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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会魁首
众人的目光汇聚夏菀柳,谁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的眼神都透露着一个信息:他在贼喊捉贼。
“你看我干什么?”夏菀柳大声质问:“你是想说是我轻薄你吗?”
宫女大惊失色,“奴婢不敢。”
长公主在太后身边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说:“砚儿,不要胡闹,用这种小事扰了皇祖母的清净。”
就连长公主,萧鹤情的母亲也不信,或者是不在意。
夏菀柳感觉到呼吸变得粘稠,这些无声的定罪编织成网,将她困在中央。
她先前还想质问萧鹤情为何面对误会不辩解,此刻终于明白为何不辩解,因为根本不存在任何指控,只有弥漫的、浓稠的“共识”。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舞台上的丑角,所有人都在审视她。
“我看见非礼她的人了。”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就像打破密不透风的瓦罐,阳光照射进来。
夏菀柳甚至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得像小仙女一样,自恋的心情达到顶峰。
萧鹤情:“他在假山。”
“你是何人?在此大声喧哗。” 许景行发出质问。
“兵部职方郎中之女。”夏菀柳斜眼看向许墨远。
“一介女流,在此信口开河。”许景行上下扫视。
夏菀柳冲着太后行跪拜礼,“我向太后禀事,按规矩岂容你狂吠狴犴?”
“都起来吧,”太后终于开口,声音平稳,“事情真相如何,哀家自会查明。”
她低头问萧鹤情:“你说他在假山是何意?”
“我瞧见那登徒子要跑,就拿起石头砸晕了他,现下他应该还倒在假山。”
不一会,护卫就拉着一个昏迷的公子哥进来,太后隔着珠帘说:“把他叫醒。”
夏菀柳抱拳:“皇祖母,我想亲自审他。”太后挥手表示同意。
一盆冷水将昏迷的公子哥唤醒,昏迷的身体剧烈地一弹,他醒来不明情况左右环顾。
夏菀柳:“宫女指认你轻薄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胡说八道。”他瞧见宫女的模样,记忆才开始苏醒,“明明是她勾引我去假山,玩那欲拒还迎的把戏。”
他只是个普通的好色之徒,要是他没被抓到,自然乐意旁观这盆脏水泼到萧鹤情身上。
现下他不知宫女根本没说出他的名字,一睁眼就是指控,自然要为自己辩驳。
夏菀柳笑而不语,这公子哥的说辞证明她没有说谎。
剩下究竟是宫女勾引还是公子哥轻薄都与她无关了。
太后目光如炬:“岂有此理,把这两人给我拖下去好好审问。”
宫女闻言面色惨白如纸,她本来打算得很好,众人误会萧鹤情玷污她的清白,长公主向来做事公道,定会给她一个说法,让其成为萧世子的妾室。
从一小小宫女变成世子的妾室,飞上高枝奴隶变主子。
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抬眼求助,却发现对方甚至都没看自己一眼。
“太后,我是……”受人指使。
话没说完,所有挣扎都闷在喉间,化作模糊不清的、绝望的呜咽。
夏菀柳看着被拖出去的宫女,眉尾轻挑,正准备和太后告辞,有些话想问问宫女,一个公公就疾跑跪下报告:“太后,还没出园子,这宫女就畏罪撞柱自杀了。”
这场闹剧落下帷幕,夏菀柳指节不自觉收紧,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软肉里,痛楚可以让她更好思考。
上辈子,她一心担忧祖母安危,祖母死后便从长安嫁到了洛阳白家,自此长安的是是非非对她来说便如同隔镜看花。
现下她成为了萧鹤情,皇亲国戚,便离这争端的中心更近了些,离得近就更容易看出些端倪。
滚在脚边的小石子唤醒沉思的夏菀柳,抬头便看见萧鹤情做出手势示意跟着他。
两人寻了一处的寝宫,此处是是为明日的骑射比赛宾客换衣准备的,今日清净的很,萧鹤情把守门的护卫支走先走进房间,夏菀柳见四下无人才进去。
“对不起。”萧鹤情率先开口,“没事先告诉你有这一遭。”
“上一世你也遇到这样的事,结果呢?”
“当时年纪尚小,以为自己英雄救美,春日宴刚结束,那宫女就成为了我的妾室。”
“那时也是在假山遇到的?”
萧鹤情思索片刻,“好像不是,我去如厕的时候遇上的。”
夏菀柳得出结论:“有人在设计你。”
萧鹤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应该是许家人,他们自小看不惯我。”
“为何?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父族。”
“情况很复杂,一句两句谁不清楚,你只要知道小心许家人就行了。”
萧鹤情:“你去假山是不是为了找我,有什么事情?”
夏菀柳将先前的疑问咽下肚子,她已明白了答案,有时候不辩解是因为辩解也无用,人心中的成见根深蒂固,“萧鹤情是个恶霸”是共识。
“我遇到了一个叫胡言的吴郡乌程人,她感谢你四年前在吴郡救了他的女儿。”
萧鹤情先是愣神,接着露出柔和的笑意,什么话都没说只轻声“嗯”了一句。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清晰冷静的声音在夏菀柳脑海里响起,一个让萧鹤情更信任自己的机会。
她必须和这个不安分的盟友交心才能抓握住现在拥有的一切,她很满意现在拥有的权势和地位,不能让他毁了这些。
她极其轻柔地拍上萧鹤情的肩膀,稳住呼吸,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担忧又不过分亲昵的弧度,“还是有人相信你的。”
“别用我的脸笑得这么恶心。”意料之外的反应,萧鹤情拂开她的手。
夏菀柳感叹他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直觉倒是格外敏锐。
短暂的相聚,两人再次分开。
两人自认为天衣无缝的相聚,此时已传入长公主的耳朵。
“又是这位兵部职方郎中庶女夏菀柳……”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去细细查查这位夏府三小姐。记住,要悄悄的。”
儿子与她向来不亲近,近几日才有所松动,要是知道自己能娶喜欢的女子回家,他应该会很开心。
转眼间,暮色如酒,宴席将阑。
席间烛火已次第点燃,与天际那抹将尽未尽的霞光交融着,在宾客的琉璃盏里投下摇曳的光晕。
散会前的最后一项章程就是宣布诗会的前三甲,并朗诵诗供大家品鉴。
许景行又舔着脸靠近夏菀柳,“砚知表弟,刚刚的事情真是误会大了。”
他抬头揣摩她的脸色,最近这蠢货表弟不太好糊弄。
“也不是表哥的错,只是一场误会。”夏菀柳装傻充楞。
许景行脚下步子不动,只上半身微微倾过去,肩膀收着,形成一个避人耳目的弧度,“听说长公主为你参加诗会做了安排?”
夏菀柳摇头:“表哥说笑了。”
许景行依旧不死心,装出哥两好的模样,“你也别骗我了,我听闻王翰林和长公主关系匪浅……”
“哼……”长着一副清癯面容,颧骨微凸的青衫男子,从鼻腔哼出意味不明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这是今年的状元郎,一个穷书生,听说他最有可能获得今年的魁首。”许景行小声嘀咕。
他身后跟着三五书生模样的青年,恭维这状元郎:“以孙状元之才情,今日必获得魁首。”
王翰林轻咳,准备宣布:“第三名弘文馆校书郎许墨远。
他是许氏长孙,也是刚才太后面前质问夏菀柳的人。他斩获第二,拱手示意,喝彩声如潮水涌起,他却不露声色。
“第二名,今科状元孙谧。”
明明是获得第二名,孙状元却脸色苍白,刚刚的夸赞此时却如同巴掌打在他脸上。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是第二名?魁首……魁首是谁?”他咬牙切齿。
王翰林深吸一口气,声调陡然高扬:“本届诗会魁首——长宁王世子萧鹤情。”
空气仿佛凝固了。随即,细碎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漫起,起初压抑,继而变得清晰可闻。
“谁?怎么可能?是不是我听错了。”
“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
……
“我不服!”孙状元面色扭曲,“刚刚我听见了,他作弊了。”
“信口雌黄!”王翰林斥责:“你是质疑老夫与诸位先生的评判不公还是这场诗会不公?”
孙状元不敢吱声,只是脸色通红仿佛要气晕过去了。
“王翰林,先让我们欣赏一下魁首的诗歌,再议不迟。” 许墨远站出来。
侍从依照顺序从第三名到魁首,将诗歌大声朗诵。
听见许墨远的诗,夏菀柳瞥了身边的许景行一眼,这许家人真真有趣。
许墨远的诗和长公主为萧鹤情准备的诗歌有六成相像,只是词遣句更精巧些。
前两日迎客,她就发觉有人进了书房,原本还奇怪萧鹤情的书房有什么好探寻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要是她真用上长公主给的诗,恐怕现在又要背上一个骂名。
“桃花雨后褪胭脂,半逐清波半作泥。双燕徘徊忽衔起,多情衔上画梁西。(注1)”
念完全场又陷入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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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化用刘次庄的《敷浅原见桃花》原诗“桃花雨过碎红飞,半逐溪流半染泥,何处飞来双燕子?一时衔在画梁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