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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赵和宁坐在原地,看着陈嘉懿来回忙碌的身影。直到她拎着半桶水进来,在空白的画纸前坐下。赵和宁期待地看着她,但陈嘉懿如同坐定一般就只是坐在画架前一动不动。
半晌,陈嘉懿才动手,原本以为她要开始作画的赵和宁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拿起一支画笔,在水桶里不停搅动。
空旷的画室将陈嘉懿的声音放大,显出几分空灵:“唉——”
她沉重叹气,右手不停地在水桶里搅动画笔:“完全没有灵感,根本不知道画什么。”
“啊?”一边的赵和宁有些惊讶,“我还以为画画都是坐在那边就开始画的……”
陈嘉懿幽怨地瞥她一眼:“怎么可能提笔就画,要想构图、打腹稿,你说得那种属于大师级的大师。这次比赛只是给了个主题,其他都由参赛选手自己发挥。”
赵和宁好奇问道:“什么主题?”
陈嘉懿比划了一下:“音乐的色彩。但我对音律这些一窍不通,完全不知道怎么表达。”
说着,她换了一支铅笔,在纸上画了个弯曲的五线谱和几个跳跃的音符。
“目前只能联想到这些,但是完全不扣题。”她有些烦躁地擦掉上面的图案,“倒是也去网上找过参考,但是很多描述要么具象的跟小学生写日记,要么就抽象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赵和宁问:“那你没想过画具体某一首歌吗?”
“怎么可能没有,但这样连初选都不一定能过,我想拿奖啊!”
“我想想,应该是色彩音乐?”赵和宁掀开后面的钢琴盖,简单地试了几个音,“里姆斯基科萨科夫和斯克里亚宾都认为调性的色彩是明显的,你听一下这段。”
她没再说话,手指在钢琴键上飞快地跳动,很快,一个小节结束,她回头看向陈嘉懿:“有什么感觉?”
陈嘉懿犹豫着:“很熟悉的旋律,感觉很…欢快?”
赵和宁点头:“这一段是野蜂飞舞,应该再快一点的,我只能记住这一小节。欢快、明朗的A小调,里姆斯基觉得是黄色,斯克里亚宾觉得是红色,都是比较明亮的颜色。”
她转身又弹了一段,这次没等她发问,陈嘉懿就抢答:“这个有点沉闷,感觉是比较难过的那种?”
“肖邦的雨滴,是降D大调,里姆斯基觉得这个颜色比较暗淡,斯克里亚宾则定为紫色,都是比较沉重的颜色。”赵和宁按下琴键,“光谱你应该比我更熟悉吧,国内对这一块的研究比较少,按照我看过的一些理论可以简单总结为越高的音调颜色越鲜亮。”
她的手指在黑白琴键间来回起舞,骨节分明的手按在琴键上面显得十分纤细但有力。
随着最后一声按下,她这才合上钢琴盖,站起身:“我也不太了解美术这方面,只能跟你讲这种比较浅显的东西。不过主办方定的题目应该也不会太难,你可以试试把一段旋律的感情融入你的画里,用颜色和图案去表达这段旋律。”
陈嘉懿猛猛点头:“我懂我懂,这个我明白,我知道怎么画了!谢谢你!”
她顾不上再跟赵和宁说话,只是用一支工形的画笔沾了一大块黑色,在两边画了几道粗细不同的直线,又在中间快速地连点几下,勾勒出一条路的雏形。而后又换了支笔沾了墨绿色,从小路的两边延伸出去一大块,由近及远,由深及浅。中间又换了几种不同颜色的绿去细化,几种绿色叠加在一起,一块草坪跃然纸上。
赵和宁放轻了动作,她坐在那个小板凳上看陈嘉懿全神贯注地画画。陈嘉懿每一次下笔都没有犹豫,黑色加深草坪的绿,黄色淡化远处草地的青。只是寥寥几笔,就能看出林间草地的雏形。
而大面积的墨绿和苍青涂在最开始的黑色线条上,刻画出了远处的树林。原本以为黄色那块会是草坪上的碎花,直到画完才意识到这是从碎叶中透下来的阳光,而小路上的黑块也不是石头,是树影。陈嘉懿的画十分精细,赵和宁简直看痴了,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她简直无法相信这样一幅画是画出来的。
陈嘉懿换回最细的那支画笔,沾了点白色,从上往下涂了几笔,阳光的丁达尔效应也被精准定格。至此,一副完整的林间日出展现在两人面前,她喟叹一声,回头问赵和宁:“怎么样?”
赵和宁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太好看了,简直跟照片一样。这是油画吗,叫什么名字啊?”
陈嘉懿把手中的画笔丢进一边的水桶里,后退两步欣赏自己的画作:“是丙烯。至于名字嘛,晨曲。怎么样?”
“可以啊,很有生命力的感觉,尤其是这个日出,我都没想过光还能被画出来!”赵和宁忍不住凑近去看,“靠近了能看见画笔细微的纹路,离远看完全就是打印的一样。”
陈嘉懿笑笑,将画取下来妥帖放好,收拾好那些被她丢得乱七八糟的工具。这才拉着赵和宁出去,锁画室的时候俩人才意识到外面的天色已暗。
陈嘉懿带着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一天,看我画画很无聊吧。”
赵和宁摇头:“不会啊,很有意思的,看你画画跟变魔术一样,明明是毫不相干的色块,最后居然组成了一副风景画。”
陈嘉懿说:“你喜欢吗?那我下次画一个别的送你吧,就当是你今天教了我这么多的谢礼。”
赵和宁惊喜道:“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啦,等以后你成了知名的大画家,我也算是珍藏到大师亲笔了!”
陈嘉懿微微叹气:“没那么容易,学美术想出头太难了。更何况……”
赵和宁毫不在意:“没关系,你画得很好看,一定会出名的!”
陈嘉懿似是被她的话鼓舞,笑着应道:“嗯,我一定会成为知名画师的。”
赵和宁陪着陈嘉懿一路走到学校的西门,俩人才依依不舍的道别。回宿舍的路上经过还没关门的教超,赵和宁进去选了几样零食权当做是晚饭。
她拎着一袋子零食晃悠悠地回了宿舍,刚把东西放下,手机就弹进来两条消息。
段广安:我在楼下小花园
段广安:你来拿点东西
段广安斜靠着路灯,听见脚步声的时候抬头正好和找过来的赵和宁对上视线,他把手里的东西向上举了一点:“缘姨让我给你带的,提醒你记得按时吃饭。你赶紧拿回宿舍吃吧,外面蚊子好多。”
“啊,好的,帮我谢谢缘姨。”赵和宁接过那一袋子打包好的菜,“那你呢?”
“嗯?我什么?”段广安顺着赵和宁的视线看了一眼那些菜,有些好笑,“我刚从缘姨那回来啊这位小姐,你吃得都是我剩下的。快回去吃吧,有不合口味的跟我说,下次让缘姨做别的。”
赵和宁也笑了:“我没反应过来,那我先回去啦,帮我谢谢缘姨,也谢谢你。”
刚说完,她又想起段广安每次纠正她的话,又眨眼道:“不是跟你客套,是真诚的感谢!”
段广安挥挥手,目送赵和宁的身影消失在灌木后面,自己也转身回了另一边的男生宿舍。
回到宿舍的赵和宁拆开了包装盒,虾仁炒蛋,炸带鱼,还有一盒梅干菜烧肉。每一样的菜量并不多,入口却还是热的,不像剩菜,分明是刚出锅不久。
赵和宁满怀感激地吃完了这一桌菜,收拾完垃圾后她坐在书桌前,点出音乐播放器,继续写昨天没有写完的那几张试卷。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她扭了扭有点僵硬的脖子,去阳台把晾晒的被子收回来铺好,这才抱着自己的睡衣进了卫生间。洗澡前,她特地看了眼自己的右脸,已经比昨天好了很多,不仔细看的话应该看不出来有问题。
不管怎样,洗完澡后她还是给自己的右脸又上了一遍药,不过依徐清涵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发现这点小问题。
晒过的被子有一股独属于阳光的清香,赵和宁抱着玩具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就当她的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自己今天弹钢琴的时候耳边没有出现那饶人的嗡鸣声。
不容她细想,沉重的睡意裹着她的意识陷入了梦乡。在梦里,她竟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赵和宁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裙,手上还捧着一支蜡烛,周围都是一袭黑衣的大人,她被人群簇拥,推搡着走到最前面。管风琴悠扬的声音响起,周围的人似乎都在哀悼,只有赵和宁格格不入,茫然地看着一切发生。
“你为什么不难过?”一个穿着像神父一样的老头捧着一本书问她。
周围的人逐渐汇聚,将她围在中间:“你为什么不难过?”
他们伸出手,撕扯她的衣服,抓住她的头发,如同献祭一般将她送到舞台中间。那里坐着两个粗劣的人偶,一个穿着西装,一个穿着黑色的晚礼服,他们滑稽的嘴一张一合:“你为什么不难过!”
赵和宁面对这诡异的场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把将手中捧着的蜡烛丢到那两个人偶身上,转身想要逃离。下去的路却被那些看不清脸的身影挡住,他们围成一个圈,无论赵和宁想往哪边跑都将她挡了回来。
身后的两个人偶被蜡烛点燃,火焰将舞台吞噬前,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快跑。”
推背感让赵和宁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因为噩梦出了一身汗,赵和宁没了继续睡下去的欲望。她坐起身,透过阳台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天空泛着微微的蓝,还没完全亮。
梦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晰,那两个人偶穿得跟赵贤华和宁雁一模一样。
“这算什么,我难过什么?”赵和宁问自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末了,长叹一口气,决定将这个事暂且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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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部分参考了风景画家尤什科维奇的早安,晨曲参考了Edvard Grieg的《晨曲》,当时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感觉很对这首曲子。
另外关于音乐色彩的理论均来自于斯克里亚宾和里姆斯基两位作曲家。
这本小说其实是改编自我23年写的同名剧本杀(未发行),因为是女主视角,所以男主的戏份可能不会很重,甚至没有友情的含量多。但这一对确实是双向救赎的,另外希望以后看到结局的读者不要回来剧透,他们的结局比相遇先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