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古今

　　朔月之战后第三日，赵府东厢房。

　　林疏月魂体悬浮榻上，银光明灭如残烛。那日强动本源精血破邪杖，虽击退巳蛇，自身却遭反噬，魂体比预想更损。

　　陈谨言端药而入，碗中琥珀汤药浮着奇异光晕——寅时晨露为引，佐七味珍药，他守灶三个时辰方成。

　　“该服药了。”

　　林疏月睁眼，眸光黯淡。她虚影微动欲起，魂体边缘却泛起波动。

　　“别动。”陈谨言快步上前，以羊脂玉勺舀药——寻常器物触不得魂体，此勺是赵员外连夜寻出的前朝古物。

　　药汤化暖入魂，林疏月神色稍缓：“辛苦你了。”她忽蹙眉，“那日吴世荣逃脱时，你可曾留意他腰间之物？”

　　陈谨言凝神回忆：“一枚墨色玉佩？”

　　“正是。”林疏月取纸笔勾画，渐渐显出一枚盘蛇衔月图案，月牙残缺一角，“这是我林家‘望月珏’的另一半。”

　　“林家祖上曾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先祖林清玄。百年前，她与幽冥社创教祖师有过恩怨。这对望月珏本是先祖信物，不知如何流落幽冥社手中。”

　　说话间，她无意识抚上脚踝银铃。铃身忽发清鸣，泛起光纹——竟显出一枚月牙图案，与纸上残缺处严丝合缝。

　　“银铃共鸣。”林疏月神色凝重，“另半珏就在附近——吴世荣未逃远，他还在城中！”

　　话音未落，老管家急禀门外：“陈公子，周典史有请！城南旧货市出命案，死者……死状与张妈妈同！”

　　两人对视一眼。

　　巳蛇的反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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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旧货市，城墙根下。

　　市口已被衙役封锁，百姓窃窃私语。周典史掀开尸首白布：“死者‘破烂王’，专收来历不明的古物。今晨发现死于摊位。”

　　尸首胸口黑色鬼脸咒印，与张妈妈身上如出一辙。但细看，印记边缘泛着诡异暗红，似刚烙上。

　　林疏月虚影飘至尸首上方，凝察片刻：“这不是杀人咒印。”

　　“是‘传讯印’。”她指尖虚点印记中心，银光流转间，暗红纹路如活物蠕动，渐成一列扭曲文字：

　　三日后，子时，西郊乱葬岗。

　　以珏换人。

　　“他们抓了人质。”陈谨言沉声，“且知我们在找望月珏。这是明谋——逼我们不得不跳的陷阱。”

　　“但必须去。”林疏月声定，“望月珏关乎林家百年秘辛，绝不能落幽冥社手。且我总觉……”她望向陈谨言，眸光深邃，“这对珏与他们撕裂时空之谋，必有牵连。”

　　回程绕道古今缘古玩店。

　　店铺大门紧闭，贴崭新封条。街角转身刹那，陈谨言余光瞥见二楼窗缝后黑影一闪——有人。

　　“今夜我魂体稍复，可潜入一探。”林疏月道。

　　“不可，你如今状态……”

　　“正因魂体未愈，反适潜入。寻常机关结界对我无效。”她抚银铃，铃身微鸣，“若那半珏真在店中，银铃必有感应。这是最快之法。”

　　陈谨言沉默良久：“一个时辰。若未出，我破门而入。”

　　---

　　子夜，古今缘后院墙外。

　　林疏月魂体化轻烟入店。月光透窗，在古玩上投斑驳影。空气弥漫陈木香灰气，隐有腥味。

　　银铃微颤，引她向后堂。博古架无声滑开，露向下石阶。

　　地下别有洞天。

　　阶梯尽处，长明灯照彻宽敞地下室。正中黑石祭坛供一尊三头六臂狰狞鬼像。鬼像手中托六物：骷髅、毒蛇、经卷、匕首、铜镜，及——

　　正中手内，静躺一枚墨玉珏。

　　望月珏另一半！

　　林疏月欲上前，身后传来阴冷笑声，如毒蛇滑石：

　　“林姑娘，恭候多时。”

　　吴世荣从阴影走出。面色仍苍白，唇角留黑血痕，但那双眼睛——血丝密布，瞳孔缩针尖，跳动癫狂红光。

　　他把玩一枚黑色骨珠，珠内活物蠕动，撞壁“咔咔”轻响。

　　“你以为我毫无准备？”吴世荣嗤笑，指尖猛力！

　　骨珠碎！

　　四壁瞬浮血色符文，如活触须从墙、地、顶蔓出，交织巨网，困林疏月于中央！

　　锁魂阵！

　　魂体触符刹那，如遭滚油浇淋。银光剧波，林疏月闷哼，魂体边缘涣散。

　　“此阵专克魂体。”吴世荣缓步近，猩红眼满得意，“你既入，便休想出。待我将你炼成阴傀，那半银铃珏，自然也……”

　　地上，赵府东厢房。

　　陈谨言怀中银铃剧震！铃身滚烫灼肤。

　　他色变夺门，朝古今缘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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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林疏月强忍魂体撕裂痛，双手结古老繁复印诀。银光自掌心迸，如碎月与血符激烈撞！

　　“林家秘法·破妄！”

　　银光炸裂瞬，祭坛墨玉珏忽震！挣脱鬼像手，悬半空，与林疏月脚踝银铃强烈共鸣！

　　两半珏隔空相对，彼此牵引。

　　蓦地，珏身投射光影——一片复杂古地图虚影，山川城池纤毫毕现。地图中央，龙形标记赫然，旁以小篆注：

　　大晟龙脉·帝陵。

　　吴世荣一怔，爆狂喜尖笑：“原来如此！撕裂时空节点在皇陵！哈哈哈……龙脉之力，足撕阴阳两界！”

　　笑未落，入口巨响！

　　陈谨言一剑劈石门，身如电扑吴世荣后心！剑锋贯纯阳内力，烛火中划炽烈金光！

　　吴世荣仓促回身，双手黑气翻涌硬接。气劲炸，震坛摇，长明灯灭数盏！

　　趁隙，林疏月魂体挣脱锁魂阵，虚影卷半空墨玉珏，与陈谨言汇合。两人不恋战，冲地下室，破后院门，没深巷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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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巷深处，喘息未定。

　　林疏月魂体透明几散，手中紧攥墨玉珏。珏身冰凉，与脚踝银铃微鸣，发细碎清音。

　　“皇陵……”她声虚却字清，“幽冥社终目标，是大晟龙脉。他们要借龙脉之力……撕裂时空……”

　　陈谨言扶她虚魂体，掌心渡温热内力。他抬首望城西——

　　三十里外，大晟皇陵夜色中沉默匍匐，如沉睡巨龙。

　　手中墨玉珏与银铃，发愈急促共鸣，似预警将临的、颠覆阴阳的风暴。

　　巷口传来更夫梆子声。

　　三更天。

　　距乱葬岗之约，还有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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