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不可始乱终弃

　　夜幕降临。

　　苏秋水从屋外进来，见到厅里坐着的两人脚步停住。随后又换上那副谦谦君子，温柔如水的样子。

　　苏秋水嘴角扯出一抹笑，神色坦然，“沈小姐，叶公子，不知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沈载微与叶惊澜对坐，沈载微先起身行礼，一旁的叶惊澜依旧稳如泰山，端起桌上茶杯，细细品味。

　　“苏老爷真是辛苦，一直忙到这个时辰才休息。”沈载微道。

　　“哪里，分内之事罢了。”苏秋水笑，顺手整理了一下褶皱的外衫。

　　“沈小姐究竟有何事？”

　　“苏老爷可认识这个？”沈载微走近几步，从袖中拿出一颗夜明珠。夜明珠浑圆闪亮，在夜晚更显光彩夺目。

　　苏秋水见到这颗夜明珠，明显一愣。他脸上笑意未收，只是眼眸黯淡，透出丝丝凉意。

　　“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苏秋水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沈载微抬起夜明珠，朝着烛光转了转，“这是极品夜明珠，许多人一生都未有机会能见到。但是好巧，我昨日在苏师姐的房中找到一颗，而元宝说慕容庄主也有一颗……”沈载微顿了顿，视线直勾勾盯着苏秋水，微微一笑，“苏老爷，您猜这颗是慕容庄主的还是苏师姐的？”

　　苏秋水轻笑一声，“沈小姐这话说的拗口，在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两人站在大厅中央，间隔不过三丈，一高一矮，都气势逼人。空气仿佛都凝滞，令人窒息。

　　“那我换个问题吧，”沈载微目光如炬，语调不高但字字有力，“你为什么要杀苏凝雪？”

　　叶惊澜握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瞬，他低头暗笑一声，又将茶杯重新递到唇边。他看起来神态放松，然而背上肌肉绷紧，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摩挲着袖子里的冰魄银针。

　　“这话我就更听不懂了，凝雪的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沈载微见苏秋水的表情未变，依旧坦然，于是直截了当。

　　“苏凝雪就是你杀的！你的手就是证据！”

　　苏秋水受伤的那只手握紧又放开，抿着唇不说话。

　　“苏凝雪眉间的伤口又细又小，一开始大家都怀疑是冰魄银针，我那日就与大家解释了，不可能是冰魄银针所伤。我回去想了想，应该是有人故意用又细又硬的针来模仿冰魄银针杀人。”

　　沈载微缓了缓继续说道：“这样子的凶器握在手中并不好发力，因此想要用力扎进脑袋，必定另一只手要抵在针的另一头，而这样就容易造成凶手手上有伤。”

　　“哼，强词夺理，就凭这个就断定是我杀人？”苏秋水回道，“我都说了，我的手是修剪枝丫的时候划伤的。再说了，我为何要杀凝雪？”

　　“好，那接下来说说你的杀人动机，”沈载微在屋中走了几步，朗声说道：“因为你与苏凝雪有私情！”

　　躲在屋外的慕容晓听到这句不由得心中一痛，手在袖中攥紧，长长的指甲陷阱肉中。

　　“我昨日听说苏凝雪有一位意中人，但是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是谁，而苏凝雪本人也从未透露过此人身份。我想，这个人的身份应该不便让他人知晓。因为……这个人就是她的养父，她师父的丈夫，也就是你，苏秋水！”

　　“一派胡言，沈小姐先是污蔑我杀人，如今还要毁我清白吗！”苏秋水一甩袖子，震怒道，“我与青青情比金坚，世人皆知！”

　　“哼，苏老爷这是恼羞成怒了？我听庄里的下人说，苏老爷每个月出去查账，回来都会带慕容庄主最爱的桃花酥？”

　　“是又如何？”

　　“我问了慕容庄主，上次苏老爷带回来的桃花酥却有佛印在上面。苏老爷如何解释？”

　　苏秋水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苏老爷买的是画屏镇最好吃的那家桃花酥，而这家点心铺每月初一十五的桃花酥与平日不同，上面印有佛印且只在白马寺售卖……苏老爷查账还查去白马寺了吗？！”

　　“你……”苏秋水一滞，声音微微颤抖，“那又如何！”

　　“不如何，正好听说苏凝雪苏师姐乐善好施，每月初一十五都去白马寺上香祈福。”叶惊澜听了半天，此时慢悠悠起身，一双狐狸眼闪着幽光。

　　为了印证心中猜测，今日二人一大早就赶去了白马寺，向僧人打听过，确实在寺中见过二人。沈载微回来又去问过慕容庄主对桃花酥是否有印象，也证实了她心中所想。

　　所以，苏凝雪见不得人的意中人就是她的养父苏秋水！

　　“苏秋水！”慕容晓破门而入，手指点着苏秋水，眼中含泪，“你为什么……”她声音哽咽，“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爹爹，你怎么可以杀人……”元宝跟在后面，眼泪糊了满脸。

　　“青青！根本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苏秋水奔向慕容晓，想将她搂入怀中。而双手触碰到慕容晓的那一刻，被她狠狠推开。

　　“这么多年……”慕容晓眼中的泪终于落下，“我以为我们是真的心意相通，情比金坚，原来到头来不过是场笑话……”

　　她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指苏秋水，“说！你到底为何要杀她！”

　　苏秋水呆呆地望着慕容晓，确认她眼里对自己再无任何情意。他大笑几声，往日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荡然无存。

　　“我为什么要杀人？那还不是怪你！”苏秋水终于撕开伪装，面目狰狞，“怪你急着为元宝招亲，想要将名剑山庄交出去！”

　　“我这不是为了之后我们一起云游四海！”

　　“狗屁云游四海！这是你想做的事，不是我！这么些年，我为了山庄尽心尽力！我才应该是名剑山庄的主人！”

　　“你……你居然是这种心思！”慕容晓震惊地说不出话，她以为一心一意的枕边人，原来要的是她的家业与地位，这么多年江湖上流传的二人恩爱两不疑的故事其实是天大的笑话。

　　“我是与苏凝雪有染，她答应我嫁给元宝夺得名剑山庄以后，再交由我掌控，没想到她居然会输……”苏秋水将目光投向沈载微，眼里满是愤怒与不甘，“输了比武招亲后她居然和你一样，想和我浪迹天涯？开什么玩笑！”

　　“所以你直接杀了沈载微，还想嫁祸给我？！”沈载微愤愤然出口，“那日我就奇怪，怎会有人立刻就想到是冰魄银针杀人，是你在背后唆使，是你先引导大家的！”

　　沈载微终于想起那日怪异的感觉是什么，那声“是冰魄银针杀人”明明就出自苏秋水之口！

　　苏秋水双目通红，颈间青筋暴起，完全没有之前高贵如谪仙的仪态，如丧家之犬，笼中困兽。

　　“青青，我们这么多年情谊，你当真要如此吗？”苏秋水声音里皆是狠戾。

　　慕容晓手持长剑，剑身颤抖，“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长剑直刺苏秋水面门，苏秋水双脚点地，一跃而起，在空中翻飞几圈，径直落向慕容晓身后。慕容晓立即转身，银色的剑身在空中挥出残影，横劈向苏秋水。

　　昔日的神仙眷侣，如今两人你来我往，招招致命。苏秋水曾是沧阳派的弟子，武艺本就不低，数十回合后，渐渐占了上风。

　　慕容晓转身的瞬间，苏秋水趁机出掌。险些碰到时，被一只玉笛挡了去路。

　　沈载微手持玉笛，站在慕容晓身侧，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

　　苏秋水见二人联手，冷笑一声。佯装朝沈载微出手，飞身上前的瞬间掌风一变，朝元宝伸去。

　　元宝双目圆睁，急急往后退。刹那间，沈载微赶到元宝身前，玉笛一挑，击中苏秋水手腕。

　　苏秋水吃痛，目眦欲裂，“多管闲事！”

　　慕容晓又加入战斗，“你连元宝也敢伤？那可是你亲儿子！”她被苏秋水击中一掌，在地上翻滚几周，被元宝抱在怀里。

　　“娘！你没事吧！”元宝用衣袖为慕容晓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沈载微回头见到慕容晓受伤，面色一沉，手腕翻飞，玉笛划破空气，舞得眼花缭乱。沈载微脑子里浮现出“花开富贵”的招式，玉笛作剑，招招如蛟龙在天。

　　苏秋水被逼得连连后退，难以招架，最后前胸后背纷纷中招，被打倒在地。

　　沈载微额前碎发轻扬，纤细的手指握着白润的玉笛，目光凌厉，嘴唇轻抿，居高临下，望着苏秋水。

　　苏秋水捂住胸口，嘴角溢血，嗤笑一声，“你长得像你娘，但比她强得多，不愧是皇甫家的血脉。”

　　沈载微疑惑，还未开口问他什么意思。只见屋外一道黑影朝她袭来，沈载微反应快，转身躲开。黑衣人身法轻盈，且拳法了得，几招下来，沈载微招架不住，生生受了一拳。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叶惊澜见她受伤，踏步飞身上前，接住沈载微。叶惊澜皱眉，此人不简单。他刚刚一直没有出手，因为以苏秋水的武功，不会是沈载微的对手。

　　而这个黑衣人拳风强劲，内力深厚，非等闲之辈。

　　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眼神杀气腾腾，盯了沈载微一瞬，转而向苏秋水杀去。下一刻，黑衣人一记重拳猛击苏秋水胸口，苏秋水双目血红，吐出一大口血来，直直向后摔倒。

　　黑衣人杀完苏秋水，转身出门朝屋顶飞去，叶惊澜放下沈载微，飞身去追。叶惊澜轻功了得，步伐如游龙戏水。

　　黑衣人注意到身后来人，即将被叶惊澜碰到衣袖时，向后扔出暗器。叶惊澜心中暗叫不好，旋身躲开。黑衣人趁机跳下屋檐，翻身几次，影入山林。

　　叶惊澜站在屋顶，皓月当空，衣袂翻飞，望着黑衣人远去的方向，搓了搓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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