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他？

　　真奇怪。
　　沐钰容心里飞快盘算。

　　如果他是杀人犯，刚刚那么近的距离，他拿把刀捅过来，自己是一点反应机会都没有的。
　　如果是抢劫犯，他跟踪自己那么久，总该知道他很穷，而且是非同一般的穷。

　　况且店里的收银机就在这里，他要是想抢钱……干嘛等这么久？

　　杀人犯、抢劫犯，还有什么……
　　□□犯？
　　不至于吧。

　　这个念头让沐钰容自己都感到荒谬，他不觉得自己有魅力到这种程度，能让一个□□犯跟踪自己那么久。

　　那他到底要干嘛啊？跟着自己他图啥？

　　沐钰容狠狠皱眉，怎么也想不通。

　　还是说，他真的只是一个单纯来买东西的客人？

　　沐钰容摇摇头否定了。
　　还是不对，客人不会莫名其妙一个字不说地紧盯着收银员的脸看，还看那么久。

　　“宝宝～是不是饿坏了呀？”一个甜腻的声音传来，店长推门进来。
　　她怀里抱着的小辛巴正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冲她手里的猫零食急切地叫唤。

　　“乖乖～”店长把它轻轻放在收银台，宠溺地撸着幼猫的绒毛。

　　她抬眼看向沐钰容，说：“检查过了，小宝贝很健康。你既然不方便养，以后它就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啦！”

　　“嗯，这样挺好。”沐钰容看着对幼猫零食饿狼扑食的小猫，由衷地替它感到安心。

　　小猫的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真好。

　　店长看看表：“都快五点了啊。”
　　她和沐钰容商量道：“你上到五点整回去成不？小倩她今天又有事来不了。”

　　“没问题。”沐钰容爽快地同意了。

　　如果五点下班，那他能在甄仁回家前赶到家。

　　甄仁今天没有晚班，他晚上也没有，他们两个人终于可以享受久违的休闲时光啦！
　　说不定可以看一场电影？

　　沐钰容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反正和哥哥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

　　五点很快到了，沐钰容收拾收拾东西回家。

　　打开门，屋里黑黢黢的，沐钰容没多想，一边摸索着脱鞋一边伸手去按灯的开关。

　　“啪嗒。”
　　一打开灯，沐钰容浑身一颤。

　　甄仁就那样悄无声息坐在床边，低垂着头，整张脸都陷在黑暗中。
　　他手上紧紧抱着沐钰容送他的猫猫玩偶，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塑。

　　沐钰容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叫了声：“哥哥？”

　　对方没有说话，好像他不存在似的，动也不动。

　　他忐忑地走近，小声解释：“我下午出门走了会儿，然后上班去了……”

　　刚说完话，屋子里就只剩下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虽然没听见甄仁的回应，但沐钰容清楚地看见他抱着玩偶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是生气了？

　　他捏紧衣角，还是鼓起勇气凑近，双手轻轻抓住甄仁的手臂：“甄仁……你是不是在生气？”

　　甄仁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低头死死盯着怀里被挤压到变形的猫玩偶，胸口的苦涩让他几乎要呕出血来。

　　生气？

　　他有什么资格？
　　他甚至没有资格管他。

　　就连现在，现在他还住在这里、他还能看着自己……都是自己骗来的。

　　甄仁捏着玩偶，眼底猩红。手臂被沐钰容的手虚虚握住，让他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他怕一旦自己动了，这段水月镜花般的日子就会像泡沫一样一触即破，再也回不去。

　　以欺骗为开始的关系，果然还是太脆弱了……

　　“哥哥……”
　　见甄仁还是不搭理自己，沐钰容直接把那个碍事的玩偶抽出来丢在一边，自己腿一跨，直接面对面坐在他腿上，强迫对方看自己的眼睛，“我今晚不上班。”

　　甄仁的视线短暂地与他相接，却很快偏开头不去看他。又怕人摔了，手臂悄悄环上来，虚虚扶住他的腰。

　　沐钰容干脆双手捧上他的脸，吻上去。
　　可甄仁动都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一点回应都不给他。

　　他这才意识到哥哥是真的生气了。
　　还生了好大的气，平时甄仁就算不开心也会回应他的。

　　沐钰容双手搂住甄仁的脖子，下巴搭在他肩上，极轻地叹气。

　　该怎么哄啊？

　　两个人的身体贴得这么近，却又那样远。

　　时间在甄仁的沉默里过得格外快，久到沐钰容靠在他肩上几乎快睡着，才模糊地察觉到甄仁动了一下。

　　一只温热的手移到他后颈，不轻不重捏住那块软肉，把昏昏欲睡的人的脑袋稍稍从肩上提起来带到面前，迫使他和自己对视。

　　看着他迷迷瞪瞪半眯着的眼睛，甄仁似乎有些无奈地妥协了，终于开口说话：“去哪里了。”

　　沐钰容还有点困，被他这么一问恍然道：“在公园捡到一只小猫……”

　　甄仁默默看着他。

　　“然后……然后去店里送给店长，顺便干了今天的活。”
　　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老实交代干净，说完整个人又软绵绵趴回甄仁怀里，“哥哥不生气嘛，我超爱你的……”

　　他肉乎乎的脸颊蹭在甄仁脖颈，声音又黏又软。整个人毫无保留地窝在他怀里，让他有气也撒不出来。
　　甄仁叹气，认命似的把人搂着。

　　到底是自己的问题。

　　只是出门而已，再正常不过，他总要出去。
　　而他……总不能一辈子盯着他，关着更是不可能。

　　他倒是想。
　　只是这么乖又这么好的人儿，自己要是真做出什么极端的事让他发现……

　　他不敢想。
　　他那点可怜的私心，不过是希望能陪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饿了吗？”甄仁揉揉他的头发，低声问。

　　“饿了。”沐钰容扬起白嫩小脸看他，眼睛亮晶晶地撒娇，“哥哥要喂饱我吗？”

　　“嗯，喂饱你。”
　　甄仁的语气彻底缓和下来，在他柔软粉嫩的唇瓣上轻啄一下。

　　他把人放下，走去打开冰箱：“想吃什么？”

　　“都行，哥哥做的我都喜欢！”沐钰容起身亦步亦趋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把脑袋从他胳膊下钻过去看冰箱，“我要帮你一起做！”

　　“嗯，一起。”

　　饭后无事可做，两人依偎着躺在床上，根据沐钰容的要求看起了恐怖片。

　　用他的话来说，要是真的被杀人狂跟踪，看恐怖片好歹可以吸取点经验教训。

　　可片子放不到一半，这人就迷迷糊糊地眼睛睁了又合，直到最后一次挣扎着阖上，就再也没能睁开。

　　属实是哥哥怀里太过温暖。
　　背后是人温暖结实的胸膛，身前又是甄仁交握叠着护在他腹部的的大手。被这样绝对安全的气息包裹着，再恐怖的恐怖片都不恐怖了。
　　所以就算睡着了也不能怪他。
　　沐钰容恍惚间为自己找好借口，很快沉沉入睡。

　　“呼呼……”

　　听见沐钰容均匀的呼吸声，甄仁关掉放映了一半都不到的恐怖片，小心把人往被窝里按了按，仔细掖好被角。

　　他凝视这人恬静的睡眼半晌，悄无声息起身开门走出去。

　　*（梦）

　　“马上要过年了，我们小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沐钰容正扒拉着窗户看外面绚烂的烟花，闻声回过头。

　　甄仁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穿着很厚实的黑色羽绒服，脸上带着一只大大的口罩只露出一双含笑的深邃眼睛。

　　他说自己得了很严重的感冒，怕传染，所以一直带着口罩，还不准沐钰容靠近。

　　沐钰容撅起嘴，不太高兴：“要哥哥亲亲抱抱举高高。”

　　甄仁闻言失笑：“生气了？”

　　“哼。”沐钰容扭过头继续去看烟花，背影是一个大大的委屈，“你都已经好久没有抱抱我了……”

　　身后的甄仁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在沐钰容忍不住想回头看那家伙是不是已经走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声音发哑：“过几天，过几天好不好？我的病……可能会好些。”

　　“可能？”沐钰容皱起眉头。
　　他才不要这样不确定的答案！

　　“一定。”甄仁站在他背后，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轻笑，“过几天一定好好抱你。”

　　不要！
　　沐钰容是真不高兴了，他的心里堵着一口气发不出来。
　　他就要今天！

　　不就是个小感冒吗？！

　　小时候在孤儿院，再冷的天他们都能一起熬过来，感冒那更是家常便饭。
　　怎么现在两个人日子好了，自己就金贵起来了？连个感冒都得不了？
　　他才没有那么娇气！

　　沐钰容双手叉腰转身，像一个小炮弹似的拖着拖鞋哒哒哒冲过去。

　　他刚张开手臂，扑向对方，还没来得及抱到面前的人，突然被甄仁用几乎称得上凶狠的力道猛地一推。

　　沐钰容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倒在地上。他完全懵了，抬起脸，用控诉的眼神望向甄仁。

　　“小容！”
　　甄仁下意识冲上前想扶他，可伸出的手还没触碰到他的身体，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那是一双苍白且极度瘦削的手。

　　不过沐钰容的注意力暂时不在这上面。

　　他一门心思想知道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要推开他，为什么不来扶他？

　　明明都伸手了的，明明那么近。

　　为什么不来啊？为什么不来抱抱他？

　　沐钰容维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甄仁飞快将那双手收回。

　　他说：“小容，听话，快起来，地上凉。”

　　沐钰容瘪嘴。

　　两人已经正式在一起快四个月了，除了告白那天，他给了自己一个紧紧的拥抱。
　　自那之后甄仁就再也没碰过他，也以感冒为理由不许自己靠近。

　　沐钰容不明白。

　　他不懂明明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关系反而不如以前？
　　以前的哥哥还会经常抱抱自己，可现在，他连一个触碰都不肯施舍。

　　越想越委屈，沐钰容干脆坐在地面，双臂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手掌捂着眼睛小声啜泣。

　　压抑又轻微的哭声是小时候在孤儿院养成的习惯。

　　那时，那里的护工工作很忙还赚不到几个钱，每次积了一肚子的怨，通通把火气撒在无依靠的孩子们身上。
　　他们特别讨厌小孩子哭，一听见哭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抽竹条打，所以沐钰容哪怕到现在还是不敢放声大哭，只是呜咽着抽泣。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把钝刀，在甄仁心口一下一下来回切割。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剁碎了。

　　明明发过誓，要给他的小容一个最好的未来。

　　明明走到了这一步，他都已经走向成功了……

　　怎么他们就不能拥有结果了呢？

　　甄仁自嘲般勾起嘴角，一股甜腥涌上喉头，他伸手捂住发疼的胸口，眼前一黑，一个没控制住踉跄着跌倒在地上。

　　“哥！”沐钰容听到动静，慌忙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扶住甄仁，“你在流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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