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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是个神奇的地方
“六娘心也太大了,我这么来路不明就直接留下,她不怕我是个坏人吗?”
程柒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小肆其实就已经觉得他不是坏人了。
坏人应该没这么傻。
但他还是回答了程柒:“你如果真的有问题,五叔不会默许你留下的。”
说完就见这人鬼鬼祟祟往后厨去了,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肆撇撇嘴,继续埋头扫地。
他其实并不喜欢程柒。
在程柒被程将军带来的那天,小肆没觉得有什么新鲜的,酒馆里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六娘在得知他没有名字后,就直接给他取了名字。
跟程将军姓就算了,为什么名是“柒”?
在酒馆里干活的人虽然非常多,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潦倒时酒馆打工,日子好过些就离开。
来来往往,不变的只有他、五叔和六娘。
程柒的加入让小肆很不理解,他们不是没有收留过无名无姓的人,为什么这个人的待遇一来就这么不一样?
因为他是程将军第一次带回来的人吗?因为他长得还不错?
小肆不能理解,但他很烦躁,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烦躁由何而来。
大概就是家里突然多出个陌生人,哪怕不是坏人也很烦人。
但小肆是个成熟的小孩,就算有不满也不会直截了当的表现出来。
就这么相处了一段时间,小肆对程柒这个人似乎又有了些新的看法。
至于为什么会改观,主要原因就在于——程柒是真把他当小孩。
比如他提着一大桶水准备回酒馆洒扫的时候,只有程柒会像见鬼一样嚷着“这桶比小肆还大你们都没人管管吗”,然后上前抢过小肆手里的桶替他提回去。
跟在程柒身后看着他走得晃晃悠悠那几步路,小肆都不理解他在逞什么能。
再有就是小肆在柜台前打着算盘点账的时候,程柒就会靠在边上,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虐待童工”,一边在他认真算账的间隙问他:“算了这么多遍不累吗?要不要带你出去玩?”
玩什么玩!小肆用力在算错的地方打叉,抬起头忍无可忍:“我没有那种闲工夫!”
程柒却看上去比他还愤怒,反过来质问道:“什么叫闲工夫?半大崽子要好好珍惜童年时光懂不懂,这时候就该快快乐乐的!”
小肆一直觉得程柒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鸡,但这句话实实在在让他一时晃了神。
程柒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的觉得他是个小孩?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的觉得小孩就该是快快乐乐的?
他那种斩钉截铁的态度又让小肆有说不上来的感觉,烦人又有点喜欢。
如果程柒能控制住自己,不要总是在小肆没注意的时候摸他的头就更好了。
*
相较于小肆对陆汀细致入微的观察,陆汀对小肆的观察可以说是就比没有强一点。
笑话,她可没工夫去注意一个刚要步入青春期的小孩子在想什么。
她只知道古代和现代差别实在是有点大,每天看着一个本应该刚刚小学毕业的孩子满堂跑着干活,陆汀就觉得现代社会的未成年保护法还是把她保护的太好了。
陆汀现在点菜上菜收拾残羹剩菜一套流程已然是练得炉火纯青,连六娘都忍不住赞叹她进步飞快。
对于酒馆里的众人,陆汀也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酒馆的老板六娘当之无愧,她在酒馆里什么都帮着做一些,而且大部分客人来酒馆都是冲着六娘酿的名酒醉红霞。
五叔一天到晚都驻扎在后厨,只有人手实在不够的时候才会出来帮几次忙,他做的菜味道也是一绝,不过由于陆汀已经尝过常福酒馆的饭菜,所以五叔的厨艺在她心里只能惜居第二。
小肆主管账房,但他这孩子闲不住,什么杂活都会做一点。
这便是肆伍陆酒馆的主心骨,而像陆汀一样在这里跑堂打杂、酿酒做饭的编外人员还有很多,在酒馆里没那么忙的时候,六娘会和陆汀讲这些人的来历:
有家道中落流落至此的,有碰上天灾无处谋生的,有仗义出手被人追捕的,有身世低微寻求庇护的。
六娘是个很擅长讲故事的人,许是在酒馆里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她的故事常常没有太多的修饰,平铺直叙但依旧让陆汀边听着她的声音,边透过酒馆里的那些人看见了一段又一段非同凡响的人生经历。
酒馆里的每个人都有很与众不同的过去,陆汀在六娘的讲述中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在她坦白过去的那天,六娘是那样的反应。
“六娘!五谷送到啦!”
门外的一声吆喝打断陆汀思绪。
对了,除去这些人还有五谷。五谷不是吃的那个五谷,是指现在送货过来的半大女孩,圆脸圆眼,看着就惹人喜欢。
五谷本名谢五谷,是离酒馆最近那个村子里粮店老板的女儿。
小小的五谷先探身进来,随后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扛着粮食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陆汀看着五谷的星星眼在目光移到那几个大汉身上时失去光彩。
五谷没注意到陆汀的细微变化,轻车熟路指挥那些汉子把粮食搬到仓库里。
从后厨匆匆跑出来的六娘上前一把将五谷抱起来,贴着她的脸用力蹭了蹭:“辛苦啦!小五谷~”
陆汀看着眼前画面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然。
*
程开和群英也是酒馆的常客,陆汀对群英极度排斥,她来一次陆汀就应激一次。
群英反而觉得,陆汀每次见到她这副防备的样子有趣得很,屡屡故意来犯,陆汀现在感觉自己虽然不再应激,但又得了一种见到群英就牙痒的病。
程开一来二去似乎看懂了她们之间的这点龃龉,总是会在酒馆看到群英的时候故意叫她:“哟这不是群英大侠吗?”
这时候本来还在笑着逗弄陆汀的群英就会面露凶光,一扭头狠狠对着程开怒道:“别叫我大侠!”
陆汀好像知道了怎么惹群英不痛快。但她确实有些好奇,于是悄悄凑到六娘耳边,问道:“为什么她不喜欢被叫大侠?”
六娘想了想,开口道:“群英之前说,大侠叫多了人们会真的这么以为,她就不方便去干坏事了。”
陆汀:……
她果然还是很讨厌群英。
陆汀那天新编的身世六娘也告诉了程开,程开对这事反应极大,他对于认亲已然上瘾,急不可耐地和六娘达成统一战线,几次三番让陆汀把她表弟也带过来,陆汀只能以“弟弟极度怕生”为理由拒绝。
看着六娘和程开痛惜但又立刻表示理解的表情,陆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肯定又自己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出不知什么苦情大戏。
好消息是没人会再追问陆汀有关表弟的事情,更好的消息是自那之后六娘似乎对她更上心了些,总在陆汀假借回京城看弟弟,实则回将军府处理家事的时候给她带不少东西。
陆汀既感激又无奈,六娘真是个绝顶的好人,但是自己却一直在欺骗酒馆里的大家。
该死的穿书机制!陆汀也想光明正大的和大家做朋友!
*
在和酒馆的大家相处一派祥和的时候,陆汀原本以为在外打仗的陆绩和她之间应该就很难再有什么联系,没想到陆绩人虽然远在战场,却还是会隔三岔五给陆汀写信回来。
武老板第一次派人把信送到酒馆的时候,陆汀差点以为是出什么大变故了,匆匆拆开信来,看到的是陆绩整齐而苍劲有力的字迹。
上面没有太多内容,只是像日记一样简单描述在战场的生活,具体的战事细节陆绩没有过多透露,但从陆绩所言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来看应该进展还算顺利。
信的最后,他说行军途中路过的一处花野特别美,如果回程的时候这些花还开着,他想带陆汀也来看看。
信很快就读完了,陆绩在信里也没有问陆汀这边的情况,一时让陆汀有些为难,她看着那个武老板派来的小厮,问道:“我要回信吗?”
那小厮似乎被这个问题吓到了,他看看陆汀手里的信又看看陆汀,结结巴巴道:“这……任凭您抉择,小人哪里懂得啊……”
陆汀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回信。
她以为如果自己不回信,陆绩就也不会再写信回来了,没想到这一封信只是个开始。
那之后,每隔十天半个月陆汀就能收到陆绩的一封信。
陆绩的信上永远只会记录他简短的日常和新看到的美景,有战场的落日,有行军途中路过的长河,有与京城时节不符的繁盛丛林。
陆汀跟着陆绩的信,走过了他走过的那条征途。
无论是什么样的风景,陆绩都会在最后加上一句他想带陆汀也来看看。
陆汀好像渐渐能明白陆绩为什么要写信了,每隔一段时间送回来的信件其实更像是一种定心丸,在陆绩刚说要走的时候,陆汀沉浸在可以施行自己计划的愉悦中,并没有注意太多细节。但是他真走了这么久之后,陆汀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去打仗不止是一句轻飘飘的话,他是真的要离开很久很久。
虽说如果按照原文设定来讲,陆绩并不会死在战场上,但每一次在战场上受的伤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而信件成了陆汀判断他状态的最好媒介,哪怕只是短短的“战事顺利”四个字,都至少可以让陆汀在酒馆和大家相处时,能够更加心无旁骛。
陆绩最后一封信上说战事收尾,他在晚上常常在营帐外看星空。
他说战场上的夜晚特别美,因为四周平坦没有遮挡,满天星斗璀璨夺目,和在京城夜晚看到的很不一样。
他想着如果陆汀也能看见该有多好。
信里面还附了一支已经干瘪的花,隐隐约约能辨认出它曾经的形态和色泽,陆汀把花枝捻在指尖旋转,继续读那封信。
陆绩已经在回程路上,再次经过那片花野时,他有些失望的发现花已经凋谢大半,等他回去再带陆汀过来,这里应该早就变成荒草摊了。于是他折下其中一支带给陆汀,让她至少知道这片花野里的花到底是什么样子。
陆汀看着陆绩的描述,想象到一大片开满手里那种薄叶蓝色小花的花野,忍不住笑得愉悦。
陆汀又把这封信多读了几遍,随后将它与其余六封信整齐叠在一起,自言自语道:“都快回来了还写。”
但她那段时间在酒馆干活可以说卖力的很,连六娘都忍不住问她有什么好事将近。
陆汀手里擦桌子的动作不停,应道:“我得回去一段时间。”
六娘顿时有些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小柒!你的好事居然就是离开酒馆吗!”
陆汀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是我表弟嫌我总是离家太久,我得回去陪他一段时间。”
六娘了然,她站在一旁想了想,嘴里盘算着:“醉红霞可以带几瓶,直接去酒窖里取就行,到时候让五叔炒几个菜,回去的话应该还能趁热吃……”
陆汀边干活边听着,嘴边笑意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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