
“小颖?”周雨晴立刻迎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蔚颖轻轻挣脱,低声道:“妈,我有点累,先回房了。”
周雨晴没有坚持,却在她身后仔细观察。
女儿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书房看书,而是径直走回卧室,连书包都只是随意地放在门边,这反常的举动让周雨晴的担忧达到了顶点。
她端着温好的牛奶和一小碟切好的水果,轻轻推开蔚颖的房门。
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只有床头一盏暖黄的阅读灯亮着,蔚颖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或思考,只是安静地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空茫,仿佛失去了焦点。
那份曾经因沉浸于物理世界、或因与陈玉交流而偶尔闪烁的光芒,此刻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小颖,”周雨晴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女儿冰凉的手,“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是训练…太辛苦了吗?”
蔚颖缓缓转过头,看着母亲,唇边牵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苦涩的弧度。
“妈妈,我以前觉得,只要我足够强,就能带着队伍走到任何地方。物理的逻辑是清晰的,只要遵循它,就能找到答案。”
她的声音很轻,
“但现在…我好像做不到了,团队里有无法用逻辑沟通的存在,少了一个能理解那些的人,我好像…连自己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了。”
她停顿了很久,才更轻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世界的噪音…好像又回来了…而我…挡不住。”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周雨晴所有担忧和记忆的闸门。
她想起了蔚颖因病不得不离开初中竞赛队时的消沉,想起了医生那句“她需要真正投入和共鸣的事”,更想起了之前看到女儿眼中因那个叫陈默的男孩而重现的光彩。
那个男孩,他竟然成了女儿对抗这纷扰世界的“隔音墙”,成了她发挥力量的“催化剂”?
看着女儿眼中熄灭的光,周雨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心疼与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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