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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蝶
学府大门处已经陆续进来了很多人,三两结伴,又或是兀自独行,在通天梧桐前分别后,走进不同的琉璃瓦舍之中。
顾不惊看大家都掐着时间,接踵而至了,也带着孟景春走进了一间屋子,孟景春留意了一下,看见这几间屋舍的门上都挂有一片梧桐叶样式的挂牌,颜色各异,顾不惊领着他去的是翠绿色的那间屋子。
由于顾不惊个子够高,加上向来形单影只独来独往的性子,学堂里的位置又一向固定,他当初进学堂的时候,就只有师长的讲台旁还摆着一张空桌子。
顾不惊进去对师长躬身行礼后,将桌凳搬去了学堂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俨然一副偏安一隅的样子。
整个学堂的基本摆设就是一桌一凳,桌上摆放着书卷,应和着每个人的道和所修习的仙法,不过大多数人的桌面都比较凌乱,一眼望过去,角落里顾不惊的桌面明显更干净整齐。
他让孟景春坐在自己的凳子上,随后去其他屋子里拎了一张凳子回来,安放在桌前坐下。
平日里师长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并不常来教学,可能偶尔来学堂里瞧瞧看哪些弟子不在,缺堂偷懒去了,然后被抓包的弟子就会被师长狠狠的扣上一笔德行分,就算花上两三月的时间,也不一定能补上扣除的德行分,只能好好修行,接任务下山攒功德又或是捉妖,说不定德行分还能涨得快一些。
不过比起捉妖,绝大多是弟子都乐衷于行善事攒功德,哪怕耗时久些,对比起捉妖来说,保命系数更高。
孟景春今日运气倒也算是好的,十天半月都难得来教学一次的师长今日竟然来学堂了,倒不是来扣弟子德行分的,而是真真切切来教习仙术的。
别看一个屋子里坐着的人多,却不一定每个人都会仙术,他们只是平常人中比较幸运的一批人,有幸悟了道,看到了门槛,却十有六七不会施展仙术,不会运转仙力。不过对于他们这代人来说,已经是常有的事了,不足为奇。毕竟神界天门关闭后,登仙梯不知为何崩塌,凡间仙气寥寥,灵气几近枯竭,此后成仙者,运转仙力都成了一件难事,更别说什么施展仙术了。
不过师长们还是搬出德行分来督促他们,让弟子们每日来学府修习仙术,练习剑诀,万一有一个机缘在等着他们呢,说不定哪一个仙术与他有缘,就因此迈过门槛,习得仙术,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概率很低,但总是要抱有希望的。
师长并不乐衷于教高阶仙术去为难这些弟子,不过教什么,一般是看他当日的心情如何。
心情好,就传习一些简单的术法,玩一玩,取个乐子,要是心情不好,就传授些高阶的术法,还只教一遍,让你自己慢慢领悟,兀自痛苦,这也是常有的事。
当然,还是看人来,有些师长就喜欢教一些没什么太大用处的小仙术玩玩,图个快乐,有些师长就喜欢教一些悟不得门路的仙术,让这些弟子绞尽脑汁的去想,学堂上一片哀嚎,痛苦不堪。
毕竟,学府每年年底都有考核,就考到底领悟到了哪些仙术的施展要领,能运转仙力的就将仙术使出来,再看看平日里的德行分有多少,便算是过关了。若是德行分少了,就去领任务,做完了给补上。
不会运转仙力的就口述,讲讲该怎么做,这个仙术施展的关键步骤、要领是什么,说出来就算过关,说不出来,就会被罚去打扫整个白玉京,这个时候就算他德行分再高也救不了他。
所以师长来教习仙术的时候,每个人都学得格外认真,就算施展不出,也会努力地去记步骤和要领,谁也不想大冬天的顶着寒风在白玉京里扫雪。
今日来的是郭启,郭师长。不过看样子,今日师长的心情是好的,他向来是不喜欢为难弟子的,就热衷于教一些小仙术,虽然这些小仙术看上去并不是很实用。
顾不惊上次对孟景春施展的仙术,叫“锁识”,可以将人的感官封锁,五觉短暂丧失。当时顾不惊就是用这个仙术封锁了孟景春的嗅觉和味觉,让他乖乖的将药喝下去的。而“锁识”就是这位师长教的,他就喜欢教人一些看上去不实用又或是花里胡哨的术法。
学堂的书桌够长,孟景春和顾不惊坐在一起倒也不显得挤,中间空着的位置甚至还能再坐一个人,孟景春头靠着墙,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他表面上不着声色,眼睛却转悠着将学堂打量了一番,感觉顾不惊的人缘关系就像他想的那般,并不太好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这个师长看上去和蔼好说话的样子,就算在堂上坐着,也不影响下面的弟子交头接耳,关系好的甚至直接坐在别人的桌上说话,学堂里闹哄哄的,但师长也没有出声呵斥。
但却始终没有人来找顾不惊说话,也没有见顾不惊有想和别人说话的想法,他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地垂眉翻书。
好无聊,孟景春在一边坐着也不知道干嘛,来这里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大早上的还差点被吓个半死。还是自己那个屋子好啊,既听不到狗叫,也没有人打扰,怪清静的。现在屋外金桂开得正盛,要是有一张逍遥椅就好了,这要怪何生了,怎么没把自己那张逍遥椅给带上来呢?
奥,孟景春突然想起来,这事还真不能怪何生,那张逍遥椅有些松动,上山前就被拿去修了,还没取回来,就被爹娘诓骗上山了。想想自己院子里的东西,好像除了那张逍遥椅不在,其他东西好像都被搬上山了。
要是有一把逍遥椅就好了,放在桂树下,摆个小茶几,温上一壶茶,要是可以,再放上一碟糕点或者是水果。
孟景春撑着脑袋,懒洋洋的跟没长骨头似的靠着墙,他还在想,要是他的逍遥椅在该有多好,自己至少还能再院子里躺着晒晒太阳。
直到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开始减退,顾不惊将书合上,准备听师长讲课,四周突然安静,孟景春这才回过神来。
看周遭弟子个个正襟危坐,他刚也挺直身子准备坐好,又转念一想,不对,他们修仙自己又不修,听这个干嘛?
于是刚挺直的背转眼又弯了下去,最后干脆直接趴在桌上了,太无聊了,实在是太无聊了......整个学堂里,人人腰杆挺得笔直,屏息凝神认真听讲,就孟景春一副闲散模样趴在桌上无所事事。
今日师长在讲幻化术,万物皆可变幻转化,他们以前也学过幻化术,不过幻化出来的都是死物,就像书本桌椅这样没有灵性的东西。
不过师长说,他们还没有领悟到自然万物间变换的法则,能变些桌椅碗筷这些死物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要想幻化出活物,首先得明白,何为生,何为死,万物生息之变幻,要知道什么是生灵,灵以何聚,以何散。这时候才能幻化出活物,才能幻化出物的形,物的神。
蝴蝶,这是一种美丽而又脆弱的生灵,风甫一吹,便会碎了蝶翼。
郭师长之所以选择了这个生灵,是因为从幻化出的蝶翼上,可以看出这只蝴蝶的品质,白色是最低阶的品质,而其他颜色的出现,不过是进一步提高了蝴蝶的品质,银色,金色为尚高的品质,至于彩色,那才是真正领悟了郭师长方才那一番话,所以能幻化出的高阶品质,映衬出万物的色彩。
蝶翼有了色,还要有灵,要有神,要会动,要会飞,这就要修为高深才能做到了,郭师长也没有指望以这群人的修为能幻化出多高阶的品质。当然,也不能以偏概全,这里面肯定有人是可以的,不过他能把品质幻化得多高,郭师长有些拭目以待在身上的。
因为对这孩子有期待,所以郭师长的目光时不时地就往他那里看,刚开始还没注意,只是发现这孩子今天坐的位置有些靠外了。但是再多看几眼,嗯?不对,那桌子上怎么还趴着一个人?
郭师长眼睛在整个学堂环视了一圈,今天自己教习仙术,不可能出来有人没来的情况,而且该来的弟子都坐在自己位置上,学堂里也没有缺人啊,那这怎么还多出来一个,竟然还趴在顾不惊旁边,也当真是勇气可嘉了。
算了,只要没少人就行,多出一个倒是无所谓。
孟景春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四周太安静了,那个师长讲了该讲的,说了仙术的施展要领后,学堂里也就没声了,只有结印时发出的仙力缠绕时声响,像银铃碰撞般清脆,又或者是有人在小声嘀咕。
“怎么结不上印?”
“我的蝴蝶怎么消散了,我才聚出来啊!”
“好像哪一步错了?”
......
好多人在嘀嘀咕咕,听得人好想睡啊......孟景春闭着眼睛,朝着墙那面都准备睡了,突然肩膀被人轻轻戳了戳。
“嗯?”孟景春眯着眼,侧头枕在臂弯处。
顾不惊也学着他的样子,侧头枕在手臂上,但另一只手伸到他眼前,他指端停留着一只蝴蝶。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蝴蝶,它的蝶翼很大很漂亮,是彩色的,泛着金色的光晕,仅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凡尘俗物。明明美得不可方物,明明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这不是真的,却还是让人心驰神往。
这也许就是刚刚那个师长说的什么幻化术吧,孟景春迷迷糊糊间也是听到了些东西的,但不多,毕竟他又不学这个,听来干什么。
如果这只是幻化出来的生灵,那它为什么会煽动蝶翼,为什么它的触角会动,为什么,会飞到他的指尖停下。蝶翼每煽动一次,就会落下彩色的细闪,细闪落下消散,然后它稳稳地停在孟景春的指尖。
???
郭师长表示大为震撼,郭师长不理解,他幻化出来第一件事不是应该找自己看看品质如何吗?怎么就这样给别人了,还有,这人到底是谁?
就在郭师长还在震惊之际,顾不惊再次捏诀结印,又变幻出一只蝴蝶停落在指尖,手轻轻往上一抬,蝴蝶煽动蝶翼飞起,停落在孟景春垂落的发上。
这还没完,顾不惊又变了一只出来,还有一只,整整五只蝴蝶,全部飞向孟景春,有停落在肩头的,有停落在头上的,还有停落在手腕上的......
蝴蝶啊,很美的生灵,但只能被困在这里,只能围着他飞,哪也去不了,因为它们是顾不惊幻化出来的生灵。而他也不过是被困在这山中的人,哪都去不了,失去了自由,也未曾得到什么。
郭师长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敢情他教他们幻化术,他还搁这还搞上变戏法了是吧。品质是高,但是这样高品质的幻化,不应该先拿过来给为师鉴赏吗?全部变给那个臭小子,他懂个屁的幻化。
“好看吗?”顾不惊趴在桌上,侧头看向孟景春问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一些忐忑的,他怕孟景春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
孟景春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指尖的蝴蝶,指尖轻动,它就会飞起来,在阳光下,能看到很明显的彩色细闪,落在桌上,却又消失不见。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他突然觉得,今虽然今日很倒霉,但也算得上是开心的,这里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虽然他没有回答顾不惊的话,不过看样子,他应该是喜欢的,心情看上去比刚才好多了。
顾不惊指尖一勾,落在孟景春肩头的蝴蝶就扑闪着蝶翼,向他指尖飞去。
“我还可以变其他颜色的,你想看吗?”他看着蝴蝶将孟景春簇拥其中,蝶舞蹁跹醉花间,孟景春慵懒趴在桌上,逗弄着指尖的蝴蝶,落在他身上的蝴蝶也没有闲着,时不时就扑闪着蝶翼飞起,再落下。
孟景春看着他问道:“白色,可以吗?”他想要一只白色的小蝴蝶。
然后郭师长就看见,顾不惊翻手结印,一只小小的,白色的,最低阶的蝴蝶,被他幻化出来了......
这堂课真是上得让人恼火,不是,这人到底是谁啊,自己不过是处理了白玉京的一些事,今日刚得空来学堂教习,就遇到这档子事。还有,这人跟顾不惊很熟吗?那个认真学习,虚心求教的顾不惊去哪里了?
今日郭师长一直在等着顾不惊上来展示他的幻化术,没想到,这小子全部展示给别人看了,自己想要知道他幻话术的水准,还得自己去看,这不对吧。
郭师长越想越气,一拍桌子,转身出了学堂。
听到上面传来沉重的一声拍桌子的声音,本来只有几声嘀咕的学堂一下子就息了声,然后他们就看见郭师长板着一张脸离开了。
这小老头来的时候不是还乐呵呵的吗?怎么一下就生气了,真是年纪大了,脾气说来就来,说变就变。
大家安静了一瞬间,看郭师长走出了学堂门,透过窗再看,人已经不在学府里了,随即转过头开始交谈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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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师长:我是教仙术的,不是教戏法的!!!!!
